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娘娘寝宫里发生的事并没有引起其余人的注意,大皇子神色如常的回来了,仍然一脸笑意的跟人打着招呼。
甚至连楚皇都一无所知,酒宴到了尾声,一众文武勋贵向楚皇行礼告退,相熟的一块儿说着闲话向行宫外走去。
吃饱喝足的秦无咎随着大家退出了行宫,外面的风吹的正凉爽,刚刚喝了不少酒的秦无咎倒是有几分酒意上头。
好在秦无咎的别院距离行宫很近,一路溜达着向下走去,听到后面有人跟着,秦无咎回头看去才发现,那个一直朝着他笑的小老头竟然跟在他的后面。
秦无咎心里不禁有些纳罕,这小老头到底是谁啊,怎么一直跟在他的后面?
见到他向后望去,这小老头竟然又朝他笑了笑。秦无咎有些挠头,难不成这小老头认识自己?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在山脚下的时候,大皇子当中喊的他的名字,让他有些困惑的是,这小老头笑的挺善意的,像是认识他一样。
问题是他怎么也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这小老头,秦无咎有心想打个招呼,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毕竟根本就不认识人家。
就在秦无咎犹豫的时候,那小老头已经几步走了上来,笑道:“秦将军,咱们倒是同路。”
秦无咎笑道:“是么,真巧啊!”
沈学士恍然明白过来,秦无咎这是不认识自己。
沈学士也不恼,哈哈笑道:“你瞧我,竟然忘了自己介绍一下,老夫忝为翰林院掌院学士!”
翰林院掌院学士?好熟悉的称呼啊...
等等,沈玉柔她父亲不就是掌院学士吗?大楚的翰林院,好像就一个翰林院掌院学士。
也就是说这一直对着他笑的小老头就是沈玉柔她爹?不知为何,秦无咎心里突然有点慌。
那感觉就跟勾搭小姑娘被人家老爹抓到了一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可能是跟如今的保守的风俗有关吧,不久前秦无咎抱着沈玉柔从假山上落下,虽是救命,但在大楚的风俗来看,已然算得上是轻薄了。
秦无咎心里有点慌,脸上却没有一点慌色,淡定沉着的笑着行礼道:“原来是沈学士。”
沈学士笑道:“秦将军客气了,咱们这也算是邻居了。”
秦无咎笑道:“是啊,刚上山的时候,见到旁边竟是沈学士的别院,心里感到不胜荣幸。”
沈学士笑道:“秦将军圣眷深厚,谁跟秦将军做邻居才会感到荣幸才是。”
秦无咎笑道:“想我就是个粗鲁的武人,沈学士书香门第,沈老大人更是名扬天下的大儒,我能和沈学士做邻居,也能沾沾沈府的文气。”
只见沈学士这时候摇头晃脑沉醉的吟道:“竹园轻动去行归,
林里长翠意长存
似领青锋俯隼旟,
剑携风雨入天涯。”
好吧,沈玉柔果然是转眼就把他给卖了,秦无咎见到沈学士这摇头晃脑沉醉的模样,这只能努力保持微笑。
在剑宗作的这一首诗,在之前的公主府诗会上被迫拿出来充数,谁想沈玉柔告诉了她老爹去。
沈学士吟完之后一脸有意未尽的表情,笑道:“秦将军真是好才情,文气纵横啊!此诗一出,天下谁人不识君?相信在世人眼里,秦将军可不是武人,而是一代诗人!”
秦无咎连忙摆手道:“一代诗人愧不敢当,不过是灵感来了随口吟两句罢了!正经作诗我哪儿行!沈学士过奖了!”
沈学士笑道:“初听玉柔吟起这首诗,老夫觉得可以佐酒三百杯,刚在兴头上,还想多听几首,谁知我家丫头居然说秦将军寻常之下不作诗,流出来的,也不得几首,没办法,老朽只好自己来逼问了!”
秦无咎惊得目瞪口呆,这小老头看起来慈眉善目,竟然如此暴力的吗?逼问都来了,这是要上严刑?
秦无咎干笑道:“我吟诗全凭兴致,所以作不得,不是我有意不作。”
沈学士笑道:“哦?是因为没有兴致?不瞒秦将军,我府上一道好菜酒糟鸭掌,天下一绝,乃是佐酒的不二之选!若是有酒糟鸭掌和美酒,秦将军绝对会文思泉涌!”
秦无咎笑道:“听沈学士这么一说,我倒是向往的很!”
沈学士哈哈笑道:“咱们就是邻居呢,哪天秦将军得闲,欢迎秦将军来府上做客,秦将军若是吃的畅快,就作上几首好诗!哈哈!”
一听要作诗秦无咎立马就怂了,酒糟鸭掌也可以吃,诗不能作!秦无咎笑呵呵道:“得闲一定去拜访沈学士!”
沈学士到了别院门前的时候,一辆马车也从后面驶来,沈玉柔跳下马车诧异道:“爹,老远就看到您和秦无咎一起,你们说什么呢?”
沈学士笑呵呵道:“邻居嘛,同路下来闲聊两句。”
洛夫人也款款下了马车,笑道:“你不会是抓着人家作诗了吧?”
洛夫人对自己的夫君倒也十分了解,知道他肯定心里还惦记着那些诗呢。
沈学士有些得意的笑道:“怎么会?夫人的酒糟鸭掌可是天下一绝,秦将军说了,改日一定上门来尝尝,届时兴致上来了,作诗也是自然而然!”
府上的酒糟鸭掌确实十分美味,但是也当不得天下第一美味。
沈玉柔听了掩嘴而笑,沈夫人则有些哭笑不得的扶额道:“你在秦无咎面前吹嘘酒糟鸭掌了?”
沈学士有些得意道:“什么叫吹嘘?我那是实话实说,等秦无咎吃到了自然就明白了,再佐以老爷子珍藏的美酒,那小子还不是得文思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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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里,文臣勋贵们纷纷散去了,但是有一个人却没有走,那人便是大皇子,宴席散去之后,他独自留了下来。
太监们开始收拾,而楚皇则去了花园里的楼阁内,大皇子默默的来到了楼阁内,一言不发的在外面跪了下来。
这可将太监们唬了一跳,这好端端的大皇子怎么突然跪下来了?这是一副请罪的样子啊!
楚皇听到太监的回禀十分诧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冯平安轻轻的来到大皇子身侧,小声道:“殿下,陛下宣您进去。”
大皇子起身默默的跟着冯平安走进了阁里,在楚皇面前默默地跪了下来。
楚皇诧异道:“怎么了这是?刚刚在宴席上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跪下了?”
大皇子沉声道:“儿臣是来向父皇请罪的。”
楚皇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见到他并没有直言,低声吩咐四周道:“你们都下去吧!”
冯平安领着一众太监都退了出去,在阁外侍立等候。
楚皇这才淡淡道:“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大皇子这才低沉道:“儿臣在宴席上不小心沾染了墨汁,就打算去母妃的侧殿换身衣裳。”
这点楚皇在宴席上也注意到了,并没有在意,因为这不算是什么事儿。
“儿臣进了母妃的侧殿之后,才发现有人在内室沐浴。”大皇子低沉道。
楚皇皱眉问道:“谁?”
大皇子沉声道:“洛千雪。”
楚皇脸色微变,瞳孔微缩,震惊道:“什么?洛千雪?”
大皇子沉声道:“是,是洛千雪,但是儿臣并不知道,所以才闯进去了,若是儿臣知道里面有人的话,断不会闯进去的!”
楚皇沉声道:“你闯进了内室里?”
大皇子连忙道:“没有,儿臣没有闯到内室里,儿臣进入侧殿之后,听到里面传来水声,儿臣就停住了。”
楚皇疑惑的问道:“那你怎么知道里面是洛千雪?”
大皇子回道:“恰在那时,常嬷嬷带着宫女走了进来,见到儿臣在大殿里,惊呼洛千雪在内室沐浴,儿臣知道里面是洛千雪之后就赶紧退了出来。”
楚皇静静的看着大皇子,大皇子磕头道:“儿臣知道此事若是传出去有损洛千雪的名节,所以特向父皇请罪,请父皇责罚!”
楚皇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淡淡道:“责罚?责罚你,就能当做此事从未发生吗?”
大皇子重重的磕了个头,沉声道:“儿臣也知道这事有损洛千雪的名节,但是儿臣绝非有意冒犯。”
“儿臣退出大殿之后就十分自责,也知道这事对洛千雪的伤害。儿臣苦思冥想想要弥补。”
楚皇淡淡道:‘哦?弥补?你想如何弥补?”
大皇子沉声道:“儿臣斗胆请父皇将洛千雪赐婚给儿臣!这样,即便是这事传出去也不会有损洛千雪的名节。”
赐婚?楚皇定定的看着大皇子,大皇子静静的跪在地上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良久,楚皇沉声问道:“你想娶洛千雪?”
大皇子叩头道:“不瞒父皇,儿臣对洛千雪确实有好感,但是儿臣知道婚事当由父皇操办,所以从未表露过。”
“今天的事绝非儿臣有意,只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所以,儿臣才有了这个想法。儿臣一切都谨遵父皇之命。”
楚皇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嗯,你回去歇着吧!”
大皇子磕头道:“是,儿臣告退!”
大皇子起身慢慢退了出去。一直守在阁外的冯平安这才悄悄的走了进来,给楚皇添了杯茶。
但是楚皇却并没有理会,而是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冯平安紧张的侍立在一边,阁内的气氛十分的压抑。
压抑的让冯平安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样压抑的氛围他只经历过一次,去年的时候秦无咎于郊外遇刺,宫里的气氛就是这般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