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崔氏确实是蠢货,最起码在郑善愿和裴矩眼中是这样,可是还没到无可救药,族灭的地步。
若清河崔氏真的因此一蹶不振,受损的将会是整个山东士族。
所以,崔云象可以死,但是清河崔氏现在还不能被一棒子打死。
作为山东士族名义上的领袖,郑善愿和裴矩两个人交换了眼神。
至于王祎...很愉快的被郑善愿和裴矩无视了。
不是他们故意这样,只是今上对太原王家抱有很大的成见,纵使王祎开口恐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所以,他们两个果断的忽略了王祎。
王祎看着不动如山的裴矩和老奸巨猾的郑善愿眉目传意,心中很是恼火,他明明等了很久,这俩人居然看都不看一眼。
不过,现在还没轮到他们两个上场。
面对宇文述的攻歼,刑部尚书韦施纶站了出来。
看见韦施纶,姜承枭嘴角莫名一扯,这位大人一开口准是夷平三族。
“陛下,若徐国公所言非虚,崔家必然藏污纳垢,还请陛下详查,谋反罪不可恕,当夷三族,男丁三岁以上,七十岁以下,尽数枭首。女眷三岁以下没入教司坊,其余依例而行。”
姜承枭:“......”
果然啊,叫什么韦施纶,干脆叫韦三族好了。
“咳咳。”
赵王又咳嗽了。
听到咳嗽声,姜承枭看了一眼赵王,后者瞪了他一眼,那意思就是你小子笑个屁,严肃点,这什么地方!
姜承枭收敛嘴角,半低着头,竖着耳朵听戏。
面对韦施纶‘夷三族’的说法,在场的一众官员貌似已习以为常,没有人站出来指责他是个酷吏。
或者说,崔家本就是屎坛子,扯上谋反,夷三族情有可原。
皇帝淡漠的看了一眼韦施纶,他能不知道这家伙的小心思么,反正谋反是死罪,他跟着叫唤两声谁也不得罪。
“崔侍郎可有话说?”皇帝看向那边一直跪着的崔世栗。
崔世栗低着头,弓着身子,走到中间走道上跪下,“崔云象勾连反贼,罪不可恕,理当问斩。但是崔家对此并不知情,还望陛下明察!”
郑善愿走了出来,他一出来,在场的官员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毕竟这位郑大人在山东士族中的份量不轻,给崔家求情也是应该的。
“启奏陛下,崔侍郎说的不无道理,此事远没有徐国公说的那样严重,还请陛下三思。”
除了这个,郑善愿想不到还能怎么说。
崔云象和崔琦暗中勾连被内卫当场抓住,你有一百张嘴也辩解不得。
能让皇帝不牵扯崔家就算不错了。
一直装假寐的高巽说话了,不说话不行,照着皇帝这么来,清河崔家都要被问罪,他要是不开口说句公道话,清河崔家还不恨死他。
“陛下,郑大人说的不错,臣也觉得此事不应该牵扯崔家。”
高巽一开口,跟着高巽的卢怀慎等人自然接着开口说话。
一时间全都在替崔家开脱。
“崔家或许不知情,但是崔侍郎身为崔云象生父,这总不能脱的了罪吧,子不教父之过啊。”兵部侍郎崔文蠡慢慢悠悠的开口。
一众求情的声音中,崔文蠡的不同意见显的格外清晰。
兵部尚书李子通瞟了一眼身旁的崔文蠡,然后就没了动静。他一个无实权的兵部尚书才不会凑热闹呢。
当然,对崔文蠡的唱反调,裴矩心中早有猜测。他当即起身道:“启禀陛下,崔侍郎久居朝堂,对其子疏于管教也是情有可原。”
内史令魏弘阴阳怪气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看看赵王世子,人家不也是这样么。赵王年年在外征战,不过近两年回的朝堂,赵王世子不也是无风自成冠军侯?”
姜承枭:“......”
你们**就**,看戏就看戏,别人吃屎你还非得跟着尝一口是咸还是淡?
对魏弘的举例子行为,姜承枭非常的厌恶。
这王八蛋在拉仇恨呢。
同样的,独孤整也很讨厌魏弘这种擅自插手吃屎的行为,山东士族吃屎你还非得跟着尝尝,老老实实坐着看戏它不香吗?
“呵呵,魏大人此言老夫不敢苟同。”
裴矩笑眯眯反驳道:“秦之甘罗,汉之冠军侯,晋之琅琊郡公,此三者皆难遇之才,哪有什么可比性呢。”
言下之意就是崔云象是什么臭鱼烂虾,居然也拿出来跟赵王世子相比?
对此,姜承枭着实被恶心到了,先是魏弘拉他吸引仇恨,现在又是裴矩的彩虹屁。
两者就突出一个离谱,突出一个比一个能吹。
魏弘看似认同的颔首,“倒也是,毕竟末流世家,难出大才。”
姜承枭头更低了,魏弘这搅屎棍,这时候你要么打击崔家,要么闭嘴看戏,跳出来恶心人是独一份的。
裴矩也听出来魏弘就是出来嘲讽,过过嘴瘾的,他难得辩解这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家伙。
因为崔文蠡的一句‘子不教父之过’,下面的大臣居然吵起来了。
姜承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一幕,持不同意见的大臣们互相对喷,互相指指点点,像极了市井小民的争吵。
光明殿内闹哄哄的,几十人在里面吵闹。
“子不教父之过。”
姜承枭喃喃念叨两声。
一旁的赵王目光幽幽的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额......”
姜承枭狂汗,这么吵的现场赵王还能听见他的话,真邪了门。
“没什么。”姜承枭偏着脑袋。
赵王轻哼一声,而后阖目不语。
“闭嘴!”
皇帝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光明殿顿时安静下来。
大臣们老老实实等待着皇帝的指令。
其实皇帝被他们气的牙疼,聊着聊着话题就不对劲了,明明在说反贼的事情,还扯上了‘子不教父之过’,再不叫停他们,待会儿就该论史了。
等所有人安静下来以后,皇帝再度将目光转向太子,“太子以为如何?”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跪坐的太久,还是因为太子体型太胖,他脸上布满了汗水,一直再擦着汗。
听见皇帝的话,太子咽了咽口水,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崔世栗。
“太子!”皇帝语气稍稍加重,提醒他回答问题。
作为旁观者,姜承枭此刻的心情不要太好。他很想知道太子会怎么选择。
保崔家?
还是保自己?
皇帝的问题其实是在逼迫太子做出选择,你要是保崔家,那就是确定你和崔家结党。
你要是不保崔家...皇帝也不介意当作没发生这件事情。
所谓暗示,大抵就是现在的情况。
不过那也是分人的,要是换成齐王,他说不定还会理解成父皇要放他一马,将崔家交给他处置呢。
那么,太子殿下,你会怎么选择呢?
姜承枭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不停的冷笑,你个瘪犊子也有今天,一肚子坏水。
大臣们的目光都聚集在太子身上,他们也很想知道太子会怎么选。
“儿臣唯父皇是从。”太子肥胖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
这话很明白,他放弃了崔家。
在场的都不是笨蛋,都能明白,一时间全部向崔世栗投去同情的目光。
真可怜,被主子抛弃了。
虽然心中早已做好准备,但是乍一听闻此言,崔世栗还是心如刀绞。
可叹他崔家为了太子在东莱郡布局,却落得如此局面,太子连一句话也不愿意帮衬。
皇帝目光中一闪而逝一丝失望,随后面无表情道:“经查,崔云象勾连崔琦乃是私自行为,祸不及崔家,腰斩示众。崔世栗教子无方,贬谪永阳县令。”
嘶...崔世栗完了。
永阳县什么地方,零陵郡中的一个小县,这辈子崔世栗应该都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