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是有规律的,但什么时候刮风,在什么地方落雨,就没有人知道了……
离开武当茶舍,黄药师起身往太极湖方向走去——谁想天竟没有征兆地忽然狂风大作,乌云密集,暴雨倾盆而至!
路上众人尽皆四方奔散避雨——独独黄药师全然毫不理会,无视纷扰,飘逸地依照自己的方向信步行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在江湖,风雨又有何惧?
太极湖位于武当山北麓脚下,平日里,湖光山色,轻舟逐浪,天地灵气汇聚,果然是一个修身养性,习武用功的好去处!
到太极湖时,只见雨打湖面,溅起万千涟漪,风声雨声混杂入耳——虽已入春,气息中仍透出思思寒意——外加衣衫被雨水淋透,黄药师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
放眼望去,却见湖边有一人身着道袍,头戴云笠,如一尊雕像般正襟危坐,执一竹竿在那里垂钓。
此人会不会是周伯通师兄王重阳王?黄药师心中暗自问道,便径自走向垂钓道人。
垂钓道人见有人走来,也不理会,兀自手执竹竿垂钓。
走到跟前,黄药师拱手施礼,道:“敢问道长可是王重阳王真人?”。
垂钓道人也不答话,忽沉吟一声“起!”,竹竿向后一甩,竹竿和绳线在空中划出一条美妙曲线,一条三四斤重的黑红鲤鱼竟然精准地落进道人身旁边的水桶!
好深厚的内力!黄药师暗暗思咐——小拇指粗细的竹竿,发丝般的鱼线,三四斤重的生鱼——若常人以方才之举起鱼,要么杆折,要么线断!显然,道人方才将内力注入鱼竿和鱼线!
道人全然无视站立在身旁的黄药师,只顾自己将鱼儿取下鱼钩,却并未在钩上挂饵,再次将鱼线甩入水中——黄药师暗自惊叹——原来道人并非以饵诱鱼垂钓,竟是完全以感知配合内力捕鱼!
世人皆道武当为武林圣地,到底名不虚传!
黄药师见状也再不言语,只在一旁静静观看。
少顷,道人如法炮制,又一条两三斤的鱼儿再次落入道人桶内——眼见桶内鱼儿差不多了,道人便收起鱼竿,推开云笠,这才欠身向黄药师失礼,道:“方才雕虫小技让侠士见笑!只因贫道才技有限,道行肤浅,方才若与侠士说话,便会分神,无法施展——还请侠士见谅!”——原来此道人并非无礼高傲之士,方才黄药师垂问不答亦有缘由。
黄药师闻言再次拱手施礼,又问:“敢问道长可是王重阳王真人?”——其实黄药师此时已然知晓,眼前道人绝非王重阳!看面相,眼前道人岁数不过三十上下,而名满天下的王重阳时年早已五十开外!
那道人微微一笑,道:“很抱歉!贫道不是重阳真人——侠士如无其他赐教,贫道这里还有其他事物,告辞!”说完,便欲提桶离开。
见此情形,黄药师断定眼前道人虽非王重阳,但必定和王重阳有渊源——邪魅一笑,道:“在下黄药师——闲来无事路过此地——道长方才垂钓已然辛劳,装鱼的桶我来代劳吧!”不由分说便欲伸手去夺那道人手上之木桶。
那道人从未遇到如此怪异之举,听到黄药师如此言语,一时间愕然竟不知如何应答,刚想说“不劳侠士,贫道自己料理的来---”,话未及出口,黄药师的手却已向木桶伸来!
那道人已觉眼前之人也非泛泛之辈,疾向后一闪,避开黄药师之手,纵身一跃,竟携桶从黄药师头顶掠过!欲夺路而去!
黄药师微微一笑。论武功,内力,黄药师无从判断与道人上下高低,但道人施展轻功纵身的刹那,黄药师已然心中有数——更何况道人手里还提着一装满鱼儿的木桶!
黄药师见道人奔走,只是拾起道人未及取走的钓具,高呼:“道长何必如此!在下亦无恶意——只想拜会王真人。”遂也施展轻功,追那道人。
道人见黄药师仍要尾随,哪有心思理会渔具!奔走得愈发快捷!
——黄药师本来轻功略胜道人,且道人手携鱼桶,意欲追上道人本不在话下,只是黄药师并不急追上,只在身后紧跟不舍!
及至一片山林茂密,地势平坦处,那道人早已气喘吁吁!便放下桶,回身迎着黄药师,道:“不知侠士究竟意欲何为?!”
黄药师也在道人身前一丈开外驻足,笑道:“道长好生拘谨!黄某确实没有恶意——不过见道长走得匆忙,钓钩也忘记拿取,黄某这才跟随送至……”
道人此间已然知晓凭脚力根本无法甩脱黄药师,只是微微苦笑两声,望着黄药师手中的鱼竿说道:“呵呵---如此,那还真有劳黄大侠了!”
黄药师将鱼竿轻轻一掷,鱼竿便如离弦之箭一般,不偏不倚,落在道人脚前。
那道人提起鱼竿,看着黄药师又道:“敢问大侠,还有无其他事?若无他事,请不要再跟随贫道!”
“不会,不会。”黄药师邪笑道,“只是大路朝天——你走得,我如何不能走得?倘若走到了你家前,你不允许,我不进门便是……”
道人闻言是又恼又急,刚欲开口,忽面色一变,话语嘎然止住,呆望着黄药师的方向。
黄药师见道人面色忽变,心头也是一震,回身一望,却见身后一步之外,赫然站立着一个长须道人——也不由地大惊失色地“啊”出了声响……
这世间当真有人可以做到无声无息!
黄药师时年在江湖虽无名气,但武功已属一流高手——
能在黄药师全然不知的情形下进入身后一步开外的人,除了王重阳,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