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镇上。
晨,旭日东升,长而狭窄的街道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偶尔传来几声小贩亮丽高亢的叫卖声。
明月松不往人多热闹的地方挤,却带着秦紫烟专往闹市暄嚣之中的僻静地带而去。
而这些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往往是乞丐们集结之所在地。
明月松只是个读书人,原本也只是个画坊的小坊主,但他却懂得,若要去打听这城内三教九流的消息,就得要去找遍布于城中的乞丐们,是准没错的。
他们于闹市乞讨,虽装聋扮哑,但实际上却耳聪目明,诸般小道消息皆敛于心中。在这城中,若论各类消息之灵通广泛,是没有人能比这些乞丐们知道的还要多的了。
明月松正是清楚的知道这一点,这两日才带着秦紫烟东奔西走的去找他们打听消息。
然而,明月松只顾着一心一意的在城内各处打探消息,却全然没有留意身后跟着的尾巴们。
他身后的尾巴可不只一条,还有数条之多呢!
一条是西平王府的周庆和土猴,他们奉命紧盯前者,并将其的一举一动上报。
最重要的是还要在暗地里保护住他,要让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去见该见的人,做该做的事。
这是西平王吩咐下来的原话。
另一条则是北静王的手下了。
当然,还有玉家的人紧随其后呢。
明月松现在可是个香脖脖,这么多人都在围着他打转呢!
只不过,周庆和土猴在紧跟着明月松之时,却全然不知自己也同样处于别人的监视当中罢了。
第一日,周庆就见明月松带着个体态丰腴的姑娘出了门,那姑娘虽带着个帷帽,也看不清其长相,但是,这可把周庆给高兴坏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所收获了。
随后,他便跟着明月松满城的打转,结果转来转去才发现,他是满角落的去找那些乞丐打听消息去了。
当然,他也很快打听到了明月松所要打听的消息,原来是他和那位姑娘在客栈中不见了重要的东西,如今是在打听有没有找回这些失物的可能性?
或者是说找回失物的某种渠道。
两日匆匆而过,在客栈外的阴影处,周庆开始纳闷了,“都什么时候了,这书呆子还在江湖救急,英雄救美吗!若他们一直找不到失物,是不是便会一直在此转着圈的找下去呢?那王爷交待给自己的任务,岂不是完成不了吗?”
最关键的是,王爷的任务下得也是不明不白的,搞得自己也糊糊涂涂的,就这样跟着他满城打转,那何时才有个尽头呢?
周庆正在眉焦火辣之时,一个影子一闪,一阵阴风一吹,有只手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他的手中便多了一封信函,耳畔还响起一道阴测测的声音,“拿好,王爷的手令。”
被吓得一激灵的周庆反应过来后,张口就骂,“臭影子,你是人,不是鬼,别老是像鬼一样凭空冒出来吓人,你就不怕鬼做多了,做不成人了吗?”
“周庆,闭上你的臭嘴,信不信本公子将它给割下来喂野狗?”那一道影子又闪了回来,一张俊秀又阴沉的脸庞出现在周庆的眼前。
周庆虽不服气,但一见着这张阴沉沉的脸,便不敢怒亦不敢言了。
那人又阴笑两声,笑声消失,人影也随之消失。
周庆抹去了额际的冷汗,无声地咒骂随着嘴唇一开一合的进行着。
土猴向四周巡视了一大圈,确定周围再无任何的人影鬼影后,才讨好的一弯腰,轻声道:“头儿,那鬼影来干嘛来了?”
周庆这才想起王爷的手令,赶紧打开来看了,又再看了一遍,便对着土猴的耳朵密密吩咐了一番。
……
终于,明月松花了好几两碎银,由一个小叫花子带领着去见了他那所谓的老大,又再接着花了多于先前三倍的价钱,获得了如下消息:
“贵人们请前往嘉应府去吧,那儿城大地广人多,每逢初一十五,东郊土地庙后山拗,有个极为隐蔽的鬼市,周围数百里那些个不明来路的各色物件,往那处大都可寻呢。”
嘉应府,东郊土地庙,后山拗的鬼市。
也就是说,明月松的思路是对的,不过三日,他就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
他暗自庆幸!只希望偷走他绿玉环的人不明究里,将玉环送到鬼市转卖,那就可以将之找回来了。
自然,他便不敢懈怠,与秦紫烟商量了一下,遂立即回客栈去收拾行李赶往嘉应府去了。
他们二人刚走,周庆和土候狞笑着走了出来,后者献媚讨好的弯腰笑着,“还是头儿聪明,找个老叫花子随手一指,就帮那个傻小子指明了方向。”
周庆此刻却高兴不起来,拧着个眉头,“方向是指了,可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可是天天的跟着那书呆子呢,可对于他的事情,王爷怎么好像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多呢?”
土猴:“头儿指的是王爷不但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何物,还帮他们先一步找到了不说,还要你给他们指明去处的事情吗?”
“不只是如此,王爷还叫我们悄悄跟上去,随手刺他一剑,但又不准取他性命,你说这又是为何?”周庆的眉毛都快拧到一处了。
土猴也是大为不解,“奇怪哈,之前的命令不是要我们保护好他,随着他这条藤摸下去的吗?”
周庆摇晃一下脖子,“算了,别想了,王爷的深谋远虑,我们是看不懂的了,照指令执行吧。”
走了两步,周庆越走越狐疑,忍不住又开始吐槽,“你知道吗?那个书呆子丢的是一个荷包和一双靴子,然后那女人丢的也同样是一个荷包,另还有一只金镯子。荷包和镯子倒也罢了,一双破靴子丢了就丢了嘛,又有什么好找的呢?可他偏要找回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土猴谨慎的细想了想,确认没漏下任何重要的信息后才回,“头儿的意思是,他那双靴子不是双普通的靴子。”
因为脑中灵光闪烁有了不同寻常的发现,周庆正满脸兴奋,“对,他那双靴子肯定大有问题,说不定就有王爷想要找寻的线索呢?”
土猴同样一脸兴奋加讨好,“头儿就是厉害,能想到别人所想不到之事。”
周庆合起双手当空一拜,“天灵灵地灵灵,老天爷土地公保佑周庆我能先找到那双靴子,然后再从中能找到王爷想要的东西,这样我周庆就会时来运转,大功一件了。”
土猴自然是跟着疯狂谗言献媚,“对,到时候头儿就是西王府的大红人了,那谁谁谁,王爷跟前的那四大推不都得靠边站了。”
“别废话了,走,追上去,先随手刺他一剑,然后再先行赶到嘉应府去,小心行事,别将事情给搞砸了,懂吗?”
……
平乐镇离嘉应府不过一百来里路,明月松他们因是临近午时才走的,故黄昏时分才赶到城外十里处。
这是一处山岗,山多林密,行人稀少,但树影绰绰,风声沙沙,寂寥的让人汗毛都为之倒竖。
明月松由车里探出头来问车夫,“老师傅,此处好安静,可还安全吗?”
车夫:“公子放宽心,此处离城门不过十里,此前倒没有听说过有不安全的事情发生呢?
“那就好,麻烦你快点,要赶在关城门前进城哦!”
正当老师傅扬起马鞭,催马赶路之时,路中间凭空多了四个彪悍凶猛的蒙面之人,手里提着大刀,牛眼一瞪,再一声吼:“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欲要从,从,从此路过,留下所有钱,饶你们不死。”
老车夫只听到第一句,便吓得跳下车抱头蹲在地上簌簌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月松听着这结结巴巴又半生不熟的山贼之行话,还是本能的一伸手扶住了里侧的秦紫烟,一抬头明晃晃的刀刃已经撩开了马车的门帘,“通通给老子滚下来。”
明月松扶着秦紫烟下了车,审时度势,便要将手中的包袱扔过去以求保命,不料秦紫烟一伸手就护住了那包袱,“不能给他们。”
那山贼闻听一声恶吼,“这小娘子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啊!想找死大爷我送你一程。”说话间扬起大刀就向秦紫烟砍了过来。
明月松大惊,又本能的将她往身后一带,眼看着那大刀就向他当头当面的落了下来,不料秦紫烟随势将他往后一拖,这才险险避过。
一刀落空,那山贼自然大怒,又挥刀猛进,这次的目标依然是明月松。
明月松本是一介书生,见那刀刃近在咫尺,知避无可避,便将眼一闭,心中悲痛遗憾,一声长呼,“兄长,弟有负您之重托,就先走一步了!”
“嘶!”然后是刀砍进血肉的声音,有人紧紧抱住了自己,然明月松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乍然间还以为进了天堂呢?
“啊……”一声女子的惨叫将他唤醒过来,睁眼看去,原来是秦紫烟扑在自己身上,护住了自己,那刀便砍入了她的右肩之上,鲜血喷涌而出,她整个人瘫软着挂在了自己怀里。
明月松正惊魂未定,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大刀又挥舞着继续劈着,正想着“我命休矣,还连累了秦姑娘之时”,那山贼却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随之,一个少年人笑嘻嘻的跳了出来,双手一拍,笑道:“咦,此处又不是荒山野岭的,居然还有山贼,难道这山贼是新入伙的,还没摸清门路不成吗?”
惊魂未定的明月松扶着秦紫烟一下就瘫坐于地,依稀明白是眼前这少年人救了自己,便对他点头示意,“多谢公子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