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魅夜说:“ 温离。不请自来的人是你,扰了本座清净雅致的人也是你,却反过来遐想着本座意欲夺你药奴的性命。果然,你们药鬼谷这冤人的本事,比起医术来得要更为出色呢!”他轻轻一笑。
温离身形一震。
医术——分明是在暗示,她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牧魅夜,目光清若冰雪,“ 你……?”她你了半晌,叹了口气,目光澄澈不显其幽深。“ 当年药鬼谷的那场内乱,使得谷内高手损失惨重,多年来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结,倘若不是因为那次,念楹她也不会消失不见,至今都了无音讯,物证消失,人证却在。药物无一不指向附子汤。实则人为怂恿。”
“ 始作俑者提供了附子汤药,间接致使,药谷大长老毒发身亡。以悬壶济世的身份问诊,其高明之处,则在利用对人心的透析,三言两语便能操控旁人替他隐藏物证,隐瞒真相。不难想出,药鬼前辈是如何甘为他人所用,也毫无怨言吧?”
说罢,牧魅夜依旧清清寂寂的笑着,但眼底好似掠过一抹阴翳。
“ 这是我们药鬼谷的自己私事,你却为何如此清楚?”温离眼底乌光一闪,定住脚步直直的盯着牧魅夜。苗王宫暗线耳目众多,牧魅夜贵为湘西苗王,以他如今的地位想要知道些什么,都再轻松不过了。
牧魅夜叹声,一席白衣出尘若仙,宛若九重天之上的神邸莅临。淡瞥过她一眼:“ 温离,你莫不是以为本座是靠皮相,统治湘西十万大山?”
“ 苗王陛下,确有一副好皮囊,这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牧魅夜重重一叹,抬手摸上自己这张脸颊,意味不明的笑着,不似平时对谁都一般无二的笑容,不再是看似仁和实则凉薄,给人距离感都假面。
“ 念楹的失踪对你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借此机会,本座助你登上药鬼谷圣女之位也不是不可能。发布悬赏令意想找到她,你不惜放下自己神医的身份,只要给得起你的开价不计出身不计一切过往,便都要救上一救。”
月白绸衣,玄纹云袖。
牧魅夜神色阴郁,“ 可你不知,你的所作所为早已将她推向众矢之的!只要我还是苗王,蚩念楹的苗疆圣女之位就永不可撼动。温离你说你不该死么?”他唇畔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 我无心于药谷圣女之位,从未想过与念楹争什么,苗王这份人情注定送不出去。苗王你精通巫蛊之道,劳你先看看这个。”温离脸色沉重,眉眼阴翳。
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包药粉,将装着药粉的纸包,朝苗王牧魅夜站着的方向递了过去。
牧魅夜“ 嗯”了一声,脸色冷凝凝的,深沉似海,他没有打开纸包,而只是把玩在手指间。
“ 药粉里的成分很复杂,里面混有梦魂粉,那是一种催眠致幻的药物。但是剂量较少,又混入了其他药材,中和了部分药性,虽然不知道这药粉叫什么名字……”牧魅夜俯身来语:“ 我推测,长期服用能使人精神错乱甚至至死。”
温离紧攥着拳头,脸色愈发苍白,“ 我……我就知道!”他贴耳附了下来:“ 这药粉,倒像是出自你的师兄毒医云水寒之手。”牧魅夜俊美的脸庞此时犹如无情修罗,俊美邪肆。
“ 是。”她点点头,应了。“ 温离,本座适才忘说了,你的那名药奴在相貌上,与毒医云水寒,颇有几分相像。”牧魅夜说:“ 云水寒为了保你安康,还真是用心良苦啊,可莫辜负了他的这番好意。”他将包着药粉的纸包,朝着温离的方向丢了回去。
嗓音本悦耳,但牧魅夜刻意降低几分,便低沉得如万年古木所出的琴奏出的最低音,灌有魔力。
一缕缕云烟水墨氤氲而开,袅绕着苗王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满天的梨花随之荡漾。
“ 我与他,何时还能再相见?”温离颤抖的声音问道。
扬手绕了温离一缕银白的发丝在指端,牧魅夜吟笑道:“ 阿离,并不是我偏要做这棒打鸳鸯之人,而是他不愿见你。云水寒体内的寒意乃上古蛊种,无解!况且当初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这世间可没有后悔药,有些事情最初一旦决定了那便是一辈子的!”
“ 所以啊……”神医温离墨发掩映下,若隐若现淡淡一抹水红。“ 牧魅夜你可能会成为一位好苗王,但是你很难做一个‘好人’。”
……
夜色中裹了轻寒,长街寂寥无人。
她狭长的凤眼渲染出寡然冷淡,唇角向下压了几分,“ 出来吧!都说让你不必跟着了。”温离寒声道。
“ 您身子要紧,夜里更深露重的,还是多披上件衣裳为好,方才苗王陛下他没有为难您吧?”
眉眼温和,瀛谪手里拿着一件,面料质地上好的墨蚕丝银纹缠枝的刺绣披风。他动作很是轻柔的,将披风搭在温离的肩上,刚要绕到另一侧帮她系上,却被温离闪身躲开了。
瀛谪的手停滞在半空中,肤如白玉,骨节修长,白皙的指尖略带凉意。此时心里一沉,原来主人对自己是这样不耐烦的,恐怕又惹了她不快……
“ 多谢!”温离余光瞧着他,云淡风轻的语气。
“ 其实主人您不必同瀛谪道谢的。”淡衣墨发的瀛谪,温和一笑,他的声音很清澈,也很温暖。
在顷刻间,两名内力都极为深厚的人,同时侧首朝一个方向看去。就看到在一条巷子内,两侧白墙黑瓦的木屋里,有阵阵黑雾冒出,笼罩着整条小巷,有风吹来,腥臭咸酸的味道到处飘散,此处黑雾腾绕,更是有凝重的尸气。
“ 只管杀不管埋,倒像是那个人的作风!”温离神色里透露着阴郁。
瀛谪低伏着头,怯生生的问道:“ 主人,那人他可是与您同位列药谷传人的——毒医云水寒?”方才在苗王面前他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神医温离的目光愈加冷冽。
淡淡说道:“ 苗王他没有为难我,倒是你,他似乎颇有兴趣的。”温离妖色无俦的脸庞,此时笑得明媚。
“ 主人,当初您救下我是因为我这张脸,与毒医大人颇有几分相像么?”不知何时,瀛谪发间的玉簪已被他握在手中,将锋利的尖,对准着自己这张温润隽雅的脸庞,仿佛下一刻,这锋利的簪尖就将划花那俊逸轮廓。
夜风拂过,令他身体发冷,可身体的冷,远不及心中的百万分之一……
温离怔忡下,手上一道银光闪现,倏的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准准的扎在瀛谪腕间的麻筋上,又上前夺下了他手里的那根玉簪,“ 云水寒是云水寒,你是你,这不一样。”她朝瀛谪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