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已经平复了一些的李浈闻听此言后,再度惊得面色大变,因为即便是自己都不曾了解这些,毕竟延庆还从未与自己详细说过此事。
“阿......阿耶,如何知道的?”
然而当李浈问完之后便后悔了,即便是父子,这种极其隐秘之事又怎会对自己言说呢?
不料李忱却是笑了笑,道:“你以为严恒的不良人只管些缉拿钦犯之类的琐事么?自宪宗皇帝时,便将不良人一分为二,一是你看到的那些不良人,他们负责缉拿钦犯与搜集些别人知道我不知道的秘密;二是看不到的不良人,他们可以隐匿在任何地方,去搜集那些别人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的秘密!”
“严恒从未与我说过这些!”李浈喃喃自语。
“所以他活得很好!”李忱似笑非笑。
李浈没有再追问其他,因为他知道总有些秘密是自己不能知道的。
见李浈再度沉默,反倒是李忱笑问:“怎么?你不问问朕谁是右神策军军使么?”
......
永宁坊,白敏中宅。
白敏中并不喜欢今日这般景象,可今日偏偏无论朝堂还是府邸,都是这么一副令人生厌的光景。
太过热闹了。
朝堂之上自不必说,回府之后却也依旧如此让人心烦意乱。
因为与白敏中一同回来的并不只有自家的那架牛车,还有其他牛车。
这其中包括吏部尚书晁雍、户部尚书吴士绅、兵部侍郎史嶨,中书舍人吴怀山、御史晁显虞,以及诸多大小官员,林林总总不下十余人。
此时正聚在客堂你来我往嚷得白敏中头痛欲裂。
“都给老夫闭嘴!莫要聒噪了!”白敏中猛地一拍堂案,怒声叱道。
众人这才聚在客堂中央,眼巴巴地望着白敏中不再说话。
白敏中随即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入座,脸上透着无尽的烦乱。
“国事繁多,尔等怎么就这般自在,还有闲心在老夫这里吵闹!”白敏中没好气地说道。
“都到了这般时候,我等可没白相这等气量!”说话的是一名较白敏中稍小些的中年,身着紫色官袍,宽阔的下巴上蓄了一丛稀疏短须,看上去倒也显得忠厚,正是吏部尚书晁雍,乃是当朝晁美人叔父,郓王李温的叔祖。
“是啊,便是李浈有些微末之功,也当不得三万户的食邑、四州封地,便是我大唐建国以来都不曾有过这等先例!”
说话的是比白敏中还年长些的户部尚书吴士绅,乃是吴昭仪的大伯,而吴昭仪则是夔王李滋的生母。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通咬牙切齿的犀利斥责,生生将李浈骂成了当世第一奸邪之辈。
白敏中怒而叱道:“怎么?这是圣人的意思,你们若有不服明日尽管去上疏弹劾,看圣人会不会因为你们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沉默,显然并没有人敢这么做。
“白相息怒,我等也只是一片忠心,那李浈为皇长子,又为穷兵黩武之辈,今日陛下又将神策军一半的军权给了他,待其从河西归来之日,便是我等这些老臣......”
不待吴士绅说完,白敏中便立刻打断道:“如何?吴尚书,说话要小心些,莫要给自己惹了灾祸!”
吴士绅闻言连连点头称是,生生将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若非李浈这等穷兵黩武之徒,仇士良作乱之时在座的诸位怕是永远都要留在骊山行宫了!”
一直站在角落的刘括略带些阴恻恻地低声说道。
“刘主事,莫忘了谁是你的杀父仇人!”众人中一绿袍青年冷笑说道。
“我比天下任何人都想要李浈的命!只是经过仇士良叛乱之事后,让我明白了一些事!”刘括的神情有些阴郁。
“哦?何事?”那青年问道。
只见刘括白了众人一眼,幽幽说道:“你们这些人加起来也斗不过李浈!”
“放肆!目无尊长,不知礼数!”白敏中当即冲刘括怒声吼道。
刘括也不反驳,当即冲众人躬身施礼,口中说道:“括口无遮拦,还请诸位长辈海涵!”
白敏中狠狠瞪了一眼刘括,而后又向众人说道:“圣人虽给了李浈三万户的食邑、四州之地,但诸位别忘了,他真有本事从吐蕃人的手里抢过来么?!”
一名年轻御史当即提醒道:“白相莫忘了,此次的征西大元帅是崔珙,合三镇四军之力,莫说现在这个内乱羸弱的吐蕃,便是其鼎盛时也尚有与其一战之力啊!”
后辈插话,白敏中倒也面无愠色,微微笑道:“崔珙已是年过七旬,你当李浈这行营兵马副都统是做什么的?”
众人闻言顿时了然,年过七旬的崔珙纵有建功立业之心,也必然力有不逮,所以大军的指挥权依然在李浈手中。
“那周规呢?他可是神策军中尉!”那青年御史红着脸又问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哄堂大笑,晁雍当即笑道:“侄儿糊涂了,周规不过是个小小的内侍省主事,此前又从无领兵经验,你以为李浈会听他的?”
“呵呵,左神策军军使,仇士良经营神策军十余年,你别忘了前阵子是谁在长安城将神策军杀得一败涂地!单是一支神策军便够他李浈折腾一阵了!而且圣人至今还未公布右神策军军使的人选!”白敏中随即点头笑道。
“既然如此,那陛下为何还将神策军交与李浈?”
闻言之后,白敏中望着晁雍笑道:“晁尚书可知道怎么办了么?”
晁雍想了想后,望着白敏中缓缓说道:“白相的意思是由我们来推荐右神策军军使的人选?”
白敏中摆了摆手道:“是你吏部来推荐,关老夫何事!”
......
这大唐的天子凭白多添了一位皇子,而且还是皇长子,对天下百姓们来说晋封新王反倒成了小事,尤其长安城内的百姓们,关心的自然是这位皇长子的种种秘闻,比如相貌如何,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特殊癖好,那位佑王府的王妃又是哪家门阀的千金,皆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首要谈资。
只是人们想不到的是,这位新晋的佑王此时正窝在一间酒肆的角落里孤独地喝着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