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东方出现缕缕朝霞,淡青色的天空上稀稀疏疏的残星贪恋人间繁华,不情愿投入夜幕的怀抱。
竹倾月妩媚地伸了个懒腰,睁开美丽的双眸,石室空气中依旧弥漫了轻纱模样的薄雾。
像极了娇羞的少女恋恋不舍的凝眸回首,掩盖了风尘,湿润了双唇。
脑袋仍然胀得有些不舒服,回忆像万花筒在脑海中旋转不休。
她首先回想起进入石室准备洗浴,一直潜伏在脑域的术印“惑魂”突然发作。
紧接着,自己将前来伺候的婢女们遣走,之后发生什么记忆变得模糊了。
“惑魂”名字听起来很雅致,实际却是三年多前自己为营救父亲旧部在奚山城被悬剑岭强者施展在她脑域中的一枚危害性极大的术印。
那次营救行动若非半路出现一个男孩子,自己怕是早已香消玉殒。
这件事后她曾无数次在奚山城寻觅那个男孩身影,可是不论她如何寻找,都找不到这位“救命恩人”。
贵族、国人、庶人还是人鬲,无论是社会哪个阶层在那段时间办丧事,她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可是自己想找之人依旧杳无音讯。
“他”的出现就像上天为自己安排的救星,挡住悬剑山高手的必杀一击,然后又像流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年来,每年的同一天她都会放下手头的事情赶赴奚山城,这不仅仅是一份感恩之心,更是一种期盼。
冥冥之中,她总认为自己会在某一年、某天、某个时间、某个点再次遇见那个“他”。
前些日子她照例赶往奚山城,这回不仅是缅怀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奚山辟雍院在一名曾任“太史寮”制禄官之处得到了“苍国宝藏”的线索。
大苍国在三百年前被大周高祖携雷霆之威征伐之前,竹倾月的先祖时任大周王朝的“三公”之一,太史寮最高执政大臣迎娶了当时苍国的公主。
身为当朝“太史”他在苍国覆灭之际将苍国几百年的珍宝封藏于一个隐秘的地方,没有向后代传下任何有关的线索。
甚至身为嫡系后裔的竹倾月一支,对这件事也是一无所知。
三百年来,围绕“苍国宝藏”展开的血腥事件数不胜数,或许几百年前还有真真假假的消息。
时至今日,就连大周王朝都已经不再追寻这件事,竹倾月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一条隐秘的线索。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她都要来一趟奚山城,巧合的是自己因为“故地重游”耽搁了去辟雍院取线索的时间,却与一场血腥屠杀擦肩而过。
辟雍院发生惨案之时,她就在附近,许院长被龚仇所杀,一切都是始料未及。
这让她深感愧疚,“苍国宝藏”的线索就此中断。
事后经过“暗探”的调查,奚山辟雍院当日发生惊变之日,许院长临死前将什么东西交给了一位名叫颜陌的少年。
再之后据说苍国残部高手与大周司空署两位供奉大战奚山城门广场,那名少年的踪迹从此在人间蒸发。
紧接着,毂城的惨案和九五教的露面,现为夯土宫宫主的舅舅临行前还交代让她来前哨港帮忙寻找他失散多年的表妹。
一件接一件的事情打乱了她的原定部署,让她终于开始感到疲惫,“惑魂”犹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就在她毫无防备之际突然发难。
术印不同于脉印和契印,只有洞悉施术者的术媒才能破解!
可是悬剑岭是大周封禅之地,乃是天下修者的禁区,想要找到施术者寻仇无异于送死!
是以这些年她不断拜访雪方的隐士高人,可惜无人能遏制她脑域被持续破坏的事实。
“惑魂”就像拥有思维的生命体,来势汹汹,势不可挡,肆意破坏脑域。
自己的灵魂只能龟缩在一个角落苟延残喘,眼睁睁看着脑域像是经历飓风过境、天翻地覆一般留下灾害伤痕,静待生命的终结,谁知意外再次降临。
竹倾月呆呆地坐在石椅上已有半个钟头的时间,她将一切都想起来了,可是唯独那个在她绝望之际出现在她脑域之人的模样记不清。
自己曾用尽一切努力去呼喊,想去抓住“他”,最后却犹如天堑隔着彼此,毫厘的距离成为无法跨越的距离,只剩下彼此凝视。
“他”究竟是谁?
这个疑问在她心中就像回声播放一样循环往复,面前浴池中的水奇迹般的干涸,只余下空气中的湿润证明一切都非梦境。
三年来逐渐干涸的脉力像春夜喜雨般开始复苏,澎湃的脉力波动让她感觉极为不真实。
像是命运宣布你的死期到了,结局却是老天在与你开个玩笑,说不出的豁达和轻松。
头脑逐渐变得清明,她知道“惑魂”的危机依旧存在,但脉力复苏和脑域被修复都在向自己发出友善的信号。
说不准当初突破“血障”面临的障壁经过这次浴火重生可以一往无前的冲过去,进军“归元境”!
她有种错觉,这回救她的那个人与三年前救她的那个人有很大关联。
虽然“他”的面貌看不清,但那种遗世独立的气质两者甚是相符。
既然自己已经逐渐在恢复巅峰,甚至再上一层楼,以前因病痛忽视的问题是该清算了。
三年前营救行动的计划者和参与者她都清晰记得,还有这次奚山辟雍院发生的事情都让她有一种危机感,似乎一张无形的网在快速向她靠近,被动的承受绝不是自己选择的路。
突然,她的视线停留在墙角一堆褴褛的旧衣服上面,这里原本放置是即将给她换的衣裳。
可现在却都是一些破布条,甚至连男装女装都分不清,不过,这张手帕……
竹倾月美丽的瞳孔一猛然缩,顾不得脏从破布条中抽出来一张女性化的手帕拿起来仔细观看,那上面独特的娟秀图案印刻着主人清雅的喜好。
“我的这张手帕不是送给那日……”
她的喃喃自语突然被石室外传来叽叽喳喳的谈话声打断。
一群婢女拎着工具打算进石室里打扫卫生,却发现一位妙曼无双的身影静静站在那里,双眸璀璨,凤仪万千。
竹倾月压下心头的疑惑,收拾起心思,见这些婢女慌忙行礼,友善地询问现在是什么时辰,被问的婢女们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照常回答。
“自己竟然在石室睡了一夜!”竹倾月暗道。
还没等她继续询问,没关闭的石门外面传来刁祯中气十足的嚷嚷声。
竹倾月露出一抹惊艳的笑容,一点不觉得脏,将手帕叠起来像珍宝一样收入怀中,施施然走了石室。
只留下这些不明所以的婢女交头接耳,暗自奇怪昨夜震动乾橙府的绝顶人物今天怎么看起来像失忆一样。
就在她们议论纷纷的时候,石室外突然像炮竹声响起一样传来刁祯的大嗓门。
“啥?”
“竹子你是不是失忆啦?”
竹倾月娇嗔地瞪了一眼小嘴儿能生吞鸡蛋的刁大小姐,要不是闺中密友,就这大嗓门自己就得将她发配到对抗阴海族的前线。
刁祯显然也认识到自己距离淑女越来越远,不好意思地缩脖子,吐了吐调皮的小舌头。
“榛子,你是说我昨天在书房先是作诗支走了来自成周的旗木,随后又发布誓辞号召前哨港众势力向孤城赈灾支援?”
就像刁祯称呼她为“竹子”一样,“榛子”她也是对刁祯的闺蜜昵称,此时竹倾月听说有人在这一夜冒充自己做了这么多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进入她脑域抵挡“惑魂”,于危难之际救她性命的人。
“是啊!你不知道啊,乾橙府所有人都在赞叹你是美貌与智慧的化身,简直把你夸耀成天仙了!”
刁祯说完见对方一脸凝重,疑惑道:“难道你真的失忆啦?还是……”
话音暂停,她捂住自己的嘴,用牙缝里的声音不可置信象征性地问道:“难道昨天那个人不是你?”
刁祯见她目光肯定地点头,瞬间感觉自己的小脑袋瓜都要炸了,转头就要跑。
“榛子,你干嘛去?”竹倾月纳闷拦住她。
“哎呀,还能干嘛,赶紧去告诉我爹和我那个傻哥哥啊!”
“这事跟你哥有什么关系?”竹倾月蹙起好看的眉头。
“一时半刻说不清楚,反正关系大了!”
刁祯想起昨夜自己将那封“竹倾月”留给刁漠的信,再回想起他爹和哥哥的神态,就她这种想象力已经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竹子,你怎么突然脸这么红?不会是在浴室里着凉了吧?”
刁祯说完发现对方的脸颊润色更粉,哪知竹倾月在思考如果真的是“他”救了自己。
那岂不是自己全身都被对方看个透彻,甚至……甚至清白之身也不复存在?
不会的!
“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毫无理由的信任像是在催眠自己萌动的少女心,说不出是羞是怯是喜是忧,五味杂全,滋味复杂,好不容易定住了恍惚的精神。
“榛子你先别去!将昨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