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的月光被灰蒙蒙的层积云遮挡,地面上房屋倒塌,尸漂遍野,一副末日破败之相。
然而偏偏在这样败絮飘零的氛围中突然闯进来一位貌若天仙的少女,恍惚间,地面上的人只感觉眼前一亮。
他们不嫌脖子酸疼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势,眼睛眨都不眨,生怕错过天上仙子任何一丝细节,直到他们之中的一个头目两眼放光不怕死地开口调侃。
“这娘皮长得太带劲了,你们谁要是帮我捉住她,我在桑城名下所有家产都是你们的!”
可是下一秒钟,这名来自桑城的修者脚下突然毫无征兆地化为流沙。
变化来的太突然,甚至毫无征兆,他想跳离却发现一股重如山岳的威压从脚下拉扯着自己。
“不好,她是濡润境后期!!”
“快救……”
众目睽睽之下,不过是两个呼吸的时间,天上的女修没有动一根手指,地上嘴欠之人已经沉入土中。
这名来自桑城修为不差的修者临死前连最后一声“我”字都没说出口。
更令人惊惧的是,吞噬了此人的地面又恢复成常态,看上去与之前毫无差别。
“走!咱们快走,否则真就被活埋了!”
其他几名司空署修者惊骇莫名,再不迟疑,落荒而逃。
甚至那名要杀笛喆的修者也在天上少女解除他禁制后连掉下的武器都不捡,亡命朝着府外逃走。
笛喆一脸畏惧地看着这位吓跑坏人的仙女落在自己眼前。
跟她的惊世美貌比起来,自己就像土里的丑小鸭,甚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你没有受伤吧?”
少女声音好听得让闻者骨头都酥了,关心问候的模样更让别人感到温暖。
笛喆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自惭形愧不敢抬头。
“这里不安全,你快点离开这里。”
笛喆依旧不敢抬头,用力地点头,下巴都磕到胸部了,可是她刚离开藏身之所突然被少女唤住。
“且……留步,不知你可有见过这个人?”
少女略显不好意思地开口询问,毫不掩饰脸上的忧色,看起来画中人对她来说很重要。
笛喆终于抬头看向她,心想:我哪里会认识像你这样的人物?
但她还是礼貌性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画布,毕竟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并且略带好奇地打开。
画布上面是一名俊美的公子,头上没有扎发髻,一块方巾手帕将柔顺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清丽脱俗的潇洒活灵活现跃然纸上。
笛喆脑袋“嗡”地一下,心跳徒然加快一倍,忍不住惊呼出声。
“颜陌?!”
画中之人正是在丰饶大街与竹倾月隔帘相遇的颜陌,而这位匆匆赶来的少女正是竹倾月。
原本她在鲸鲨出世的时候就应该抵达战场,可是却在途中看到大量的司空署修者莫名其妙冲到前哨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这些人残忍暴虐,无情杀害四个方向驻扎在那里的前哨港修者,随后开始死命搏战前哨港守护的四棵参天巨树。
她从来没见过那么恐怖的树木,它们就像有生命一样绞杀蜂拥而至的修者,直到有人喊出它们的名字才知道这种树名叫“夕槐树”。
在司空署众人的不断进攻下,四棵夕槐树纷纷被砍倒,紧接着各自树底下爆发出直冲云霄的磅礴力量。
这时候竹倾月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两宫三宗守卫派人守护这四棵夕槐树绝对有其重要意义,可是司空署在城中放肆的举动竟然没有引起执法队和两宫三宗的阻拦,这些人的行为显然是得到允许,那么何必非要纵容外来修者实行杀戮?
与此同时,凤梧府方向爆发的雷光爆炸宛如地震一般传向八方,她收起好奇心连忙赶来,却发现此处早已沦为废墟,接下来发生刚才的那一幕。
“啊,他原来叫颜陌?!这个名字好熟悉,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竹倾月听到笛喆的惊呼,终于知道那日在丰饶大街相遇的男孩的名字,再联系遗落在浴室内的手帕,她非常肯定颜陌就是那位修复自己脑域裂缝,在她绝望之际救她脱离苦海的恩人。
“可以麻烦你告诉我他现如今在何处么?”
笛喆看到竹倾月一脸焦急担忧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心里酸溜溜的,但还是据实回答。
“我和颜公子走散了,他被凤梧府的主人不知道带到哪里!”
“什么?”
“他被赤凤抓走了?”
“他可有性命之忧?”
竹倾月情不自禁抓起笛喆的手,情绪激动,连胜询问。
笛喆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这个漂亮得啊像话的少女掐断了,但她实在不知道颜陌现如今是死是活,一汪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竹倾月认识到自己无意伤到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连忙开口道歉,脑中思考为什么丽水宫的赤堂主要带走颜公子,而且现在凤梧府已经变得满目疮痍,又该到哪里去找那个男人。
她的心情激荡得无以复加,沉沦在意识世界的时候曾经无数遍猜想在她脑域擎天补缝的伟人该是什么模样。
他与自己的手隔着意识之网贴在一起,虽然看不清对方的相貌,但无言的鼓励却引得灵魂悸动。
直到她看见自己的手帕以及结合刁祯的讲述,终于锁定目标。
要不是当日在丰饶大街隔着帷幔见过他一面,自己福灵心至地赠予对方贴身手帕,就算寻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找到救自己一命的恩人。
“哼哼,既然被我知道你是谁,那么浴室里发生的事终究会找你清算!”
她这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回想起浴室里发生点点滴滴,心中真是又娇又羞,甚至还有一丝喜悦之意。
尤其是从笛喆口中确定颜陌身份的时候,那种突如其来的莫名喜悦让她的眼睛都迷离了。
“这个坏蛋!”
竹倾月眼睛都要滴出水了,自己的清白之身怕是早就被那个敢做不敢当的家伙摸过了,虽然她心中十分清楚如果对方不那样做自己早就死了。
“颜陌、怂货……哼哼,还挺顺溜。”
笛喆听见她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会儿红一会白,最后一句更是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某位美到极致的少女尴尬掩饰道:“没什么!对了,我叫竹倾月,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笛喆!”
“你可以跟我说说颜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么?”
笛喆见竹倾月一脸真挚的模样,心里头酸意更浓,心道:“那家伙也不知哪辈子积德,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关心他,我……”
小丫头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虽然不情愿但在竹倾月殷切目光的注视下还是一五一十将自己认识颜陌的全部过程告诉竹倾月,甚至两人之间闲聊时透露出的消息也都倾囊相述。
竹倾月就这样拉着笛喆坐在血色的内湖边,一字不落地听她讲述,将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印刻在心里,脑海中大致对颜陌这个人有了简单的了解。
“等等!”
竹倾月突然打断笛喆,小丫头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怔怔地看着她。
“你说颜公子不是前哨港本地人,那他来自哪里?”
竹倾月美眸圆睁,一颗心开始莫名忐忑,那日在丰饶大街颜陌明明亲口说他是前哨港本地人。
“奚山城啊!”
竹倾月“噌”地一下霍然起身,吓得笛喆小心肝“扑腾扑腾”乱跳,暗自疑惑这位从天上来的仙女姐姐怎么一惊一乍的?
“颜陌?”
“难道奚山辟雍惨案当事人就是他?”
“对了,许院长原本要交给我的东西据说也在那名叫颜陌的少年身上。”
竹倾月越想思路越通畅,灵感如泉涌,脑海闪过无数画面,努力将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
“在浴室救我性命,破解惑魂术印的颜公子就是当日被误作苍夷余孽的颜陌!”
竹倾月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喃喃出声。
“奚山辟雍院门前许院长被杀现场,我揭开帷幔向外看的时候,他与我擦肩而过!”
“奚山城门前苍国高级修者为了一个男孩大战司空署供奉,原来也是他!”
“丰饶大街与我相逢不相识的也是他!”
“乾橙府内潜藏在我脑域中的惑魂术印爆发,为我修补裂缝,救我性命的也是他!”
“换上为我准备的衣服,被刁祯误以为是我,写信支开旗木,发出誓辞的还是他!”
“对了,三年前!”
竹倾月全身细胞都在颤栗,突然想到了一种荒谬的可能。
“当年为我抵挡琴魔必杀一击的少年事后杳无音信,我总以为他已经死了,因此只将搜索范围定在葬礼上,如果他没死呢?”
“不惧惑魂的音魔,起码是归元境以上的修为,按照笛喆的说法,颜公子的境界绝对达不到,那么……”
竹倾月光洁的脸颊突然流淌下两行清泪,哽咽道:“颜陌,除了你还能是谁?!”
“原来……不止是我一直在找你。”
“其实……你一直在前行的每一个路口等我。”
“只不过我们一直在错过!”
竹倾月将一切都想清楚了,那个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竟然这么多次出现在自己身旁,可是她竟后知后觉。
“你个坏蛋为什么不站出来告诉我你是谁?!”
“呜呜……”
她再也忍不住心中激荡的情绪,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似乎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要通过泪腺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