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平乐镇还有四十来里,一轮炎热的山风吹过后,当空炸起一声惊雷,乌云翻涌着横扫过天际,暴风雨由远及近的席卷而来。
马车内,玉凌寒正歪着脖子在打磕睡呢!惊雷炸得她猛的睁开大眼,迷迷瞪瞪的看向了身侧的季水蓝。
同样歪斜着身子的后者也正在回看着她,唇边浅笑盈盈,“别怕,有小可在呢?”
“打雷罢了,本姑娘几时怕过呢?笑话。”玉凌寒撇着嘴横眉冷对。
季水蓝仍旧浅浅笑着,软语轻言的将话锋一转,“或许是刚那阵风吹得猛了些,竟将一条松毛虫都给吹进车里来……”
“啊!有虫子,在哪儿?”他话音未尽,玉凌寒便一声惊叫,故态复萌,猛地往他身上一跳,紧紧的就趴在了他的胸前。
季水蓝唇边的笑容逐渐加深,满脸享受之色,但言语仍旧淡淡,“在帷幔上趴着呢?瞧那姿势,与姑娘如同出一辙!”
玉凌寒哪里顾得上他的调侃,只一迭连声的叫着,“快把它赶走。”
“好呢!小可谨遵姑娘之命!”季水蓝伸出他修长的手臂,由帷幔处拈起一片绿叶,瞧了半晌才悠悠道:“原是在下眼花了,这不过是一片树叶罢了。”
按理,他说出只是一片树叶之时,玉凌寒就该松开他才是的。
不过,与季水蓝交手,她总想着得生多一份心眼才对,故并没有放下戒心,而是谨慎的再次确定,“真的只是一片树叶吗?你不准骗我。”
“真的,在下是决计不敢骗姑娘的。”
即使季水蓝信誓旦旦的保证着,玉凌寒还是小心翼翼看向他的手中,且确定那真是片树叶后,这才松开他坐回了原位去。
季水蓝则笑着自言自语,“听闻玉家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送美名“玉小太岁”。但是,依在下所见,姑娘也是有怕的东西呢?不过,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姑娘又何足为惧啊!”
他居然将松毛虫称之为“可爱的小东西”,玉凌寒也算是服了他了。
在她这里,一切毛茸茸的,软绵绵的软体小动物,都是她所惧怕的恐怖的大东西。
更何况是松毛虫呢?若是不小心被它碰上,那刺痛和搔痒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没好气的瞪了季水蓝一眼,转头冲车外高声道:“老九曲,就近找个落脚点避避雨吧,看这场雨估计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
“知道了!”窗外传来九曲那依旧温文尔雅的声音。
“此处离前面的平乐镇尚有四十来里,也算是荒郊野外的了,这落脚点怕是极难找寻的了!”一侧的季水蓝悠悠的给玉凌寒泼了盆凉水。
言毕,见她撅着小嘴生闷气,便又笑着接了一句,“不过,这瓜棚子什么的,还是能找到一两间的,倒是可以进去避避风雨的。”
“谁要同你去瓜棚子里呢?俗话说,瓜田李下的,闲言碎语多,你不懂吗?要懂得避嫌!我看你真是病糊涂了,才胡说一气的。”玉凌寒不分清红皂白的就来了一顿抢白。
季水蓝无奈的笑了,忍不住辨驳道:“在下被姑娘抱过,摸过,又一路同乘,难道这还比不过那瓜田李下吗?还需要避嫌吗?”
玉凌寒怒瞪着他,“当然要避啊!娘亲说过,女子是决不能同男子到那瓜田李下处的。”
“那尊夫人还有没有告诉过你,女子也不能同男子单独在一个马车里的吗?”季水蓝突然就色迷迷的看着玉凌寒,蠢蠢欲动,“你看,这舆内就你我二人,孤男寡女的,倘若本王对你有非份之想,你又该如何呢?”
“你敢!信不信本姑娘立即就阉了你。”说话间,玉凌寒的手上凭空就出现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并且,她还将匕首举起来,对准了季水蓝身上的某个敏感地带。
后者本能的将双腿紧紧并拢,皱着眉叫道:“你,你好歹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这么下流的话,下次可不准再说了,知道吗?有损名声!”
“哦!”玉凌寒竟然还勉强答应了一声,但并没有将匕首收起来,而是原地未动。
季水蓝便讪笑着,用自己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轻轻的拨开身前的刀锋,陪着笑脸,说着软话,“姑娘看在下这身体,也就是想想而已,实打实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想都不能想!”玉凌寒低吼一声,匕首眼看着又要转过来了,季水蓝赶紧点头如捣蒜,“好好好!不想,不能想,也不敢想。”
玉凌寒这才满足的收起匕首,往后一靠,欣欣然闭眼养起神来。
季水蓝打量着她的脸色,仿佛就那么随口一提,“姑娘要找避雨的地方,怎么就把自家的地方都给忘记了呢?”
“自家的地方又是个什么地方呢?”闭眼的玉凌寒也学着他的口吻,随意的那么一回。
“据闻玉家商通天下,那庄园宅子自然也是遍及九州的,对吗?”季水蓝的问题点到为止,但却又切实的问到了重点。
“是又如何?”
他将手一拍,“那不就结了吗!离此处七八里外,好像有个什么什么庄子,不正是玉家名下的庄子吗?姑娘可想起来否?”
玉凌寒心里狂骂,“好你个奸王爷,还想明目张胆的去我家庄子上查看,呸呸!发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在心里一通怒骂,但面上却秀眉微蹙,假装凝神细思,闲闲的回,“哦!你是说我家的庄子啊!有的啊,各州各城少说至少也得有个七八处吧?不过,这种小事情,用得着本姑娘去记吗?本姑娘才懒得去记这些个小事呢?”
好家伙,这一通太极打得好,绕了一圈,似是而非的,答了也等于没答。
当然,还合情合理,让对方也无从反驳。
“哦……”季水蓝也只能是长长的,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听着他的这一声“哦”,玉凌寒又开始腹诽,“呸!哦你个痨病鬼啊!别以为是本姑娘怕了你,不敢让你去我家庄子上?本姑娘就偏不信邪,让你看看又能如何呢?”
下一刻,她便冲车外询问了一声,“老九曲啊,近处可有我们家的庄子啊什么的,你找一找,咱们去避雨去。
九曲心里一惊,但表面可不能迟疑,便假装没有听清,高声反问,“姑娘再说一遍,在下没听清呢。”
“附近有没有咱家的庄子,有没有?有的话,我们就去歇息一晚,明早再走。”玉凌寒自然是知道他的心思的,便又肯定的,高声的再次询问了一遍。
这下,她的决定与心意九曲自然是听得明明白白的了,便假意想了一想,高声回,“好像是有的吧?对,有的有的,我曾听父亲提起过,应该就在这附近,你们随我来吧。”
玉凌寒这才轻松一䇯肩,笑看着季水蓝,“你看,还是老九曲有用吧?”
“九曲,他真是你兄长吗?在下看你们长得都不相像呢?”季水蓝又看似随嘴的那么问了一问。
“哪儿不像了?”
“这,是那那儿都不怎么像啊!”季水蓝便老老实实的答。
玉凌寒忍不住又开始瞪他了,气呼呼的回,“他是我的兄长啊!义的,义兄,长得不像是正常的嘛!他的父亲可是我们家的顾大管家,所以,他自然就是顾小管家咯。”
“哦,原来如此!在下就说嘛,这位仁兄可比姑娘您能干多了。”季水蓝松了一口长气,闭上了眼睛,言语轻松又气人。
不过,玉凌寒可不会上他的当的,勾勾小嘴道:“所以啊!以后季兄若再对我家的事好奇的时候,即管去问他就好,他啊!可比我知道的多多了。本姑娘可从来就是只管游山玩水,品尝美食,欣赏美男子,其他事是一概不管的。”
季水蓝微微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顾九曲是姑娘的义兄,也是您的管家,那另一位仁兄呢?”
他所指的,便是一直未开尊口的陆无尘。
“陆无尘啊!他是我的贴身护卫。”玉凌寒脱口而出。
“贴身护卫?姑娘不是在说笑的吧?”
看着季水蓝那一脸诧异的小模样,玉凌寒可得意了,“是啊!他就是我的贴身护卫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同吃同睡,还心意相通呢……”
心意相通,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停停!”季水蓝难以置信的打断了她,“你说你们同吃同睡,还心意相通?”
玉凌寒肯定的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对呀!我们是心意相通啊!绝大多数时候,我只要叫他一声,他便能知道我的所思所想,而且,假若我有危险,他也能即时就能感知?你说他是不是很牛?”
季水蓝的脸色十分难看,一副酸溜溜的模样,居然没沉住气,还撩开帷幔扫了一眼马上的陆无尘。
玉凌寒忍住笑,继续逗他,“怎样,我们家陆无尘帅不帅,别看他不言不语的,他有个外号叫作:阿无哥——无风无尘,无影无踪。”
“阿无哥,无风无尘,无影无踪。”季水蓝撇着嘴,重复着她的话语,“也就是说,他来去无踪,且从来是只管动手,不管动口,对吗?”
玉凌寒玉手轻拍,“季公子说对了。”
季水蓝又微叹了口气,“在下明白了,这两个人啊,顾九曲是只管动口不动手;而陆无尘是只管动手不动口。姑娘身边的人,便同姑娘一样,都有趣极了。”
玉凌寒的小玉手拍得更欢了,“全中,季兄可真厉害!”
“呵呵!”季水蓝讪笑两声,又认真的纠起眉头问,“你与那个陆无尘真的是从小到大同吃同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