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贵为世子的我居然当起了部曲
魏叔离开之后,曹铮把碗筷收进厨房。
菜羹和粟饭还剩下一些,按照往常的习惯,曹铮会把这些东西凑合一下,当成晚饭解决。
但今晚应该不用吃这个了。
因为下午,他就要去军营报到了。
……
建安十三年,也就是公元208年。
作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穿越者,曹铮非常清楚这一年会发生什么事情。
二月,曹操在邺城修建玄武湖,训练水军,准备南下。
七月,曹操挥师南下
八月,刘表病死,刘琮继任荆州牧,投降曹操。
九月,曹操抵达新野,刘备弃城南逃
十月,孙权拒降,和刘备组成联盟迎战曹操。双方各自集结兵力。
十二月,孙刘联军率水师,行至赤壁,与正在渡江的曹军相遇,爆发了扭转曹操一生的赤壁之战。
曹铮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十一年了,十一年,这世界风云变幻,他却因为流民身份没有资格参与其中。
只能在旁边眼睁睁地欣赏别人起高楼、宴宾客。
但有了户籍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赤壁之战将在七个月之后爆发。
凭借自己的知识,曹铮不敢保证一定能让曹操反败为胜。但至少可以让他少踩一些坑,不会摔得那么惨。
而让自己的见解被听到,第一步就是要掌握话语权。
所以曹铮要参军。
通常官府会在秋季统一征兵,如果被征上了,户籍就会晋升为比农户高一等的军籍。
没有被征上,或者错过了征兵时间,还可以去应征各大将军率领的部曲。
部曲,严格来说算是将军私人的宾客。
身份比官兵低很多,属于阶级中最低贱的客籍。已经不是低微,是低贱了。
但部曲的好处是跟将军关系密切,一旦有机遇,升迁速度很快。
历史上,魏延就是以部曲的身份跟随刘备入蜀作战,不到三年,就当上了牙门将军。
魏国后将军牛金也是部曲出身。
所以入贱籍就入贱籍,总好过什么事都不干。
昨天,曹铮被顺利招募进了伏波将军夏侯惇的军营。
当然,招募他的不是夏侯惇本人,那种层次的贵人他根本接触不到。
是一个伍长把他招进去的。
伍长,顾名思义,管理五个士兵的兵长,是军队中最低层的军官。
但就是这么一个最低级的军官,掌握着曹铮的人事权。
即使伍长的年纪比曹铮小了六岁,曹铮见了他也只能规规矩矩地喊一声大人。
这就是等级!
……
邺城东郊,玄武湖,水师兵营。
曹铮站在湖山石后,等待着伍长来领他。
午后的湖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战士们穿着箭袖铠在楼船上列队操练,整齐的喊号声仿佛浪潮拍打湖面。
一想到自己很快也会成为他们其中一员,曹铮心中有激动,也有忐忑。
过了一会儿,伍长来了。
伍长姓宋,是个十九岁的小伙子,宽肩膀,将近八尺的高个子。
他的额角渗着薄薄一层汗,嘴唇有一些不健康的假白。
“妈的,颠死老子了。”
宋亮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抬头瞥了一眼曹铮,很自来熟地朝他胸口捣了一拳:
“来啦,跟我走吧。”
曹铮跟在宋亮后面,观察着他略微虚浮的脚步。
结合多年行医的经验,很迅速地就判断出来——他晕船了。
晕船是一个常见现象,很多职业海员遇到大风浪也会吐,只是他们的阈值比普通人高一些。
北方士兵不习惯在海面上作战,一点风浪就会让他们恶心。
更何况是宋亮这种步兵营出身的人,如果他会骑马,那么他的反应可能还轻一些。
“宋大人。”曹铮开口唤了一声。
“有事?”
宋亮转过身,一双大手松垮地搭在腰上。
“用拇指按压内关穴,感觉可能会好一些。”
曹铮挽起衣袖,伸出拇指按压手臂和掌心连接处的肌腱,做着示范。
宋亮愣了一下,然后半信半疑地跟着曹铮扭动手腕。
片刻后,宋亮泛白的嘴唇恢复了血色。
“还真有用啊。”
宋亮惊喜地打量着曹铮,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
“哦,对了。我记得你是行医出身的。”
“做过几年学徒。”
曹铮低下头。
这招按压的手法是华佗教给他的,但现在教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曹铮低头的动作被宋亮误解成了一种谦恭。
宋亮正过身,高高兴兴地看着曹铮。
他喜欢他招来的这个新兵,体格好,细心,做事还稳重,以后应该不难相处。
于是他索性放下长官的架子,大方地把手搭在曹铮肩上,跟他并排走了起来:
“哎,我说,你既然懂这一手,那你会不会搞治晕船的药?”
“咱们军营里挺多人都晕船,你要是能搞出来,说不定就不用在底下慢慢熬了。”
曹铮默默地听着,记下这个消息。
曹营里缺晕船药。
其实治疗晕船的药方很简单,就是把柴胡、杏仁、茯苓、甘草这些常见的药材按比例熬制成柴胡汤即可。
但关键是,他拿不准这个比例。
“这个,我得回家研究研究。”
曹铮没有立刻应承下来。
宋亮并不意外,他大咧咧地笑:
“我就随口一提,连邺城的老郎中都搞不定,何况是你呢?”
曹铮笑笑没说话,湖边的风很大,偶尔会带上来淡淡的腥味,他沉默地跟宋亮走到士兵营房。
宋亮也逐渐收起笑嘻嘻的表情:
“入伍之后,你的农籍就改成客籍,归到伏波将军名下了。”
“客籍是最贱的户籍。要是没机会出头,一辈子都得给人当部曲,你若有子孙后代,也得当部曲。”
“刀山火海,有命令,再苦也得服从,不能违抗。”
“提着脑袋过日子,说不定哪天就战死沙场。”
“如果你继续当你的屯田户,这辈子不能大富大贵,但能安生地过日子……所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后悔。”
曹铮毫不犹豫地说。
他是好不容易才拿到了农籍,但如果做农民,一辈子也只是一个农民而已。
这个时代是一个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时代,他要参与进来。
如果只能站在门外看着别人波澜壮阔地过一生,对他而言,那比失去生命更痛苦。
“好。你等我一下。”
宋亮拍了拍曹铮的肩膀,转头钻进营房,再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捧着一套步兵的甲胄,还有一小袋银两。
“这是你的军装。”
“这个,是上面给的安家费。”
曹铮依次接过,接过银袋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那东西在手里的分量,他忍不住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居然有五个银锭。
五两银子。
曹铮一年的开销不到一两银子。
按照潜规则,他捡起三块银锭,塞进宋亮手里。
“多谢大人关照……”
但宋亮的手却像弹簧一样地缩回去:
“这是你的卖命钱,老子不贪哈。”
这时河岸边忽然走来一个年轻的高级军官,宋亮拉着他站到一边,向那人行军礼:
“曹司马!”
别部司马统领四百士卒,宋亮和曹铮都是他手下的兵。
曹铮低着眼睛观察这位曹司马。
他的手臂上戴着一圈白布。
汉代规矩,同辈、外亲死了,带白布丧。
他家里也死人了。
曹司马今天心情不太好,他轻哼了一声,傲慢地走过去。
两个部曲,还不值得他费心认识。
只是经过曹铮身边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然后,他就像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
“大哥?!”
他不敢置信地掰住曹铮的肩膀,强行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这个大头兵,长了一张让他十一年来念念不忘、很多个深夜都刻骨铭心的一张脸。
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愣是流下了眼泪。
“你还活着?”
曹铮尴尬地咬着嘴唇,他的肩膀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司马狠狠钳着,完全动弹不了。
这个世界秩序森严,这人是他的上级,他不能直接撂膀子。
于是他低声说了一句:
“大人,您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认错哦,我是你亲弟。”
那人猛地激动起来:
“十岁之前,我一直跟着你睡一间屋子。”
“我是子桓啊!”
曹丕用力摇晃曹铮的肩膀,激烈地想要唤起他的记忆,几乎把曹铮浑身的骨头都晃散了架。
曹铮苦笑:
“大人,我真不是您大哥……”
在旁边看着的宋亮也为难起来,他大着胆子走向前一步,把曹丕的手指一根根从曹铮身上掰开:
“二公子,他是夏侯将军新招来的部曲,人家从小就生在邺城的。”
“曹铮,还不快把你的腰牌拿出来。”
宋亮提醒了一句。
曹铮赶紧去翻宋亮给他的甲胄,很快就翻出一块小铁牌,他双手递给曹丕。
“曹铮?”
曹丕看着腰牌上的名字,高高地挑起飞扬的细眉,他拒绝相信。
但他没有再继续纠缠,骄傲地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