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石槐宠爱赫连芳并非无因。赫连芳是他几个孩子中最有胸襟气宇,最有智谋和决断之人。
檀石槐有些遗憾的看着女儿说道:“若你是个男儿该多好。”
赫连芳知道檀石槐这一段时间对和连比较失望。她连忙劝说道:“父亲膝下可不缺儿子。呵呵。我几位哥哥勇武善战,可比中原那贪财天子厉害数倍。”
檀石槐神情冷漠的叹息道:“仅有匹夫之勇又有何用。天子虽然贪财无能,但汉地英雄倍出,人才鼎盛,仅一张奂就压得鲜卑十余年不得喘息。这次汉军虽败,夏育、田晏等老将却逃得性命,公孙赞、吕布等年轻人也已经展现出了名将之姿。再想击败汉军,只恐不易。你说得没错,我们要全力扶持高衡,帮助太平道发动叛乱。鲜卑要休生养息,以待时局之变。”
赫连芳说道:“汉军精锐尚在,太平道只怕难以成事。可惜了高先生这等高人才俊,不为吾鲜卑所用。”
檀石槐点头说道:“高先生确实是个人才,但他胸襟不够,目光短视,算不得高人才俊。”
“那田齐可算是高才?”赫连芳有些好奇的问道。
檀石槐认真的点了点头:“田齐与高先生相比,有如大海与溪流,高山与土丘。”
赫连芳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向檀石槐行礼说道:“吾愿为父分忧,让田齐留在鲜卑,为父王和兄长驱使。”
檀石槐疼爱的扶起女儿,摇头说道:“田齐为了不延误给父兄示警,曾经断腿重接。可见他是一个心志坚忍之人,断不会因一女子而改变自己的志向。而且似他这等人才,非常人所能驾驭。用之不好,不仅无助于鲜卑兴盛,恐怕还会招来灭族之祸。”
赫连芳不服气的说道:“不试一试,吾心难安。”
“你欲如何?”檀石槐轻声问道。
赫连芳胸有成竹的说道:“护其北上迎归父兄尸骨,一路诚心相待,试其心意。若他肯因我而真心归附鲜卑,我愿嫁之;如若不然,亲手取了他性命,以绝后患。”
檀石槐默默点头,同意了赫连芳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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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田齐向檀石槐告辞,在巴图等鲜卑护卫带领下,从王庭北上,赴战场迎归父兄尸骨。
高衡前来送行,信誓旦旦的对田齐说道:“等你回来,我定将那奸细找出。”
田齐点头称谢,指着北方说道:“十万冤魂盘旋于异域,不得归乡。不将此奸细找出,吾绝不甘休。”
田齐说完,骑上战马,头也不回,缓缓向北骑行而去。
高衡冷冷看着田齐慢慢消失的背影,轻声自语道:“希望你有命回来。”
高衡送走田齐,回到自己帐中,派儿子高蒙请来一名鲜卑勇士。
此人正是鲜卑三位射雕手之一,名叫慕容升。他曾经在战场上受过重伤,被高衡所救。
慕容升来到高衡帐内,见高衡长吁短叹,不由主动问道:“不知高先生有何为难之事,慕容愿为先生解忧。”
高衡故作迟疑的说道:“匈奴特使田齐就是掩护汉军小将吕布射伤大王那名老者的儿子。他父兄四人皆命丧于你们三位射雕手箭下。大王欣赏他的才能,欲委以重任。吾提醒大王,鲜卑于田齐有杀父之仇,留之必成后患。可惜大王惜才,不肯听吾之言。”
慕容升立刻明白了高衡的打算。他行礼说道:“先生放心,慕容愿为先生解忧,愿为鲜卑除此祸患。”
高衡摇头说道:“不可。只怕惹得大王恼怒,会对你不利。算了。就任他逍遥一时吧。一切皆由天定,或许鲜卑应该有此一劫。我今日请你过来,是有另外一事相求。我等太平道教众,欲建一队护法骑士,想劳累你代为训练一二,教会他们骑射之术。”
慕容升面带激怒之色说道:“帮忙训练骑射之术没有问题,慕容升必全力以赴,不负先生重托。但此事不急,等我先去了结了那田齐性命再说。”
慕容升说完,转身奔出帐外,点起一队亲卫,故意高呼一声道:“高先生想以黄羊下酒,我等这就去为先生取来。”
慕容升带领亲卫以打猎之名,从西侧奔出王庭,再改道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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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齐一路奔行,直到天色渐暗,才停下战马,下令扎营。
巴图一边令人搭建营帐,一边派出哨探,打探营地四周。玉带儿对巴图转述过檀石槐的命令,让他沿途保护田齐。巴图不敢大意,一路小心谨慎,亲自护卫在田齐身边。
刘英和齐盛堆起篝火,热了些干粮递与田齐。田齐叫过巴图,分了干粮给他,轻声询问道:“你是哪个部落的人?”
巴图回复道:“我出身东部鲜卑的屋引部。我们部落很小,只怕特使不曾听闻。”
“部落中有多少人口,生计如何?你家中几口人,养得多少牛羊?”田齐一边吃着干粮,一边与巴图闲聊。
巴图有些伤感的说道:“我父亲在与汉军征战中死去了,我母亲外出放牧,遇到雪灾被活活冻死了。我有四个兄长两个姐妹。其中两个兄长死在了战场。剩下两个兄长,一个被汉军抓走,再也没有回来;一个断了右腿,没了生计,自行了断了性命。只剩下两个姐妹,远远嫁去了其他部落。我已十余年没有回过部落了,也不知部民生计如何了。”
田齐叹息一声道:“我的父亲和三位兄长也都葬身在了草原上。这该死的战争,这该死的世道。”
巴图默默啃着干粮,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齐盛轻声唱起了汉府诗《兵车行》,声音苍凉而悲壮。刘英不由想起自己死在战场上的兄长,悄悄流下了眼泪。
田齐轻声复述歌词:“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图也不由眼眶一红,哽咽着唱起了鲜卑人的民歌。他的歌声同样充满了苦涩和悲伤。
巴图的歌声让所有鲜卑护卫想起了痛苦的往事和逝去的亲人,悄然滴落了几滴眼泪。营地内一片寂静,气氛压抑。
田齐乘机向巴图深深的行了一个躬身礼,诚恳的请求道:“我三兄田楚与父亲同死。他身披钢甲,手执钢剑,勇武非凡。敢问巴图,可知他尸体下落?”
巴图点了点头:“玉带儿骗了你。你那位兄长的尸体也被我们带了回来,就埋在你父亲坟墓旁边。玉带儿恨你高傲,故意想让你着急。不过他还是交待过我,在返回时,再告诉你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