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妃们听了大半天的戏,晚歌这才叫停了:“好了好了,我们都不过是陛下的嫔妃,安安心心服侍好了便没我们的事情了,莫要去对陛下的忠臣说三道四,小心说错了话,遭殃的是一家子。”
杨婍玥乖乖地应了声:“谢姐姐教导,妹妹领教。”
陆婠仪皱着眉,心里觉得晚歌看戏看了个饱,早不说晚不说,见她不利了就叫停,这不是有意要妃子们看她的笑话?
换做从前陆婠仪可是万万不乐意的,定要满足个口头痛快才罢休,而今她受教颇多,此时也就忍气吞声,面上还要装着委屈的样子,唯唯诺诺道一声:“谢过姐姐教诲。”
家中父亲看过了陆婠仪写的家书,也知道女儿这脾性在宫中是妥妥的不讨好,因而重金求了宫里最会事的嬷嬷来教导她。陆婠仪虽是刁蛮,但在嬷嬷手中不听话只会吃苦头,这才安安分分从嬷嬷那学了些皮毛本事来,今日在杨婍玥跟前竟然也没吃得什么亏。
晚歌看着陆婠仪抹泪,锦帕后面的那一双媚眼没什么感情,甚至有些不甘,心里忽地有些警惕起来:这个人实在不容小觑。
晚歌平日里当然是偏袒杨婍玥的,但今日陆婠仪和杨婍玥这一谈,杨婍玥险些落了下风,饶是晚歌想要像平时那样偏颇也无能为力,此时心里便对陆婠仪多了几分忌惮。
底下的嫔妃自然也是一样的。林欢愉上一回被杨婍玥狠狠地利用一遭,栽了跟头,也明白万万不能再跟着贵妃了,这回见了陆婠仪这样,心里暗暗想着,这回不能再站错队了。
这回晚歌也就吩咐了一下注意的事情,了解一下宫里的琐事,处理几个小妃子的纠纷,无事了便放她们各自归去。
林欢愉低着头,默默跟在了陆婠仪的身后。
杨婍玥倒是顺其自然地凑过来,挽上了晚歌的手臂。晚歌微微皱了皱眉头,微微咳嗽两声,无奈笑着道:“你这丫头,越发没有规矩。”边说着,和杨婍玥一同走到后殿去了。
杨婍玥笑着道:“姐姐才不会同妹妹计较呢,妹妹觉得这样同姐姐更亲近!”
晚歌领着她走到桌边坐下了,白茶端着沏好的茶过来,晚歌看着茶,似是想起什么,招招手:“白茶,去太医院,领些山楂干来,近日胃口不大好,沏茶时放几块山楂好些。”
白茶本来正走神,被晚歌一唤吓一跳,愣愣的点头答应了,便走出门外。
走出门口,方想起了去太医院又要见着江泽,心里又乐意又不乐意的,她自己都觉得心里头滋味怪异,说不上来。忸怩一阵,还是往太医院走去了。
莫楠在晚歌早会还未结束的时候就被萧逸笙召去了,也不知缘故。外头声音渐远,妃子们都散了。
杨婍玥收了几分笑,认真地看着晚歌,柔声道:“姐姐支开了白茶,可是有何事要说?”
晚歌一怔,轻轻笑道:“贵妃妹妹太过聪颖了些。”她顿了顿,又道:“有时也莫要太过伶牙利嘴,当心他人陷害。”
杨婍玥知道晚歌忧心她,点头道:“臣妾明白,臣妾会留心的。”
至于留心谁,她们二人心知肚明。
杨婍玥抿了口茶,道:“说来奇怪,姐姐,她的变化未免大了些。”
晚歌颔首,道:“本宫先前见过婳才人的嬷嬷,在宫中资历颇深,听莫楠说是当初教导过太后的那一位,很是厉害,能够得到她的管教,想必户部尚书没少费工夫。”晚歌拍了拍杨婍玥的手背,少有的主动亲昵:“本宫倒是无所谓,就怕你这张利嘴招她记恨,你又颇得陛下好意,来日她若是成了什么角色,你就要吃苦头。”
杨婍玥毕竟还是刚进宫没多久,虽然是记得了要提防陆婠仪,但又觉得陆婠仪做不出什么事来,便回道:“臣妾也不怕,臣妾家父可是相国,她再怎么造势也不至于将臣妾害到哪去!”
晚歌摇摇头,还是再三叮嘱了她,多多留心。
“对了,过几日去灵祈寺,你没有些要准备的?”晚歌拿起杯盏,随口问道。
杨婍玥也就回道:“臣妾哪有要准备的?是那群妹妹们,太久没见着陛下,心里头痒痒,准备趁着祈福的机会,能见着陛下了,就赶紧多吸引陛下目光呢!”
杨婍玥挑了挑眉,凑近了笑着道:“姐姐可知?有的想故意在陛下眼前跌一跤,在自己宫中练习了成千上百回的摔跤,还怕摔得不够好看呢!”
说罢杨婍玥自己笑了起来:“未免太好笑了些,要让自己的婢子扶着自己,有回婢子没扶好,真让她摔到了地上去!婢子可被罚惨了,哈哈哈......”
晚歌听着也笑了,但心里想到了别的份上去:那群妃子太久没见萧逸笙,因而要准备,而杨婍玥却不需要,究竟是多大的盛宠,让杨婍玥肆无忌惮了呢?
杨婍玥没注意,晚歌的双目慢慢黯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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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婠仪指尖点着一朵夏花,回头看了过去:“何人,无需躲着了。”
林欢愉小步上前,规规矩矩地福礼道:“参见婳才人。”
陆婠仪看到林欢愉,倒是有些意外:“是你?”她转了转眸子,道:“林贵人且平身罢。不知林贵人有何事找本宫?”
林欢愉一路上构思了半天要怎么开口,此时轻声道:“臣妾只是想起,和才人姐姐未有什么交集,心中觉着可惜,一直想同姐姐说说话,也找不到机会,这一回惦记着要来同姐姐交好,便一路跟了过来...”
陆婠仪心中暗自嘲弄:这借口属实有些差劲。
陆婠仪对林欢愉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上一回她帮林欢愉开口,怼了杨婍玥和晚歌,可晚歌随便给了个台阶,林欢愉就急着下,让陆婠仪当时好生尴尬。她直接开口道:“贵人有话直说。”
林欢愉哪能说出“能不能让我跟着你”这样的话,便拐弯抹角道:“只是心中一直钦佩婳才人,先前便觉得婳才人样貌出众又独得盛宠,而杨贵妃只不过是擅于耍小心思、讨好皇后娘娘,争着上位的庸人罢了,比不上才人姐姐。这一回也是大了胆子,想着来同姐姐说说话,日后与姐姐相互照拂,平日里也有同伴。”
这一番话虽然虚伪,但中听极了,陆婠仪很满意,便也回应道:“都是一家的妃子,便是自家的妹妹,自然会关照的。”
林欢愉得了回应,心中总算放下悬在心头的巨石,笑着应了。
林欢愉跟随着陆婠仪走到她所住着的隐月宫,暗自艳羡。选秀时排了住所,陆婠仪虽是才人,但也是她们之中位份最高的二者之一了,因而分了独属于自己的寝宫,而林欢愉只能够跟另外两个贵人一同居在望春苑,住所小得多。
林欢愉正在四处打量的时候,不知不觉宫人们都退了,她回过神来时,陆婠仪正看着她,眼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林欢愉尴尬地笑了笑,道:“姐姐住所甚好,妹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陆婠仪一脸笑意,但并不真诚:“妹妹跟本宫久了,自然也会有。”
林欢愉心道:她倒是很有自信?她赔着笑:“那还劳烦姐姐多加照顾。”
陆婠仪做到桌案边,示意她也落座。林欢愉坐下后,陆婠仪便直接道:“本宫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本宫日后要的可不是什么正妃贵妃皇贵妃,而是——”
陆婠仪的脸忽然凑近,几乎要碰上林欢愉,死死盯住林欢愉的双眼:“本宫要的,是凤椅,是后位!”
林欢愉吓住了,霎时间一身冷汗。她咽了一口唾沫,陆婠仪又坐了回去,挑眉看着林欢愉,嘲道:“怕了?怕了的话,林贵人还是早些回吧,本宫可带不起你这忠贞不阿的贵主。”
林欢愉大气不敢出,只敢急急地小声吐气,努力让她那颗跳的快要裂了的心脏平复下来。
终于,林欢愉那被吓得不行的喘息缓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陆婠仪:“才人姐姐...”
陆婠仪收了笑,几乎有些冷漠地瞥着林欢愉,目光更像在审视。“你跟不跟本宫做事?”
林欢愉咬咬牙:“愿为姐姐调遣。”
陆婠仪嗤的笑了:“你倒是真的敢!”她倒了一杯茶给林欢愉,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未等林欢愉拿起杯子,陆婠仪自己与案上林欢愉那杯碰了:“本宫不会亏待你。女子以茶代酒,祝功成美满。”
陆婠仪看着杯盏,说完最后一句,眸色一深,谁也不知道她说的功成指的是怎样的功成。
之后陆婠仪只是扯着林欢愉说这说那,但林欢愉都听不太进去了。
直到林欢愉走出隐月宫,她才发觉自己的双腿发颤发软,几乎要走不动路。她今日要跟陆婠仪,便没让她那仅有的两个婢子跟着,此时自己一个人迈腿都困难。
她不知今日找上陆婠仪是对是错,但她好似逃不掉了。她再一次想起陆婠仪说要后位时那一双眸子,竟让她心生寒颤,赶紧催着自己迈开腿,早些离开隐月宫,满心后怕地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