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后,苏州府。
一串人犯,被官差押送着去府衙大门前。那些犯人有男有女,于府衙门前无不是哭天抢地的,嘴里大喊着冤枉。
看似有男有女,可实际上,却都是穿着“服袄”的男子,他们原本和过去一样,穿红戴绿打扮似女子一般在街头招摇,可却不曾想被巡捕直接扣拿了。只有少数消息灵通的人,把似女子般的衣裳往柜子里一丢,躲过了一劫,不过还是有不少人被拿下,等待他们的将是在衙门前公开行刑。
谁让他们不遵守朝廷的政令?
古往今来,什么时候有上百士子被脱掉衣裳,光天化日之下打屁股,过去,生员可是免刑的。
“大人,我等冤枉啊!”
衙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百姓们手指着被按扒在地的公子、少爷们,言语间是那个兴奋。别看这些普通百姓平常对这些个公子、少爷们很是客气,可实际上那客气也就是言语上敬而远之罢了,甚至他们不少人是被富绅大家盘剥的对象,那里能谈得上“敬”。
原本的这些公子、少爷们穿着的不男不女的就惹人眼烦,现在被拉到衙门前打屁股,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事情,于是衙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见他们在被脱掉裤子打尼股,这些百姓无不是乐呵呵等着看这些人吃瘪。甚至还怕事不大的吆喝着什么“瞧着是女人,不知脱掉裤子有没有卵子”之类的话题,刺激着这些公子少爷。
“教谕何在!教谕何在!”
“教谕何在!”
大喊着冤枉的公子少爷们纷纷大声哭喊道。
“我等身为生员,被如此羞辱,教谕焉能坐视……”
好嘛!
这个时候,知道喊教谕了,别说他们喊了,就连立于衙门前,面色铁青的苏州知府阎应元也跟着喊道。
“教谕何在!”
只见一个五十几许身形瘦削的官员,面色难堪的上前一步行礼。
“下官在!”
看着行揖的教谕,阎应元不禁长叹口气,士子着“服妖”本身只是寻常事,可现如今,陛下将其称为“亡国之兆”,除了要惩治士子,还要追究教谕的责任,说起来,真正冤枉是谁?
“尔身苏州教谕,却任由士子着“服妖”,堂堂男子,却尽做女儿相,如此有辱斯文之举,尔却不加教导,实在是有负教谕之责,今令尔辞职以谢苏州父老,尔可心服!”
“下官有负教化之责,有负父老,理应辞官!”
一时间,众人无不是哗然。
原本还想要为自家子侄求情的乡绅,无不是一阵哑然,姑且不说这是皇命,就是人家一府教谕都被罢官了,还出面求情,那不是自找没趣吗?
得,这打必须得挨了。
“诸位!”
只见苏州知府阎化元盯着周围的乡绅问道。
“此等人犯身为男儿,却着女装,尽做女儿相,不伦不类,非但有辱斯文,更败坏民风,今日当众处罚,尔等可有异议?”
连教谕都被罢官了,况且这些生员,乡绅们那里敢有丝毫意见,无不是纷纷说道。
“知府大人处事公道,我等绝无异议!”
其实,这话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做官,阎应元从来不是一个擅长做官的人,出身辽东“平虏大将军府”的他,可以称得上是从龙功臣,可做了十几年的官,却仍然还是从四品的知府,甚至就连这个苏州知府,还是因为旧时将军府的同僚照顾,特意把他调到苏州,从这样的大府调任,最不济也是一省布政使,如此才有机会名达圣听,重新进入中枢。
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句话着实不假。
没办法,谁让他当年的同僚,不少都是从龙功臣,现在不少都位于中枢,甚至有做到一部尚书的。
不过,朝中有人好做官不假,但是阎应元显然不会做官,会做官的话,就不会一次当众打这么多人的屁股,这打的那里是屁股,分明是脸!
是苏州本地乡绅的脸!
他要是会做官,提高透出个风声,然后打上几个人意思一下,对付一下也就得了。可惜……他不会!
冲着众乡绅微微点头,阎应元冷哼道。
“行刑!”
一声令下,衙前广场上,数百士子被脱去衣衫裤子,露出屁股,就是一顿竹笋炒肉……不对,应该是木棍炒肉。
那怕是衙差们留着手,那怕是打出的只是皮外伤,可是这样的打法,着实让人难堪至极。
棍肉接触的声响就像是耳光似的,打在所有人的脸上。
打得众人脸上无不是“啪啪”作响。
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啊!
过去,他们穿着女装,尽作女儿相,没有人觉得有辱斯文,那怕是当爹的、当叔伯的接受不了,也没啥!
现在,他们更接受不了,他们接受不了这样脸面被打得啪啪作响。
这那里是打屁股,分明是在打他们的脸啊!
终于,二十棍结束后,听着场中众人的哭喊声,看着周围乡绅难看的脸色,瞧着围观百姓们乐呵呵的模样,面色铁青的阎应元沉声道。
“今日非是本府意欲羞辱尔等,实在是尔等全无羞耻之心,堂堂男子汉,何必尽作女儿相,如此,实在是亡国之兆!……”
其实,原本阎应元就不喜男儿穿女装,在他看看既然是堂堂男儿,自然应该有男子气概,可偏偏民风如此,虽然屡次训导,可这些人却是屡教不改,非得上达圣听,让陛下动了怒,见了血,一个个的才知道醒悟吗?
再给他们一教训吧!
但愿他们能记得住!
“来啊,把他们身上“服妖”脱下,全都烧掉”
得!
扒了裤子打屁股不说,还得扒掉衣裳,一把火烧掉。
古有“焚书坑儒”,今有“焚衣坑儒”,虽然是此“坑”非彼“坑”,可是那一堆火烧起来的时候,看着那大红大绿的女装在火焰中燃起的场面,恨得那一个牙痒痒啊!
这脸全没了!
挨了打的公子、少爷们,无不是神情难堪的看着那火,任由一阵阵哄笑声从周围传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