第1080章谁说不敢杀

　　面对晋北军这种行为，城内女真人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因为汉人这是明显要将叶赫纳拉氏几万无辜族人葬送在宁州。当然，也可以开城解救这些人，但谁知道汉人会不会有其他诡计？

　　王宫之内，临时摄政宁州的皇太极阴沉着脸，几日之间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孔仿佛苍老了许多，他看着横放在书案上的宝刀，心中充满了踌躇。

　　驻守宁州的大清国文臣武将全都集聚在宣政殿内，阿巴泰相当愤慨的说道，「陛下，不要多想了，赶紧开城门吧，富察氏已经没了，要是再眼睁睁看着叶赫纳拉氏也葬送于此，岂不是要天下人笑我女真无人么？」

　　阿巴泰的话得到了许多女真贵族的拥护，之前富察氏的事情带给他们太大的震撼了，如果叶赫纳拉氏也被葬送在宁州，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了。

　　这里可是宁州，大清国的王都，如果连自己的族人都守护不了，那女真可就要面临分崩离析的危险了。女真不是大明，甚至连大辽都比不上，与蒙古人更为相似。虽然称为大清国，可大清国是一个个部落组成的，每一个部落就相当于一个小国家，与播猪国没什么两样，能够归属大清国那是靠着完颜阿骨打南征北战不断征服形成的。

　　如果让女真各部失去了希望，这些人一定会寻找新的靠山。皇太极真的不想面对铁默，因为每次这个汉人总能找到别人的软肋下刀子，这一刻多么希望汉人挥舞刀枪直接杀了城外的叶赫纳拉氏族人，那样虽然失去了许多族人，但汉人的暴行会激起女真将士的勇气，可是现在这个样子，对宁州城内的女真将士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是啊，陛下，现在老十三不在京中，驸马石家奴也战死在松花江，宁州的事情就只能是你拿主意了，这个时候咱们要是不管不顾，岂不成了女真的千古罪人了？」说话的人叫苏科研，他双眼赤红，掩不住内心的愤恨，他就来自叶赫纳拉氏，城外人群中就有他的亲人。

　　殿中群情激昂，各个奋勇当先，这一刻他们仿佛忘记了富察氏带来的恐惧，闹着要开城给汉人一个沉重的教训。皇太极紧闭着嘴唇，眉头一跳一跳的，只是颤抖的手显露出他内心的愤怒，他又何尝不想出去杀个痛快，可理智告诉他，决不能这样做。耳中听着众人群情激奋，吵闹声越来越乱。

　　皇太极突然抬起手来，狠狠地拍在了桌案上，「都给本王住口，就知道打打打，你们以为本王不想么？现在，本王就问你们一个问题，城中有兵丁多少，宁州百姓又有多少，存粮又有多少。不说我们能不能打退汉人，就说我们能不能养活叶赫纳拉氏几万族人吧，你们告诉本王....能养活么....能养活么？」

　　而且皇太极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叶赫那拉氏如今跟多尔衮走的非常近，如果叶赫那拉氏被打垮，也相当于变相削弱了多尔衮的实力。有时候一旦有了私心，做事情的时候往往就会走偏。

　　皇太极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那四个字一遍遍回响，停在每个人的耳朵里，一下子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些人可都是大清国的文臣武将，作为大清国权力中枢的大臣，又如何不了解宁州的情况？莫看宁州是大清国王都，城高墙厚，拥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更是处在辽东北端，易守难攻。可正是因为宁州的重要以及易守难攻，所以女真人从来不觉得宁州会有危险，这也导致宁州并没有存积太多的辎重，当城中缺少辎重，会提前十天从西宁府转运。

　　自打晋北军攻打富察氏，西宁府方面就断了供给，后来晋北军出现在宁州附近，致使后续辎重根本送不进来，所以到如今城内粮草已经将近告罄，城中百姓的口粮已经减半，剩下的***军中。本来辎重就严重不足，再把城外的几万叶赫

　　纳拉氏族人放进来，岂不是更为不足？

　　人一旦饿的发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不管是什么人，当饿到一定程度，为了填饱肚子，一定会做出疯狂的事情来，接下来就是抢夺口粮，开始会是百姓，再往下肯定是跟将士们抢夺军粮，一旦军粮都失去保障，这仗还怎么打。

　　所以皇太极提出的问题血粼粼的摆在每一个人面前，不是不想救，而是救不了，晋北军的目标不是叶赫纳拉氏，而是要利用叶赫纳拉氏拖垮整个宁州。皇太极统兵多年，深知粮草辎重的重要性，一旦辎重短缺，一定会军心大乱，以前，人吃人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他可不想看到这一幕在宁州发生。

　　至五月初五，几万叶赫纳拉氏族人已经围困宁州十几个时辰，城内竟然无动于衷。铁默一直关注着宁州的动静，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开始有点佩服皇太极了。或许但年永定河一战给皇太极的打击太过沉重了，竟然让这位四太子变得如此谨慎，几万叶赫纳拉氏族人的呼救声啊，居然可以忍到现在。

　　「尚可喜，吩咐下去，命令各部逼近宁州，将叶赫纳拉氏的人再往城下赶一赶，本王倒要看看女真人是不是真的就能狠下下来对这些人不管不顾」

　　铁默不是那种喜欢被动等待的人，他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命令下达后，一万晋北军步卒从四个方向开始逼近宁州，赶着那些叶赫纳拉氏朝城墙挤，为了逼迫这些女真人，晋北军将士将盾牌顶在前边，长枪如刺猬般透过盾牌，硬生生的朝里边碾压，只要不往城墙跑的女真人，全都被这种狠辣的阵型碾压而过，仓皇逃命的女真人更是互相践踏者不知多少。

　　随着晋北军毫不留情的逼迫，叶赫纳拉氏的族人们感受到绝望，有的人选择了自杀，有的人来到城墙下不断拍打着冰凉的石砖，他们朝着城内呼喊着，凄凉的呼救声传进宁州每个百姓的耳朵里，那一声声的惨叫有一种末日来临的感觉。消息不断传入王宫，身形憔悴的皇太极动了动嘴唇，声音却是沙哑的，「汉人啊，够狠呢。」

　　皇太极已经一夜没合眼了，以前看着二哥执掌大清国，多少还有点微词，可是现在他知道主政大清国有多么不容易了，每一条命令都会关系到千万人的性命。有的是对的，有的是错的，可是自认为该做的事情就必须去做。

　　扫视殿中众人，皇太极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了，他抬起手来，指向了右侧，声音冷厉的说道，「博图，领着你的人出城，每人一碗酒，这是本王赏你们的，去了城外，带领叶赫纳拉氏族人打回去，你们的家人本王会代为照料。」

　　皇太极此言一出，殿中人无不心惊，有的人甚至直接低下了头，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一些聪明人已经从皇太极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什么，四太子这是要葬送城外的叶赫纳拉氏族人啊，博图可是皇太极的心腹爱将，此人外号「嗜血狂夫」，打起仗来六亲不认，让他带领叶赫纳拉氏族人打回去，这简直就是个笑话，不就是摆明了让博图挑起纷乱，葬送掉城外的叶赫纳拉氏族人么？

　　眼睁睁看着叶赫纳拉氏族人送命，对女真各部的打击是灾难性的，如此肯定不行，那就狠狠心，主动逼着汉人杀了这些叶赫纳拉氏族人。

　　太狠了，几乎是冷血如冰，可此时此刻谁敢说皇太极做错了，只要错字一出口，恐怕皇太极就会恼羞成怒的动刀子。是啊，这完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

　　博图是个非常直爽的人，只要是皇太极的命令，他就会严格的去执行，麾下一共三千多子弟兵，临行前每个人痛饮了一碗酒。四月初五末时初，三千女真人在博图的带领下从宁州东面承天门离开，随后城门立刻关上。博图离开宁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混入人群之中，不断地制造混乱，很快叶赫纳拉氏族人就被调动了起来，随着博图

　　所部呼应，叶赫纳拉氏族人竟然有组织的开始反击晋北军。

　　「报....报....殿下，刚刚宁州奔出不少女真士卒，带这些人的挑拨调动下，叶赫纳拉氏族人已经开始掉头攻击我军阵型，各部将校压力很大，请殿下速速下令到底是该撤退，还是歼灭这些蛮子」传令兵一口气说了许多，幸亏铁默够聪慧，才能记得住。

　　女真人的反应着实有些出人意料了，铁默眉头锁起，嘴上更是啧啧称奇。

　　「好一个皇太极，还真是小瞧你了，竟然跟本王玩这招。告诉史森明他们，不用藏着掖着了，掉骑兵入场，给本王杀了这些敢反抗的女真人。哼哼，真以为本王不敢大开杀戒了」铁默手上用力，一支毛笔应声而断。

　　多尔衮以为他铁默不敢一口气杀了几万无辜百姓，所以才逼着下杀手。如果这个时候怕了，往后撤了，就别想着震慑宁州了。

　　皇太极够狠，竟然亲自下令将几万叶赫纳拉氏族人送往阎王殿，铁默更不受威胁，一点都不客气，骑兵迅速投入战场，由于晋北军坚不可推的阵型，再加上骑兵锋利无比，直接将宁州城外的叶赫纳拉氏族人杀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其惨状与当年的武州城大战也不遑多让，光死去的尸体都填满了宽阔高深的护城河。

　　这就是一场毫无人性的大屠杀，给人心灵上的震撼是无法抹去的。那可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就这样葬送在晋北军的刀枪下。

　　皇太极这一招自残行为，虽然一手促成了城外的学案，可是效果也是显著的，至少本来不高的士气，没有继续低落下去，相反还进一步勾起了女真将士的荣辱感，让他们更加的愤怒，每个人恨不得吃了汉人。

　　壮士断腕，从来都是大勇之人，可每一个壮士断腕的人都是凄凉而又轰轰烈烈。宁州外惨不忍睹，陌若作为大清国三公主居然亲眼看到了这副景象，鲜血染红了大地，入眼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这种猩红的场面刺激的她想要发狂，如果能疯了多好。

　　消息传到多尔衮耳朵里，多尔衮只是捂着胸口说了一声加速前进，再没了后话。多尔衮不会去责备皇太极，因为这个命令是明智的，可偏偏这种命令没有人性。没有人性又如何？还不是为了宁州，多尔衮太知道宁州的情况了，虽然是大清国的王都，但那里根本没有养得起太长时间的辎重，说到底老四所作所为是为他多尔衮扛责任啊。

　　叶赫纳拉氏几万人的毁灭，可以说是皇太极一手造成的，知道真相的不少女真贵族都开始惧怕起多尔衮，甚至借着这个理由攻讦皇太极。皇太极的处境十分不妙，恰在此时，还在行军途中的多尔衮发布了一封罪己诏。

　　诏书中，多尔衮将所有责任揽到了自己头上，这一招不可谓不妙，不仅分担了皇太极的威望，还让他多尔衮变得更加高大起来，在女真人心目中的威望更是十足十了。一时间宁州上下群情激奋，都憋着一股劲要灭了晋北军。

　　皇太极和多尔衮两兄弟一个黑脸一个白脸，这相互配合之下，竟然将坏事变成了好事。铁默也颇觉得无奈，有些事情真不是他能控制的，小瞧这对兄弟，都要付出代价的。

　　没人能想到皇太极会在这种情况下想出一招壮士断腕的绝招，叶赫纳拉氏几万族人因皇太极而死，可这些人都死在晋北军手中。宁州城外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久久散不开，尸体堆积如山。城中也有不少士兵来自叶赫纳拉氏，此时看着族人的惨状，无不心中剧痛，他们不会关心是谁将族人推向深渊，只记得是谁杀了他们。

　　于是，皇太极成功点燃了王都的怒火，城内将士无不恨得咬牙切齿，想要与晋北军一决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