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依旧如往日般繁华的渝州城内,一个头戴斗笠的熟悉身影,正迈着蹒跚的步伐,晃晃悠悠地游走在渝州喧闹的街头。
走着走着,他不由自主地在一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因为在这扇大门内,他曾经度过了人生中一段最为无忧无虑的时光。
大门前有一位算命先生关注到了他,见其气质不凡,便主动上前向其搭话道:“这位公子身形矫健,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浩然正气,应该也曾是这云盛武馆的一员吧?”
“呵呵,浩然正气……这样的词,我孟衍还配拥有吗?”重回故地的孟衍凝望着依然篆刻在门前的武馆训言,内心早已是百感交集。
算命先生见孟衍的神情显得有些怅惘,便在征得其同意后开始了算卦的工作。
“公子似乎曾经历过几次较为可怕的磨难啊!公子能从其中幸存下来也是殊为不易。”算命先生眉头紧锁地对他说道,“不过,真正具有大才之象的天选之人,往往都要历经百折千难,方能于锻骨之火中涅槃重生。一切,便取决于他是否有决心,有毅力,能够最终坚持到否极泰来,龙腾九霄的时刻了。”
算命先生的一番话令孟衍逐渐变得有些茅塞顿开,他随即向算命先生追问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做,才能彻底摆脱目前寄人篱下,无所适从的窘境。
“过去的你已成过去,现在的你将重新开始。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记住,千里之路途,当从最初的起点开始。”算命先生说完后,从孟衍准备给他报酬中只拿走了一文钱,随后便怡然自得地大笑着离开了这里。
“曾经,这只堂前之燕也有过一身凌寒傲骨。只是现在,还能有寻常百姓家的屋檐供它栖息吗?”孟衍内心继续回味着算命先生最后留给他的话,不知不觉地又慢步走到了那栋熟悉的酒楼前。
此时,在酒楼旁的一处说书堂内,一位说书人对于当今江湖的评书引起了孟衍的兴趣。
“俗话说,盛世出贤臣,乱世出英雄。自朱氏灭唐,诸国崛起之后,江湖武林中人才辈出,门派林立,尽皆现身于太白山太白阁的缚仙榜之上。在这之中,尤以“铸剑四绝”为世间最顶级高手之存在,而“弑魂剑魔”金御尊更是常年无可争议的武林第一人。”说书人饱含感情地向台下熙熙攘攘的听众说道,“近段时日以来,其中的三位高手在江湖中露面颇多,而似乎他们的现身,都与几名来历成谜的江湖后辈有关。”
说书人所提到的太白山太白阁是一个自诩脱离于尘世之外的文人组织。他们对王朝更迭、政坛争斗了无兴趣,反而热衷于谈论民间轶事与武林纷争,对外号称“江湖百晓园”。而缚仙榜则是太白阁为理清不同时期武林情况而设立的一个宏大榜单,包含最强武林人物排行与最强武林门派排行,在江湖上长期以来都具有较为权威的地位。
讲到这里,听众们开始在底下窃窃私语,纷纷大开脑洞地猜测这几名江湖后辈究竟是谁。
“在“铸剑四绝”之下,当年显赫一时的天机门身为武林第一门派,旗下的狂、杀、隐、醉、毒、心、幽、舞八大门客,也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顶尖高手,非千万人不能与之匹敌。”说书人紧接着继续介绍道,“天机门如今虽已今非昔比,但“天机八客”之名依然令人望而生畏,他们各自的真实身份也始终是江湖中一大待解的谜团。”
就在这时,一名听众突然站起来说道,他几天前刚从杭州经商回来,亲眼见到了大批天机门的人不知因为何事,竟然在城中与守城官兵展开了交战,从而导致他们在当时杭州的乱局中伤亡惨重。
“这件事我可知道,他们好像是为了保护他们的新门主脱困,而这位新门主似乎还是个擅使白练的年轻女子。”另一名听书的路人也出来接话说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座的众人又纷纷开始猜测这名年轻女子的身份,其中便有人偶然间猜到这名年轻女子就是玉峰山庄庄主欧阳荷。
听到这里,孟衍似乎逐渐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他刻意往下挪了挪自己头上的斗笠,快步离开了这个食神楼旁的说书摊。
不过他还未走出几步,旁边一间客栈里传出的争吵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本小姐每次来渝州可都是住天字一号的,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跟本小姐抢房间?”一名少女正情绪激动地向店内伙计质问道。
“我当是谁在这儿吵闹呢,原来是邢侯家的疯丫头,这么多日不见竟仍是如此聒噪。”一名带着大批仆从的年轻男子从楼上慢步走了下来。
孟衍跟随看热闹的人群凑近一看,那名正在咆哮的少女竟是已许久未见的邢茗茗。与此同时,孟衍也认识邢茗茗对面那位穿着贵气的年轻男子,他正是蜀国当朝太尉张业的公子,唤作张南。
“哎,你……叫什么来着?哦,张北,我说你呀,平日在京城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如今到了渝州,竟还要与本小姐过不去?”邢茗茗不服气地对张南说完后,从自己身上掏出几锭沉甸甸的银块,准备强行让掌柜将房间改租给自己。
不过随着张南大手一挥,一名仆从很不客气地将邢茗茗手中的银块打翻,紧接着他恶狠狠地盯向掌柜那张流着冷汗的脸。
“第一,我叫张南,你这个蠢货;第二,本公子要住的地方,谁敢叫我搬?”张南似乎表现得丝毫不惧邢茗茗。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毫不退让,为了避免邢茗茗陷入张南手下的重围,孟衍适时地挺身而出,在众目睽睽之下拦在了邢茗茗身前。
“哗,今日真是不得了啊,连销声匿迹许久的乱臣之子都胆敢露面了。怎么,知道皇上大赦天下,便迫不及待地准备做邢侯的上门女婿?哈哈哈!”张南及其手下们毫无顾忌地大声取笑孟衍,引得客栈内的其他人也开始对他议论纷纷。
两人随即在客栈的楼梯上对峙起来,似乎战斗又要一触即发……
“咦,等等,茗茗,这人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孟衍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事,随即转身向邢茗茗问道,留下一脸呆滞的张南愣在原地。
“那个……我记得好像是叫张西吧?”邢茗茗又回忆了一下后,闪烁着“机灵”的眼神回答道。
“我叫张南!你们,去让这小子知道知道我的厉害!”张南被气得七窍生烟,连忙命令手下对孟衍群起而攻之。
于是乎,双方就这样在客栈内打斗了起来。一开始,面对一群没有武学功底的家丁,孟衍还能游刃有余地面对。然而,由于他之前在荆州的事件中受创严重,因此当他在与身手矫健的张南交手后,很快便成了被动挨打的一方。
张南随后将孟衍控制在自己手里,以此威胁邢茗茗将客栈房间让给他,否则他便准备为现下已被贬为庶人的孟衍“正正骨”。
邢茗茗见此情形只好作罢,待众人扬长而去后,她赶紧上前查看孟衍的情况。
“啊!!!”孟衍出人意料地突然大声怒吼起来,并很快推开客栈内看热闹的众人奋力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带着满腔的愤恨与不甘,孟衍不知不觉地跑到了他当初独战袁庆等风雷堂众人的地点,而这里,也曾是他与欧阳荷第一次邂逅的地点。
“这里……似乎便是公子一切磨难的起点。”巧合的是,之前孟衍所请教过那位的算命先生竟然也在这里,而且他正惬意地躺在路边的一条石凳上休息。
“先生,您怎么……”未等孟衍说完,算命先生以摇摇扇的方式示意他无需多问。
“少年人,你看这里风景如此秀丽,不如你同贫道在此对弈一局如何。”算命先生捋着长须,引导着孟衍来到一个刻有棋盘的石桌旁坐下。
孟衍虽不知算命先生此举是何意图,不过性情率直的他还是不假思索地顺从着下起了棋,同时两个人也无拘无束地攀谈了起来,直到不久之后邢茗茗也赶到了这里。
感受着清风的律动,品味着群花的芳香,孟衍原本纷繁复杂的心境逐渐平静了下来。如此心无旁骛的畅快之感,对他而言,或许已经很久没能体会过了。
很快,一局棋的走向来到了最为紧要的关头,孟衍手里下一颗子的落位,成为了决定其输赢的最关键因素。不过,因为在脑海里始终难以抉择,孟衍指尖夹着的棋子竟突然掉落在了棋盘上的一处危险之地。
“犹豫,踌躇,终究只会成为束缚公子前进的一道无形屏障,乃至到最后一事无成。”算命先生在总结孟衍输棋原因时若有所思地说道,“在贫道看来,公子此生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既然如此,又何须让所谓的世俗道义来束缚自己的手脚,禁锢自己的内心呢?希望公子谨记,乱世者,从来都是力强者胜。世人永远不会知道你使用了何种手段,他们只会知道,你……能令他们感受到惶恐与胆寒。这个混沌的世间,已经太久没有一位无所畏惧的勇者涅槃而生了!”
“先生,孟衍以家族之名在此立誓,此后将为自己而生,也将为自己而死!如有退缩,如同此刃!”孟衍说完后奋力一折,将那把陪伴了他数年之久的短刃折成两半,以示同过去那个自己的诀别。
拜别算命先生后,孟衍同身旁对算命先生的话还一知半解的邢茗茗讲述了之前发生的事,一直对孟衍芳心暗许的邢茗茗也十分坚定地向他表示了理解与支持。
“衍哥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不如和我一同回成都吧!”这时候依旧带着天真笑容的邢茗茗没有注意到,孟衍看她的眼神已经起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茗茗,在回成都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你愿意陪我一起吗?”孟衍带着有些阴冷的笑容朝邢茗茗问道。
在得到其肯定的答复后,孟衍带着邢茗茗朝着一个完全陌生的方向走去,渐渐的,他们的身影消逝在了渝州城外雾气萦绕的树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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