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庆家
深山林里静谧,古树几近顶天,人便显得渺小如叶。这样的深山里野物也多且凶猛,偶尔还有鸟的啼叫声在这野林中传响,声音久久不绝,或是野物串跑,激起一阵如野草响动。
唐恒城静静听了一会儿声响,除了原先的那一声不同寻常的声响外却无其他。依着声音应该离他们不算太远。
初绵糖见唐恒城还未放下了警惕,便小声问道:“夫君,无事吧?”
见初绵糖惊慌失措的样子,唐恒城便替她顺了顺发丝,“无事,不怕,我们待会骑了越影去看看。”
既然唐恒城这样说应该不是刺客来袭,初绵糖便稍稍安了心,“夫君,把衣袍穿上,莫着凉了。”
唐恒城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待初绵糖收拾好行装后两人便骑马走去传来声音的地方。越走过去越是听到像是有人在扯着藤草或是拍打的声音。
初绵糖不安地往后靠近唐恒城的怀抱。
“夫君,前面那个是地洞吗?”
唐恒城看了看,猜想应该是猎户捕捉猎物挖的陷阱,只不过深了些。
“嗯。”
待走到猎物陷阱处,唐恒城跳下了马,而初绵糖依旧坐在马鞍上。
唐恒城牵着马还未走到陷阱前便听里边有人喊的声音。
“是有人吗?救救我。”
是一大叔掉到陷阱里,摔伤了腿,想要借着陷阱里边蔓生的藤草爬出陷阱却不能。
唐恒城跳下陷阱,借着藤草,不一会就把大叔救了出来。
“多谢恩公的救命之恩,请受老汉一拜。”若不是巧得遇到他们,可能自己都要命丧于此了,庆老汉无比庆幸自己遇着了贵人相助。
庆老汉欲向唐恒城跪下,被唐恒城及时扶住了,“大叔莫要客气,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初绵糖还在马上,在唐恒城跳下陷阱救庆大叔时便把面纱拿了出来戴上。
唐恒城见这大叔普通敦厚老实的农户模样,便问道:“这深山野林荒无人烟,野兽凶猛,大叔为何到这来。”
庆老汉幽幽叹气一声,“如今我家女儿正在月子里,我与我家妇人想要送点东西过去,奈何家里穷困,实在寻不出好物来,便想冒险猎只野山羊回去。怎知不小心掉到这大陷阱里来了。”
原来是为了女儿。
初绵糖心里被触动,想到初宏待她刻薄,竟连这大叔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唐恒城见到了初绵糖眼里流露出的悲伤之情,便知她是为何,遂捏了捏她的手指给她安慰。
“夫君,天色不早了,大叔腿也受伤,我们送他归家罢。”
“好。”
“怎可以再劳烦恩公?这着实让我心里惶恐。”庆老汉再三推辞,不愿麻烦唐恒城与初绵糖相送。
“无需客气,我们也需下山寻个客栈过夜。”
若无此事耽搁,唐恒城还能赶赶路到前面的清州城里。但初绵糖想要送这大叔归家,便只好先一步下山。
庆大叔得知唐恒城与初绵糖要寻客栈休息,但下山后还要走上许久才能到市井,便想留他们到自己家里住宿,也好略报这恩情,可想到自家曾经干的活当怕人家介意,“恩公,不如到我家住宿一晚。只是原先为了生存,我是干送葬这些脏活,不知恩公是否介意。”
“靠自己双手劳动便是光荣,何来脏活与介意一说。”
唐恒城向来对依靠自己双手劳动生活之人都会尊重他们,不会介意这些他人觉着要避讳的活计。
大叔没想到唐恒城讲出这般有气度的话来,一时之间觉着哽咽,竟不想自己也有被人尊重的一天。
“如此,老汉我定会好好招呼恩公与夫人。”
“鄙人景某,大叔不必唤我为恩公。”
“那我便唤景公子。”
初绵糖要下马,唐恒城便把她抱了下来。
“夫君,我们让大叔骑马罢,他腿受伤了。”
庆大叔连忙推脱,“这可如何使得?还是景夫人骑马罢,我还能走。”
“我夫人我背着下山便是,大叔腿不方便,若是走路,恐怕我们天黑之前都不能下了山去。”
听及此话,庆大叔便只好听了唐恒城与初绵糖的安排。
唐恒城驯了越影一会才能让庆大叔顺利骑上去。而初绵糖体态轻盈,唐恒城背着她走根本不费力气。
初绵糖想到方才唐恒城说自己姓景,又见大叔骑马走在前头,便凑到他耳旁小声问道:“夫君,为何称你自己姓景?”
唐恒城笑了笑,“景逸不为官,在外盗他姓名,做了什么坏事对他也无碍。”
初绵糖捏了捏他的耳朵,“那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像在外养外室或是逛花楼之类的。”
唐恒城把初绵糖往上抛了抛,轻笑道:“你觉得我有没有?”
初绵糖不语,拍了拍他便把头靠在唐恒城肩膀上休息了一会。
唐恒城是细虑这刺客一事,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三人在天暗下来之前回到了庆大叔的家。
由于庆大叔干送葬这些活儿的原因,家里住得比别人家偏了些,并未有邻里邻居。
庆大叔家里就几间茅草屋,院里种了些菜,搭了个瓜棚。屋是小了些,可处处细节均体现着生活的气息。
初绵糖头一次见到这样简陋的茅草屋,感受到了大叔所说的家里穷困是怎样的光景,心里也是一阵唏嘘,是自己见识少了。
从前她还觉得自己与娘的生活困顿,可如今与大叔家比起来,起码当时她们还算温饱无忧,有自己的院子,有希儿与海妈妈陪着。
庆大叔走进屋,原是想着唤娘子杀只鸡来招呼唐恒城夫妇,却不想进了屋便见自己的娘子坐在桌子那里抹眼泪。
“这是怎么了?”
葛大娘见自己的老伴一瘸一拐的,便心急如焚跑了过去庆大叔身边。
“我不打紧,只是摔了一下。你又是怎回事?”
葛大娘见庆大叔说不打紧,自己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便把女儿的事告知了老伴,“心慧带着外孙女回家来了,那不要脸的一家人竟刻待她们母女,心慧受不了这委屈便回了家。”
庆大叔见葛大娘又哭了起来,便道:“先别哭,家里有来了客人。”
“客人?”
这些年鲜少有人愿意踏进她们家来,因着怕惹上晦气。
“我在山上遇到了事,多得景公子救了我的性命。”
葛大娘走出屋子便瞧见站在院子的唐恒城与初绵糖。这男子长得这般高大,女子却显得苗条娇小些,两人虽穿着寻常衣物,却不似寻常之人。现下也不顾这些了,既然是老伴的救命恩人,应当好好对待才是。
“你可说了咱们家的事儿没有?”
“说了,景公子与他夫人都不嫌弃。”
“那还不快请进来,让人家在院里站着像什么话?”
庆大叔与葛大娘便只好先招待唐恒城与初绵糖,把女儿的事先搁在一旁,不能让客人见笑话。
“我们家里没有什么好茶叶,还望景公子与夫人不要嫌弃了。”
庆大叔泡了茶招呼唐恒城二人后便被与去厨房帮葛大娘的忙。
“夫君,我们在此留宿会不会太麻烦了他们。”
“既来之则安之,不用太担心。”
唐恒城见庆大叔是老实之人,若不能让他报了这恩情恐怕他心里也不能够安心。
庆大叔家里养的这些鸡原本都是留给女儿月子里补身子用的,夫妇二人从不舍得自己杀鸡来吃。如今恩公在家作客,家里除了鸡却无其他肉类可拿来招呼,便只能杀鸡。
刚好女儿今日回了家,葛大娘便杀了两只鸡,给女儿炖了鸡汤送到她房里来。
“娘,我怎听到外边有其他人的声音。”
“是家里来客人了,白日里你爹上山遇了险,幸得景公子夫妇路过。”
庆心慧细想了一番,道:“娘,这普通人无事上那深山做甚?”
葛大娘抱起了外孙女,轻拍着哄她,“看样子是在赶路,我见他们还牵着一匹马。我觉着这夫妇二人不似寻常人家,这景公子长得那可叫英挺修长,五官俊朗。还有这景夫人,活脱脱就似天仙下凡一般模样。你娘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识过长得这般俊俏的夫妇。”
庆心慧听到自己的娘亲这般夸赞,心里也满是好奇,只可惜自己在月子里不能出去见上一面。
“娘,都怪女儿,拖累了你与爹爹。”
幸得父亲被人所救,否则父亲有什么好歹,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够安心。
“这一家人说什么拖累不拖累。回来了也好,免得在那受那家子人的气。”
想到丈夫因她生了个女儿便刻薄她母女俩,而小妾却生了个儿子。
如今小妾是变着法子的想取代她正妻的位置,而婆母与丈夫却偏帮小妾来气她,话里话外都是责怪她没能生个儿子,庆心慧受不了这般气,一怒之下便带着女儿回了家。
待女儿喝了鸡汤后葛大娘便出了去,刚好庆大叔做好了饭菜。
用饭时唐恒城与初绵糖听见婴儿的啼哭声。
初绵糖记得庆大叔说是女儿在月子里,可女儿怎会在自己家里过月子,“大娘,这婴儿声是?”面对初绵糖的疑惑,葛大娘便如实相告。
初绵糖没想到竟遇见她娘曾经经历的事,幸好庆大叔的女儿有个好爹爹,不至于无路可去。
入睡前初绵糖还是恹恹的,唐恒城替她除了鞋袜,“还在想庆大叔女儿的事吗?”
“夫君,我想起我娘来,她也曾这般。”她娘因为生了她后伤了身子不能在有孕,便落得不好的结果来。
“都过去了。”
唐恒城也知自己不能说太多,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便不能以自己的想法来看待她们曾经受过的苦。
屋里的燃烛快要熄灭了,外边打起了闪电来,许是快要下大雨了。
初绵糖窝在唐恒城怀里很快便睡下。
这床榻较小,唐恒城睡着很是不舒服,也只好忍耐着。
在初绵糖睡下不久后,外边便下起了大雨,打着闪电,初绵糖也被吵醒。闪电停时便听婴儿啼哭的声音,甚是吵闹。
而屋里已没有燃烛,一片漆黑。击起闪电时,闪光从木窗穿梭而过,随后霹雳之声惊起。初绵糖紧紧缩在唐恒城怀里,紧闭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