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溪坐在凌德言身边,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一篇篇诗歌文章佳作。她心不在焉的攥着手中的绢帕,心里无数的疑问忐忑又不能现在告诉身旁的父亲,坐在那简直是如坐针毡,时不时的瞄一眼上座的皇帝和萧奕峥,瞧着他们似乎真的是沉浸在这一场诗词大会里,暗道帝王家的人果然都是隐藏情绪不动声色的高手。
她又寻了一圈曾启道,确定他不在这大殿里,于是轻抿了口清茶,便听见袁易又作诗了。大殿里响起一阵又一阵的赞叹声。她扶了扶额头,只觉头疼,微微一叹,这位国舅爷怎就如此热衷于作诗呢?
许是这一叹被凌德言听到了,他狠狠撇了眼她。清溪赶紧坐直了身子,偷偷吐了一下舌头,又抬眼望向了上座的位置。
这一次,她是想好好看看坐在另一边的三位老王爷,豫王,广王,湘王。这三位王爷目前为止都是自己交流,她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不对啊,她转念一想,自己不可能接触过这三位王爷,可恒王却有的是机会啊。事实上,恒王一定知道昨夜说话的是哪位王爷啊。现在看来,皇帝对昨夜的事知晓多少?还是全部知晓?若是他全部知晓,刚刚缘何还要问自己?
这真是一团乱麻!她两眼一闭,又是练练轻叹。
“你究竟怎么回事?”凌德言低声严厉问道。
清溪迅速缓神,急忙灿然一笑:“无事无事。”
“凌侍郎,这是和令嫒讨论文章吗?”皇帝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开口问道。
“正是。”凌德言回道。
清溪笑容更深,心想,父亲,您这可是欺君啊。她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起,皇帝的问题又来了:“这听了许久,凌姑娘要不要一试身手啊?”
她两眼瞪圆,却想跃跃一试,可转眼见父亲的眼神,又小心谨慎的低头回道:“众位大臣皆是我大成才华横溢,博古通今之才。臣女才疏学浅,不敢在圣驾与众位大臣前造次。”
“无妨无妨!”皇帝似乎兴致颇浓。
她又看了眼父亲,见他神色不改,咬了咬牙,便跪下了:“陛下吩咐,本不该拒绝,但真的为难臣女了。”她的声音婉转轻柔,此刻还伴着点委屈焦急,倒显出娇俏。
皇帝甚为体贴的让她起身回话。“既然不愿作诗,那么你说说听了这一圈,最欣赏哪首?”
这不是更得罪人吗?清溪觉着头脑一阵轰鸣。
正在品茶润嗓的萧奕和瞧着她那样,碰了碰身边的萧奕峥。“你可以帮她解个围。”
萧奕峥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她不需要我解围。”说着,他望向了站在大殿中央的凌清溪,也很期待她的答案。
“回陛下,战国策中说,归真返璞,则终身不辱。臣女喜欢的诗,亦如此。诗词只要都是由心而发,那么不在乎立意雕饰,在臣女看来都是极为欣赏的。”
萧奕峥微一低头,嘴角的笑意更深,和萧奕和低语道:“归真返璞,则终身不辱。三哥,你可听的出,她这是把所有人都夸了,也着实把有些人给讽刺了。”
皇帝笑呵呵道:“凌侍郎啊,你培养了一双好儿女啊!”
众大臣亦是附和恭维一番。
“既然作诗不行,朕给你个机会学习一下。来人,将纸墨笔砚呈上。今日最后,朕和三位皇弟共赋诗一首,这主题由你定。”
清溪微愣,皇帝话音刚落,内侍很快将笔墨纸砚布置妥当了。凌德言瞧着这是躲不过去了,便也鼓励的望向了女儿。
凌清溪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便也迅速提笔,在纸上写上了两个字:“怀远。”
大殿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内侍举起展示的怀远两字,凌清溪的一手行书写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大家纷纷投来了更为赞赏的目光,先前她和皇帝之间的对话就已然让他们觉得凌家这姑娘不简单,此时对这一手的行书更是让他们惊艳,倒也并不是因为清溪的书法造诣就那么登峰造极,而是大成女子多习簪花小楷,写行书的本就不多,而清溪小小年纪能写出这番潇洒流畅的字已属不易。
“凌侍郎,令嫒这一手好字,怎能自谦说才疏学浅啊!”中书令杨致捋着胡子叹道。
“不仅仅是这字,这怀远二字,也是题诗的好意境啊,甚好甚好。”见中书令出口称赞,吏部尚书宋驰也赶紧附和夸道。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这一声声的让凌德言有点招架不住,他自是清醒,知道众人如此夸赞绝不是因为这两个字,虽然他知道自家女儿的字确实拿得出手。他连连谦辞:“众位大人谬赞谬赞,小女是不敢当如此称赞,都是众位大人对晚辈的抬爱。”
站在其身后的沈子儒拍了拍他,他本就与凌家交好,对清溪的一手字也熟悉,故此刻也未多称赞,而是笑道:“这一手字配的上圣上和众位王爷的诗。”
众人这才又望向了主座之上的皇帝。
在众人夸奖之时,清溪一直站在父亲身后,微微低头以示自谦,但目光却是偷偷看向了皇帝。皇帝再看到怀远二字后,目光就未从那两个字上挪开过,面容柔和,似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清溪对此甚为奇怪,这两字是自己即兴所想,是有什么特别吗?她没注意的是,萧奕峥看到这两个字时,也如皇帝一般,凝视那两字许久,而后目光便挪到了她身上,双眸深沉而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