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那些人今天一大早分成两拨离开了小杨村,一拨朝着寿光那边去了,一拨朝着咱们乐安这边了!”
“头儿,去寿安那边的已经让兄弟们盯上了,但是朝着乐安这边的这一拨,直接进城了!”
“头儿,那一拨到乐安的家伙在城里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那个领头的进了客栈就没出来!”
一条条消息通过他的手下传到了刘深的面前,刘深虽然不想搀和这帮锦衣卫的事情,但是这些人在自己的地盘上,他不派人盯着总是不放心的,至少,他要弄清楚在这些人到自己地盘上来的目的,他可不想稀里糊涂成为这些人的目标,更不想自己的人莫名其妙的招惹上这些家伙。
他手下的这些盐丁,是什么德行他可是清楚的很,平素蛮横起来,就是连地方上的县衙都不给面子的,他若是不盯紧点,没准那些无法无天的手下,就给他带了一大堆麻烦回来了。
“到底是乐安还是寿光!?”他嘴里嘀咕了一句,青州的各县在他脑子里脉络可是清清楚楚,这些人分两拨,他还真不这些家伙到底是想去哪里。
“不会是去府城吧!”身边的副手歪头想了想:“就寿光和乐安,也没什么值得他们这么多人来一趟的人物啊,这一片除了咱们盐判大人,不都是些芝麻官吗?”
“连七品县尊大人到你嘴里,都成了芝麻官了,那你大哥我这个巡检,是不是连芝麻都不如了!?”
刘深没好气的瞪了自己的副手一眼,这货还是骄狂惯了,真以为自己这小小的巡检司有些时候不买当地知县的面子,自己就比他们大了,人家是不和自己这些人计较,大家都是靠着盐场吃饭的,谁会和自己的财路过意不去!
“我是说,人家出动一场,总得拿个大个的吧,我没见过锦衣卫,不过我想着他们从京城里来,就为了办一个州府都能办的案子,这锦衣卫也太闲了吧!”
“你还别说,还真有这可能!”刘深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副手说的还真有道理。
“那咱们还紧张个什么,只要不招惹他们,客客气气将他们送走就好了!”副手得意洋洋的说道:“结个善缘,日后好相见!”
“嗯,先盯着吧,若是他们明天离开乐安去府城,你去送送他们,顺便带点礼物过去!”刘深点了点头:“送一千两银子过去吧,多少是个意思,咱们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他盘算的倒是挺好,可惜的是,第二天,这帮锦衣卫却是没有动身的意思,而是开始几个几个的满城乱窜起来,有段小家几个本地人带着,这些人在寿安县城里乱窜,倒是也不怎么打眼,若不是一开始就派人盯着他们,知道他们的身份,刘深只怕真还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
不过,第三天,这些人还没走,他就开始感觉有些头皮发麻了,锦衣卫在城里乔装打扮的乱窜,这肯定是在四处打听消息嘛,而他的宅子就在这乐安县城里,平日里在县城里,也算是数得着的人物了,这些锦衣卫只要肯定打听乐安的事情,十有八九他的名字会跳出来。
“这些家伙到底想要干甚!”
他在南堡这边做不住了,哪怕天都快黑了,他急匆匆的依然带着人往县城那边去赶,他可以肯定,对方未必是想对付他,但是,真是被人暗地了捅了刀子,将自己的事情捅到这些人面前,少不了自己还是要花钱去摆平这些事情,没来由的,他可就算是倒了霉了!
乐安县城西北角,一处巨大的宅院里,灯火通明,许白站在这宅子的大门前,听着宅子里隐隐出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微微摇了摇头,在他的身边,一个看门的家伙,已经被他的手下摁到了一边,嘴里正呜呜呜的喊着什么。
“不要惊慌!”许白拿过段小家的腰牌,在对方面前晃了一晃:“咱们不是来打家劫舍的,是从京里来的,特意来拜访你家主人!”
那人其实没看清楚这腰牌,不过既然有腰牌,那就是官府中人了,所以他立即就停止了自己的挣扎,摁住他的人也慢慢的松开了他。
“我去禀报下沙公公!”
“不用了,你带路就可以了!”许白笑着摇摇头,一个不入流的盐课,他还要站在门口等待,他怕对方承受不住。
那人不敢多言,打开大门带着他们这些人走了进去,不远处灯火辉煌,似乎有人在唱曲。
“沙公公好兴致啊!”
许白走进亮如白昼的大堂,一看就看到坐在中间的那白胖宦官,笑吟吟的抬起了手:“有朋自远方来,做个不请自来的恶客,叨扰了!”
“你们是什么人?”
白胖宦官看到一群人闯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屋子里的丝竹声也戛然而止:“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么不懂规矩?”
许白笑吟吟的走到他面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对着屋子里所有人摆摆手:“好了,都下去吧,我和沙公公说会话,都杵在这里干什么!”
屋子里的人全部退了出去,沙千里心里愈发慌乱了起来,在南堡盐场一年多了,他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现在的盐贩子都这么嚣张了么,直接都敢在县城里闯到盐课大使的宅子里来要盐的了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拼命的对着被对方的人撵出去的自己人使眼色,不过对方一句话,不仅没让他安心,反而让他更加失措了起来。
“老爷,他们都是京里来的差爷,说是有急事找老爷商议……”
“京里来的?”沙千里一愣,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不知道是哪个衙门的兄弟来乐安这小地方来办差,我也是京里下来的,这可是他乡遇故知啊,一定要好好亲近一下!”
“可不是要好好的亲近一下不,要不咱们怎么会上门!”许白笑吟吟的说道:“南镇抚司许白!”
“南镇抚司,哪个南镇抚司?”沙千里一愣,一脸的懵逼。
“也是,以你的品衔,没听说过我们南镇抚司我倒是一点都不奇怪!”许白笑着说道:“这盐课大使好像也才是个正八品吧,若是你在宫里有职司的话,也不至于来这苦地方干这苦差事了,对了,出宫之前,你是哪个监的?”
“卧槽,卧槽,卧槽!”沙千里脸上依然是保持着笑容,心里却是一连串的卧槽翻来覆去,他已经没功夫计较对方这大咧咧口气是多么的刺耳了,只是努力的在想着,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南镇抚司的名字。
脑子里想着事情,嘴里却是顺口回答了许白的问题:“出宫之前,一直是在内官监……”
“哦,是萧乾的人啊,那就更好了!”许白笑吟吟的拍拍他的肩膀:“没吓到你吧,搞半天你也算是自己人,早知道的话就不用白耽误我一天时间了,昨天就该过来!”
“我有什么好吓到的……”沙千里笑着说道,脸上突然一僵,指着许白突然叫了起来:“锦衣卫,你们是锦衣卫……”
这声音是如此的突兀,又是如此的尖细,可见他此刻心里是多么的震骇。
“我说没吓到你吧!”许白叹了一口气:“坐下!”
沙千里还在指着许白哆哆嗦嗦,连魂儿都吓飞了,这做官的也好,当差的也好,谁半夜看见一群锦衣卫闯进自己的家门只怕都是这个反应,他没有吓得屎尿齐下,已经算是有些胆识了。
“坐下!”许白陡然大喝一声,不怒自威,沙千里的声音戛然而止,人也坐到了椅子上,只是甚至越发颤抖的厉害了。
“憋住!”许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没兴趣找你的麻烦,你若是憋不住,我不介意顺手收拾了你!”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沙千里顿时觉得刚刚自己险些憋不住的尿意,一下就舒缓了许多,只是裤裆里依然有几分湿哒哒的,那一点点他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好了。
“沙公公……”
“不敢,大人叫我小沙就好!”沙千里勉强挤出笑容:“都是下面的人胡乱叫的,在大人面前,小的哪里敢称公公!”
“哦,小沙!”许白看着这个至少比自己大二十岁的家伙让自己叫他小沙,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这胆子可不怎么样,要不,先喝口水压压惊,咱们再说正事?”щèńχūè⒈Θм
“不用!”沙千里讪笑着摆手:“主要是锦衣卫的威名太大,小沙没想到在这乡下地方,也可以见到锦衣卫的大人们,大人真不是特意为了小沙出京的吧?”
“瞧你说的!”许白晒然:“想起来我锦衣卫南镇抚司是干嘛的吗?”
“想起来了!”沙千里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陛下的诏狱!”
“那你觉得你有资格进我南镇抚司的大牢吗?”许白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真要是你犯事了,我押送你回京都嫌麻烦,连个三品都没有,还想进我南镇抚司的大牢,你这种,直接就地打杀了,也没人会找我的麻烦!”
这话很伤人,威胁的意味也很重,偏偏沙千里听到这话,脸上顿时笑得跟话儿一样了。对方若是遮遮掩掩什么的,他或许还会乱想,对方直接说连打杀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他此刻还能坐在这里,他还真没什么担心的了。
这话哪怕再刺耳十倍,他依然觉得安心无比。
“大人说的是!”他镇定了许多,这才想起来询问对方的职司:“不知道大人在南镇抚司里是何职司,这次来乐安,有什么需要小人协助的么?”
“你来这乐安南堡盐场多久了?”许白看了对方一眼,连自己的名号都没听过,那肯定是在自己在京城里声名鹘起的时候就出京了的。
“这个,不到两年!”沙千里回答道。
“哦!”许白拿出自己的腰牌,在对方面前亮了一亮,实际上,一看这白银质地的腰牌,沙千里就知道自己这话不该问了,连锦衣卫千户都不过是黄铜腰牌,这位是白银的,这身上的职司还能小了去了。
再一想到,对方好像连内官监的太监萧乾萧公公都是很相熟的样子,他咽了一下口水,敬畏之心更加重了。
“大人刚刚说,小人和大人算是自己人?”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个很重要,他一定得先确定一下。
“萧公公在南京镇守的时候,我就是萧公公的老相识了!”许白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倒是疏忽了这事情,内官监可不就是陛下的大管家么,这宫外的这些矿监,盐监,应该大多都出于内官监,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个盐课大使也是宫里出来的!”
“代的,代的!”沙千里胆儿大了一点:“其实也就是个盐监,只是这盐课大使迟迟上不了任,我这身份,最适合代这个差事,就这么一直干下来了!”
“哦,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说道不成,你可是宫里出来的?”许白顿时有兴趣了:“难道这长芦盐场,还有自己的规矩不成?”
沙千里不傻,傻他也外放不到盐场的盐课大使这样的肥差,哪怕这个盐课大使是代的,但是他能做两年,也能证明他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刚刚不过是许白这些锦衣卫的突然出现,太过于突兀了,以至于吓到了他,此刻镇定下来,听到许白对这盐场的事情感兴趣,他心里隐隐猜测,这些锦衣卫大概就是为了这盐场而来了。
毕竟山东这穷地方,值得拿着白银腰牌的锦衣卫带队亲自前来,好像除了官场大动荡和民间聚众造反,也只有盐场这样的大事了,毕竟这长芦盐场,一年几十上百万的银两进出,还关乎着几个省的民生,朝廷再重视也不为过。
这是朝廷要整饬盐政了?
他脑子里飞速转过这些念头,不对,若是朝廷整饬盐政的话,那只怕风声早就传到下面来了,而且,这事情不是应该盐运使司衙门带头,巡盐御史四处奔走?哪里有以来就锦衣卫明察暗访的!
朝廷直接派锦衣卫下来,那就只有一点,朝廷早就决定要办谁了,这锦衣卫来就两件事,一是搜集罪证,而是拿人抄家,除此之外,他真想不到锦衣卫在整饬盐政这事情中,还有什么其他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