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州禁军平时则以防盗寇、警备地方,有事则以备戎行,非府、州不得厮役。然、今禁军于供厮役,大抵如昔之厢军,将官虽存,但亦无职事,唯武臣差遣而已……将兵而下,私役者众,为贪官污吏者之资。”——《宋志》
叶青看了看自己跟前的几人,正准备让他们回家,打算明日再前往禁军营报到时,就看见吴贵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而在吴贵的身后不远处,卢仲正站在一家茶馆的门口,静静地看着自己。
“叶青,跟我去一趟,卢将军找你有事儿。”吴贵对叶青跟李横从来不曾有好感,所以即便是卢仲让他过来叫叶青过去,他的语气依然是冷冷的充满了不屑。
“什么事儿?”叶青感觉自己的右眼皮又开始跳起来了,这他娘的来到这个所谓的大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惊喜跟意外就没有断过,今日这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不知道,赶紧跟我走。”吴贵不耐烦的催促道。
有些心里发虚的叶青,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横,只见那货同样是一脸悲催要死的模样儿。
来不及跟李横交流下,如何继续坚强的像石头一样、应付悲催命运的经验,叶青便被吴贵拉着往街对面跑去,站在那卢仲的跟前,他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只能是跟着吴贵行礼,而后听吴贵报告。
“你跟我进来。”卢仲背着的双手伸出一只来,指了指叶青说道。
“是,将军。”叶青看了一眼脸上挂满了不可思议的吴贵一眼,急忙跟在卢仲的身后往茶馆里走去。
走进茶馆后,并没有出现叶青想象中闹哄哄的情形,而是显得有些静悄悄,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便冲进了鼻端。
显然这是一家颇为高档、消费比较高的茶馆,如流水般的琴声从角落里淡淡的传出,踏入茶馆的那一刻,便给人一种放松、写意的感觉。
卢仲把叶青带到一张桌子前,而后从怀里掏出他刚刚填好的调令,指了指最下方那签字画押处说道:“识字吗?如果不识字便按个手印。”
卢仲一边说着,一边就有茶馆的侍女拿来了一块儿印泥放在了他们的桌面上,而后微微行礼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这……这是……?”叶青有些摸不着头脑,呆呆的看着那还有许多空白处的文书,心里想着:不会这又是要把自己发配到哪里去吧?
自己如今家里还有一个嫂子要照顾呢,万一要是把自己发配到岭南,跟叶衡一块儿养老等死,家里那位便宜嫂子可就真的是要一个人了却残生了。
临安城内的富商大贾,或者是豪门世家,私下里找卢仲跟楼上的王之望买护卫,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看着叶青那迟疑、犹豫的神色,卢仲自然是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明日起便不用再去禁军营了,给你找了一个好活计,比在禁军挣的饷银还要多,而且还就在临安城。当然,你依然还是禁军的一个都头,以后如果有什么重大紧急的事情,你还是要回禁军营的,但在无事儿时,便可以不用来了。如此一来,你也可以在外面多挣一些外快,这也是朝廷为你们这些兵卒养家糊口着想。”卢仲这一套话,今年最起码说了不下五遍了,所以是极其的驾轻就熟。
“就……就我自己吗?去哪里?干什么?”叶青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间想起了李横。
自从自己穿越过来后,自己就像是那货的克星,好事儿从来牵连不到他,但倒霉悲催的事情,必定会牵涉到他,所以希望这一次老天爷再次开开眼,可千万不要落下他了,不然我一个人承受不来啊。
像是听到了叶青的祷告一样,卢仲眼神里闪过一丝的不耐烦,看了看依然没有签字画押的叶青后,耐着性子说道:“不只你一个人,是你跟你率领的那一伍九人,去燕鸿渊员外的家当护卫。自然,到了人家的府上后,听人家的命令行事就可以了。”
“那……这些空白处是些……。”叶青指了指兵部文书的其他空白处,低着头都能把卢仲的脸看的清清楚楚,心中却已经在想,李横如果知道这个命令后,脸上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啪地一声,卢仲的手重重的拍在桌面上,就连那琴声仿佛都被打断了片刻似的,只见桌面上多了一支笔跟一块儿令牌。
“你哪那么多废话,让你签你就签,本将军还能害你不成!赶紧签!这都是为你们好!”仰着头的卢仲很讨厌跟这种身高的人说话,每每碰见这样的部下,他总觉得自己像是那个手下,所以,他对待叶青的态度,自然是不会好到哪里去。
叶青定定的看了一眼卢仲,而后看着卢仲拍在桌面上的笔,以及那证明他是正将的令牌,缓缓的拿起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又在卢仲的示意下,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被贬到禁军的两个月来,叶青多少了解一些卢仲这些上层武将之间的勾当,所以他敢肯定,这兵部文书并未填写的空白处,是他们以防散出去的禁军士卒,万一出现意外情况后,他们好在这些空白处,为他们自己逃脱责任而预留的活路。
但叶青如今却是无法反抗,只能是听命于这些人,不过好在,并未让自己离开临安去岭南陪被流放的叶衡,这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自从他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与金兵在建康府外的牛首山打了一场败仗,自己的兄长战死,而后叶衡被弹劾流放,看似都与自己这个穿越者不相干。
但自己平白无故的被贬到禁军,除了朝廷下令的裁汰冗滥这个理由外,难道就没有朝廷上层官员之间相互争斗,所以自己这个小池鱼被殃及到的缘故吗?
叶青如今也不过是在心中想想而已,毕竟这个推理不是很能够站得住脚,毕竟自己到大宋后,这地位是一天天的看低,从建康府正规军到了临安府预备役,这又从预备役没几天,转眼间又成了给人看家护院的打手。
而官职也是从一个小小的队官,一下子跌到了不能再跌的都头上,而自己这个都头,还并非是真正的都头,只不过是都教头的另外一种叫法罢了。
如今的境遇,还真成了黄鼠狼下崽儿,一窝不如一窝,自己则是一天不如一天,穿越者混到自己这个份儿上,估计也是没谁了。
跟随着卢仲从亮丽的木台阶处拾阶而上,在二楼的一个清雅茶室内,叶青便见到了他穿越过来后,又一位将要让自己听命行事的……领导?
燕鸿渊一个人独坐在茶室内,兵部侍郎王之望并没有出现,而是躲进了茶室的内间,毕竟在王之望看来,让一个小小的都头看见自己在此与富商大贾坐而论交,即有失自己的颜面与身份,也很容易让这些兵卒,在看见这一幕后传出闲话儿去。
如此一来说不准会因为那些闲话儿,而影响到自己在朝廷中的声誉,以及与这些富商打交道的生意。所以每一次到最后,都是由卢仲出面,而他自己只管与富商大贾谈好价钱,进行交易就行了。
儒雅至极的燕鸿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面色稍微显得有些苍白,看到卢仲领着叶青进来后,燕鸿渊急忙从茶桌后面站起身,对着卢仲行礼道:“有劳卢将军了,以后还望卢将军多多关照才是。”
说完后,一叠银票便从燕鸿渊的袖口中滑出,而后便递给了不露声色的卢仲。
卢仲同样是微笑示意,眼睛望着燕鸿渊身后那内间的门帘处,嘴里自然而然的说道:“客气了,燕员外要谢,还是多多感谢王大人才是。”
紧闭的门帘让卢仲很放心的接过燕鸿渊递过来的银票,而后看也不看的便放进了袖袋里,对着燕鸿渊继续说道:“已经交代完了,明日一早便可前往贵府当差,所选之人自然都是能征善战者。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虽然我们禁军如今地位不如从前,但我们这些兵卒,可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燕员外大可以放心把自己出门在外时的安危交给他们。”
“是,那就多谢了。”燕鸿渊一边与卢仲说着话,但眼睛的余光则是一直往叶青的身上瞟来瞟去,弄的叶青浑身上下不自在。
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叶青就感觉自己像是一件商品,或者是一个奴隶,被眼前的卢仲卖给了这燕鸿渊。
而现在,只不过是到了人家在验货的时间,看看自己是不是合格。
所以当燕鸿渊再一次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叶青的身上时,叶青恨不得冲燕鸿渊喊一声:“要不要掰开嘴,让你看看牙口怎么样儿?”
但就在他心中再次飘过一万个草泥马的时候,只见燕鸿渊突然向他拱了拱手,态度极为温和、友善的说道:“以后燕某与府里家人的安全,可就要多多仰仗叶兄弟了,这是一些银子,燕某的一点儿敬意,权当是给叶兄弟与自己兄弟的酒钱了。”
说完后,一锭亮铮铮的雪花银便出现在了燕鸿渊的手里。
“给你你就拿着,还不谢过燕员外,可不是谁都能有福气碰上这么一个好员外的。”卢仲看着那一锭雪花银,自然是不嫉妒,毕竟他的怀里揣着的银票,能换一大堆这玩意儿呢。
“福气你妹夫啊,你特么的把老子卖了,还真指望老子给你数钱啊。”叶青心里腹诽着,脸上却是充满了感激跟诚惶诚恐的表情,急忙接过银子说道:“多谢燕员外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