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千户,还有一事。”白子熠言笑晏晏,温润如玉。墨色长丝低挽,质地上好的羊脂白玉簪斜倚发间,润泽流辉。
只听,他以极为平淡的口吻说道:“ 适才的那处街道黑气腾绕,酸腐之气飘荡,方圆数里尸气凝重。那十几名锦衣卫、当然了也包括陆千户在内,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身中了不同程度的蛊毒。短时间内、应该是死不的。”白子熠说得一本正经,“ 但时间一长就不好说了。”
说完他还摊了摊手。
顿时!
“ 大人……”陆鄞一贯平静如水的俊容上,也变的惊疑不定起来,听完白子熠这一番话,他只觉着喉间像是哽了口毒血,下一刻就会穿肠烂肚。
“ 巡按大人乃本朝清流之首,文学泰斗,才学渊博。真是多、谢、大人您,告诉在下身中了苗人的蛊毒。”
陆鄞面上含着笑意,可心中、他完全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套奉承话的。
围观别人中蛊毒,还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崔羡安觉得,“缺德”这个词,简直就是为白子熠量身定做的。
白子熠并没有理会陆鄞。
而走到崔羡安身边时,他俯身来语:“ 阿羡放心,哥哥是不会让阿羡出事的。”也不知从何时起,只要是面对崔羡安,白子熠他的眼角眉梢,都会带着一抹清浅温和的笑意。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到底为何?!
“ 巡按大人。”
羡安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就中蛊毒了呢!她往后退开了几步,面无表情的说着:“ 卑职名叫崔羡安,只是六扇门的一个小捕快,生死有命,岂敢劳大人烦心……”原来他是朝廷派来的巡按大人,白子熠。而不是那神仙哥哥,白泽。
羡安扭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一眼。
白子熠笑了笑,他有意识到方才自己的失态。看到陆鄞的手中拿着个绛紫色玉瓶,白子熠淡若清风的脸上,嘴角的笑意显得那般地不自然。
反倒多了一番轻嘲:“ 陆千户,便是你们锦衣卫的解毒密药——紫炎。解的也只是毒,而不是蛊毒。哪怕是苗疆最低等的虫师炼出的虫蛊,也不是你这药想解能解得了的!”
羡安满脸错愕!据说在黑市上一粒紫炎的价格不菲……竟被巡按大人给说得这么平庸。
白子熠他不疾不徐,走到一位农家买鸡禽的老汉面前。有礼地弯腰问道:“ 阿公,你这里有刚下的鸡卵么?”
老汉点着农院自家里卷的茶烟,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笑开了花,眼睛里有狡黠的光,他笑眯眯说:“ 老汉我这里有是有,不过……”知道他是在故意拿乔。于是白子熠自袖中拿出两小块的碎银两,“ 一两银子一个鸡卵,拿两个。阿公,见你这儿正好支了口锅,鸡卵刚一放进去准就能煮个半熟,麻烦阿公煮一下吧!”
“ 好嘞!不麻烦不麻烦。”
老汉连忙答应,乐颠颠地收了那二两银子。他大笑得咧开一嘴黄牙,然后跑到装鸡的竹篓子前去找母鸡刚下出来的鸡卵,又放进一口干净的锅中来煮。
那清衣墨发的白子熠,从老汉手中接过鸡卵,转身翩然离去。
都不用他招呼,跟在后面的崔羡安便几步走过来,只见,羡安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正在直勾勾地,盯着白子熠手中拿着的那两枚鸡卵瞧,誓要把这鸡卵看出个不寻常来!
半晌后,羡安讪讪地收回了视线,她俏生生的脸庞上写满了费解,可却也忍着,没有开口问他。
“ 蛊的含义泛指由虫毒结聚,脉络淤滞而致胀满、积块的疾患!”只听白子熠淡淡说道。
“ 虫毒喜腥,喜新,用新生鸡卵煮至半熟,然后滚于两条手臂腕间经脉间,这样子很容易将蛊毒吸入蛋黄之中,但是这也不是绝对的,仅仅能解极小一部分的虫蛊。如果用不对方法,反受其害……”
他双手里各拿着一枚鸡卵,反手掷出去一枚,抛给了陆鄞。
声音平静的像是一泓春水:“ ……你们中的那种蛊虫很常见。可即使如此,也只有这一次机会!需要如何做我方才说了,不成功必遭反噬,对于陆千户来说,若失败、少多也要折上些内力,一个月内别想运功了,当然若是成功,自然是毫无损伤。”
随之。
转向崔羡安,端妍秀丽的男子。眉目轻柔,此刻白子熠薄唇轻启。
“ 那陆千户内力深厚,折点内力也没什么的。可阿羡是女孩子娇弱的紧……听话把手伸出来。此法很是危险,稍有半分差池,都会反受蛊毒所害!既叫我一声哥哥,我便不能见自己妹妹的去涉险。”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这是一只男人的手,但肤如凝脂、白皙、漂亮。薄薄的指甲修剪整齐,颜色像干净漂亮的粉玉。
崔羡安挑了挑眉梢,无奈,把袖口的衣料往上卷了卷,露出一截手腕,向前伸了伸,眼中有些酸涩,她忙地闭上眼睛,别开头去。
陆鄞的脸色都快黑透了,漆黑深邃的瞳孔里眸色锐利。
白子熠手中拿着鸡卵,动作很是温柔、专心得在羡安的两条手腕上,用鸡卵来来回回滚上一滚。
哪里还有适才的那副平淡?!
眯了眯眼,原本在手中把玩的鸡卵,也被羡安夺了去,白子熠由着她去了
徐徐侧目,只见陆鄞在自己手腕上,用另一只手拿着鸡卵滚来滚去的陆鄞。白子熠不禁噗嗤的一声。
像在嘲笑,但也有点意味深长。
仙色皎洁,然而白仙、白子熠那副眉眼却极妖,清冷之中暗藏迭丽。他眸色淡淡的:“ 至于那些锦衣卫,他们碰过那几具尸首若想他们活命,柴胡、蟾酥锭、紫雪、琥珀、蚕蛹、牛黄、全蝎和胆南星。用这些和龙蕨草一起熬煮,将一大锅草药水熬成一锅黑茶汤。明日子时日出前忍着恶心,一口喝下。”
“ 多谢大人。”
陆鄞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他神情复杂的朝白子熠施礼。随之,他转身匆匆离去……
双手背在身后,白子熠微微地弯腰俯首,朝着那道背影浅施了个礼。
“ 阿羡可知回驿馆的路?”
“ 跟我走吧!”
崔羡安困得哈欠连天,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弯腰俯首,白子熠朝她浅施了个礼,她没注意到。
夜风微凉,树影暗沉浮动,弯月悬空,残边似染上了抹嫣红。
她迎着月色,好似广寒宫上的仙子谪落人间。羡安唇角弯出一抹笑,“ 巡按大人方才说,早些年曾在湘西苗域待过一阵,能跟卑职讲讲……苗疆,那是个怎样的地方么?”
“ 苗疆。”
眸若清冷的寒霜,白子熠狭长的凤目黑润,透着几分静谧的沉静,淡淡的说道:“ 苗疆十万大山,那是一个比江南水乡,还要美的地方。”迈着八爷步,羡安扬起头,她满怀着憧憬,随即示意白子熠继续说下去。
“ 苗疆也并非都是邪恶之人,在十万大山外围有一些古寨,那寨子里面的苗民本性都很朴实。一年之中从无皑皑白雪反而向来都是绿树成荫。那些人傍山临水,寨里世世代代都住竹楼中,过着平淡无争的生活……”
白子熠眼底划过一抹乌光,攥白了自己修长的指尖。心中的喜乐与苦涩不过五五成!
羡安不禁问起:“ 那……,用刚下的鸡卵来解蛊,也是大人在苗寨时学来的么?”“ 是啊,阿羡可真聪明。”
他依旧一副清隽温润的样子,尤其是白子熠那黑润的眸子,像是写尽了人世的温柔,他抬手轻轻弹了下她脑瓜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