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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舐犊情深

总赖东君主 樽前月 3897 2021-11-30 11:07

  “瑾瑜,你可知罪?”

  晦暗的烛光下,上官麟一袭明黄色帝袍伫立在牢狱前。

  “儿臣不知自己所犯何罪,竟劳烦父帝亲涉这误会之地来瞧儿臣。”上官瑾瑜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道。

  “瑾瑜,你还不知罪么?关了这些许日子,你仍是死不悔改?”上官麟望着牢狱中的上官瑾瑜,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儿臣不知。”上官瑾瑜借着力让自己站直了起来,只恶狠狠的凝视着牢狱之外的上官麟。

  “朕原以为,将你关了这些许日子,能好好搓一搓你身上的乖戾之气,原以为你会有所长进,如今看来,你倒是半点长进没有,反倒助长些怨气。”上官麟背过身去,长叹了一口气。

  “父帝今日亲涉这肮脏之地前来看儿臣,只是为了看儿子的笑话的吧?”上官瑾瑜紧攥拳头质问道。

  “朕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如今怎么会沦落到这等地步。”上官麟转过头来望着牢狱之内的上官瑾瑜,一脸的失望。

  “儿子?呵呵,父帝,您扪心自问您自己,您何时曾把儿臣当成了您的儿子?!那上官瑾年才是父帝您的儿子吧!!为了上官瑾年,您可以二话不说就将儿臣我关押入狱,不是么?!”

  上官瑾瑜满眼愤恨的望着上官麟,明明都是上官麟的儿子,命运却如此的不同。

  “瑾瑜,你此话何意?!朕何时不把你当做自己的儿子了?!你跟瑾年可是一母同胞,都是朕的骨肉至亲啊!你!!你竟!!你竟说出这等混账话来!!你这是要寒了朕的心你才善罢甘休啊你!!”话至深处,上官麟似是动了怒气一般,怒气涌上脑来,惹得上官麟险些站立不住,只得依靠着门勉强站立。

  “把我当儿子?呵呵……父帝啊,您说这话,您自个儿信么?!您说做儿子的我寒了您的心,您又何尝不曾寒了我这做儿子的心?!”上官瑾瑜抬眸歪着头质问道,眼眶里似是有泪在打转。

  “朕……朕何时曾寒了你的心?!”上官麟望着牢狱之内的上官瑾瑜,一脸的疑惑。“朕承认,你从小到大,朕不曾对你上过心,对你疏于管教,可朕后来也对你做出了一些弥补,把上京的兵权交予了你,让你以皇子身份居于皇宫之内,让你有了生杀主宰大权,仅次于朕之下,难道这些?还不够么?!就连瑾年,朕也只是把他封了一方王侯居住于皇城之外,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呵……父帝啊,您以为,儿臣想要的是这样的您所谓的弥补么?您以为,您这样做,就是对儿臣最好的弥补么?”上官瑾瑜别过脸去嗤之一笑道。“您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儿臣过,也从来都不清楚儿臣真正要的到底是什么?!不是么?!”

  “那你到底要什么,你可以直接告诉朕,跟朕说啊?!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朕,不直接跟朕说呢?”

  上官麟望着眼前的上官瑾瑜,突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了一般,自己可能真的如上官瑾瑜所说,没有真正地去了解过他,关心过他……

  “儿臣想要的……呵呵……如今对于高高在上的父帝您来说,还重要么?……”

  只见得上官瑾瑜转过身去后退了几步,踉踉跄跄地瘫软在了地上。“罢了……罢了……都不重要了……呵……”

  “瑾瑜,你这样弄得朕好生糊涂。”上官麟望着上官瑾瑜,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促使上官瑾瑜这么敌对仇视自己。

  “父帝,您说您从未寒了儿臣的心,儿臣且问你,儿臣幼时那一场高烧,儿臣需要父帝在侧时,父帝您在何处?”上官瑾瑜抬眸凝视着上官麟质问道。

  “朕能在何处,自然是在昭华殿里忙于政务之事。身为一国之君,整日里终有忙也忙不完的政务要事,就连休息片刻去御花园里散散心也是奢求。”上官麟悠悠地说道。

  “是了,您身为一国之君,有终日忙不完的朝政之事,分身无暇,自然是不能赶过来看儿臣。”上官瑾瑜轻嗤一笑道。

  “身为一国之君,朕有很多无可奈何之处,你应明白才是。”上官麟劝解道。

  “是么,呵呵呵……可就是这样一位整日忙于朝政的一国之君,却能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去探视他另一位同样病疾在身的儿子……”上官瑾瑜抬眸讽刺道。“父帝您说,究竟是儿臣对父帝您不够重要呢?还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配?”

  “身为一国之君,朕不可能大事小事琐碎事都一应俱到,有些顾不到的地方也是有的。”上官麟垂下头去暗自伤神道。

  “是啊,您是一国之君,高高在上,好不威风凛凛,而我只是您的儿子之一,您可以有很多个女人,也会有很多个儿子,我只是那些儿子里的其中一个罢了……皇家么……呵……都是先君臣后父子,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我予您而言,您是君,我是臣,臣子臣子,不过是先为臣,而后为子……”

  正于话间,上官瑾瑜似是无所畏惧一般,只如丧家之犬一般,呆呆的盘腿坐在那儿嗤笑自己的一生。

  “瑾瑜……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上官麟紧握着牢门,望着里头的上官瑾瑜心里满是愧疚。

  “我为什么变成这幅样子,父帝您自个儿心里没有数么?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我也想知道,我本不是这副模样的啊,父帝,我本不是这幅样子的啊……”上官瑾瑜似是想起什么似的,挣扎着站起身来,眼眶里早已充斥着通红的血色。

  “瑾瑜……你就这般怪朕么?……”上官麟眉头紧蹙一脸神伤的问道。

  “怎会,瑾瑜不怪父帝,儿臣怎么会怪父帝呢?臣子怎么会怪自己的君上呢?”上官瑾瑜嗤之一笑道。

  “你和瑾年都是朕的儿子,看到你这般……朕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上官麟倚着牢门,一脸揪心,伤神之气早已郁结五内。

  “敢令父帝您心里不是滋味,儿子哪敢啊,君上心里不是滋味,儿臣真乃罪该万死。”说罢,上官瑾瑜径直朝着上官麟行了行叩拜大礼。

  “瑾瑜……”上官麟转过身去,默默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

  “父帝你知道么,儿臣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太子之位,也从来没想过要将父帝您取而代之做这南国新一任的君王,更没有打算要取了瑾年的性命。”上官瑾瑜突然平静了下来道。

  “是您!一步一步,将儿臣逼到了这个地步,将儿臣逼成了这幅吃人的模样!将儿臣逼到了鱼死网破的困境,更是将儿臣逼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大魔头……儿臣原也是兄弟和睦,父慈子孝的啊……”

  “瑾瑜……你……唉……”

  “父帝可还记得当年,儿臣患疾在身的时候,父帝曾对儿臣说的话么?”上官瑾瑜抬眸问道,猩红的眼眶里泛着泪。

  “朕……”上官麟拭了拭眼角的泪,欲言又止。

  “父帝自然是记不得了,瑾瑜还一一记着得,当年,儿臣身患病疾,哭啼啼的要父帝抱,父帝却只当做是对儿臣的磨炼考验,只大袖一挥,说这点小病小痛也捱不过去,怎配做朕的儿子!所以后来直到现在,儿臣不管受多严重的伤,伤的有多痛,儿臣都闭口不言,父帝的那番话,儿子至今仍奉为金科玉律视之,不敢有所懈怠。”上官瑾瑜胡乱抹了抹脸上淌满的泪说道。

  “是朕的不是……”听到上官瑾瑜这一番的肺腑之言,上官麟顿敢愧疚。

  “父帝,事到如今,您还以为儿臣要的是您那些所谓的弥补么?”上官瑾瑜凝视着上官麟问道。

  “朕……”

  “其实,您与儿臣心里都一清二楚,您将瑾年封为方宁侯赐了宅子在皇城外头居住,只是为了好好的护着他,不是么?”上官瑾瑜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朕……”上官麟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偌大的皇宫,世人只看得见表面上风光无限,荣华无限,实际上那么多尔虞我诈,多少阴谋阳谋,数不胜数,为了一己之私欲而残害血者,屡见不鲜……”上官瑾瑜背过身去徐步至窗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那高高在上的龙椅帝座,底下更是堆积了多少的尸体残肢,皇位……当真就是这么好坐的么……不过是悬于头顶之上的一把利刃罢了……”

  “如果你要皇位,朕大可以拟一份遗诏,在朕百年之后传位于你,你也用不着去伤害瑾年不是?”上官麟凝眸注视着上官瑾瑜说道。

  “父帝啊……您还是不了解儿臣啊……您以为儿臣要的是皇位么?……儿臣本没有生出夺位之心,是父帝,是父帝您一味的袒护于瑾年,一味的指责儿臣的不是,不管儿臣后来多努力,多用功,都入不了父帝您的眼,您的眼里从始至终有的也都是他上官瑾年的身影,从始至终,父帝您的眼里不见有儿子的分毫身影,不是么!?”上官瑾瑜红着眼转过身来质问道。

  “瑾年比你小,你就不能让着他么……朕已经力所能及地对你百般补偿了,你要的朕但凡有,也无一不先给了你……”

  “呵呵,让着他……父帝您要我让着瑾年,您怎么不去跟他说让他让着我这个做兄长的呢!都是父帝您的儿子,为什么要谁让着谁?!就因为我比他上官瑾年早出世半刻,就得处处让着他??凭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

  “所以你就要除了瑾年?!”上官麟不敢相信的望着上官瑾瑜质问道。

  “是,所以儿臣才生出要除去瑾年而后快的念头,可惜……那上官瑾年命不该绝……”上官瑾瑜两眼空洞的瘫软在了地上。

  “归根结底,都是朕的不是,朕若是从你跟瑾年幼时起便一碗水端平,也不会有现在这般……”上官麟垂下头去懊悔不已。

  “有些人,有些事,从一开始……便是错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便是这个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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