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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繁华盖顶霜满行 第三十九章 还刀与君且容述

笙歌雪刃 拂青蔓 3623 2021-11-30 11:09

  子稷眸带寒光,目光冷厉的朝床的方向看去,拔剑起身,沉声喝道:“什么人!”

  子固同四名随侍亦抽剑而出。子固同子稷道:“你我去看看。”而后对随侍道:“其余人不要动,保护王子。”

  明筠听到一阵兵器出鞘的声音,身子一缩,紧紧咬住了嘴唇,暗恨自己竟被一只爬蛛吓乱了分寸,那长着八条腿的东西实在恶心骇人的紧。她平生最怕虫子,蜘蛛尤甚,更别说眼瞅着那八条腿就要往她手背上爬,一时间她汗毛倒起,惊悚异常,这才不小心头撞到了床底板发出了声音。

  明筠隔着床底的空隙紧张的朝外看去,只见两双黑靴正一步步向这边逼近,在最前面的是一双绣着云纹的黑靴。

  “出来。”子稷用剑尖挑了挑垂在下面的床帷,冷厉的道。

  明筠没敢动,只听那双云纹黑靴的主人再次道:“再说一遍,出来。倘若你还要偷偷摸摸,待长剑落下之时,会插在你身上的哪个位置就不好说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筠感觉到从头顶上方传来窸窣之声,似乎是剑尖划过被褥的声音。明筠骇然的想,莫非这人想用剑将她插个对穿。

  “留命,留命。我并非是贼人、刺客。”明筠怕对方真将她当成刺客给办了,赶忙出声。说着,她将绑在腿上的金匕首反手藏在袖间,柄朝下,小心翼翼的爬了出来。

  爬出来的过程中,她能感觉到对方的剑就竖在她脑袋正上方,只要她有多余动作那把剑就会毫不留情的刺下来。当她爬出半个身子的时候,剑由她的头顶落到了她的额前。她心头一窒,不敢再动。

  剑尖不断往下落,直到剑尖离她的眼睛只隔寸许。

  “抬起头来。你是什么人?”最终,子稷将剑尖搭在明筠的下巴处,冷然发问道。

  此时她整个人还趴在地上,但剑在颌下向上挑,明筠纵然心里百种愤慨,为了不被划伤,这一刻她也只能乖乖的抬头。仰眸望过去,只见剑的主人是个冷沉沉的玄衣少年,衣服上绣着大面积的赤红色火焰,他乌眸邃而寒冽,浑身透着一股锋锐肃杀的气势。

  明筠仰眸对上那少年的眸子,开口陈言道:“我并非可疑之人,也无意偷听你们的密辛,更不会向他人透露,请这位君子姑且将剑拿开,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明筠紧盯着少年的神色,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对面人的表情有一瞬看起来像是吃惊,不过那表情也就短短出现了一瞬就被冷肃取代。

  子稷此时心里确实惊讶不已,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出现在此时此刻此景。说起来,他同这位“小君子”有过两次交集,只不过,两次自己均未以真面目相见,现下这个场面,他二人只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罢了。况且,他确实不知对面人的身份底细。按下心头的讶异情绪,子稷面上不动声色,并未将剑拿开。

  “我们凭什么信你?”

  明筠道:“那你能不能先让我起来?”

  子稷眯起眼睛:“哦?你在跟我讲条件,信不信我直接杀了你?”

  冰凉的剑尖抵在她喉咙旁,她仰眸看着子稷,道:“杀了我对你们并没有好处,不仅没好处,还会让你们与晋、与范氏结仇。”

  子固横剑于侧,闻言蹙眉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明筠道:“我乃晋国王族,你们所求助的范吉辉正是我舅父。”

  子固皱着眉看向子稷,想求证此人说的有几分真假。

  子稷道:“还是那句话,我们凭什么信你?”

  明筠盯住子稷,道:“邯郸稷,你既为晋国之臣,有一物,你当能认得。你让我起来,我拿与你看,你一看便可知我所言真假。”

  子固道:“师兄,此人鬼鬼祟祟匿于床下,甚是可疑,又听得我楚国内部密辛,不可轻信。或许,只是耍花招罢了。”

  子稷道:“不如先看看证物,倘若是虚言,再处置也不迟,左右已被制住,晾其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这时,尹堓大夫走了过来,道:“君子稷说的没错,不妨先让他自证一番。”他仔细的端量着明筠,瞧着总有几分面熟。

  子固闻言,点了点头:“好,那先让他自证一番。”

  子稷剑尖微微朝后挪了挪,让明筠爬了起来。

  明筠在两柄剑的威胁下慢慢的站了起来,张开两手,示意并没有武器,可刚起来那邯郸稷便将剑横在她的右手小臂的位置上。

  明筠眉头微跳,那个位置她藏了匕首。果然,那邯郸稷用剑刃敲了敲她的右小臂,发出了清脆的金戈之音。

  邯郸稷笑道:“这位小君子,你的胳膊莫非是铁做的?”

  明筠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道:“没有恶意,只是防身。”

  邯郸稷低喝道:“拿出来。”

  明筠无法,只得将金刀从袖中取出。金刀是柄朝下倒放在袖子里的,轻轻朝下一抖手臂,匕首便从袖间滑落到掌心。只是她刚将金刀拿出来,忽的,那邯郸稷猛然抓住她握着金刀的右手。他用力非常大,抓的她手背生疼。

  明筠挣了挣没有挣动。她以为邯郸稷是怕她突然出手攻击,以防万一才这样抓她的手,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是你叫我拿出来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贼人刺客。”

  邯郸稷没有说话,眼睛瞪大,目光紧紧的锁在她手里的那把金刀上。

  明筠只觉着那邯郸稷手上用的劲儿越来越大,她的手被他握着的地方周围都发了白。邯郸稷的神色愈来愈激动,甚至眼角都发了红,手也在微颤着。

  “哪来的?”邯郸稷的声音低低颤颤,逼近了她,几乎是用气音在问话。

  明筠被邯郸稷的状态怔到了,皱着眉不知他在问什么,她又该答什么,张了张嘴,只吐出两个字:“什么?”

  邯郸稷看着她,突然高声吼了起来:“我问你它哪来的?这把刀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明筠被他这一声吼,心咚咚一惊。

  别说是明筠,屋内所有人都被子稷的吼声惊到了。

  子固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子稷,他与尹大夫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异。

  子固试探一声:“子稷师兄?”

  子稷没有理会于他,只死死的盯着明筠,吼道:“说啊!”

  明筠反应过来,明白他在问自己手里的这把金刀。一瞬间,她想起了那夜半趴在雪地上失声痛哭的鲜虞女。这把刀,可是有什么故事?她心里飞快的斟酌着一下,答道:“两个月前,鲜虞战败,这把刀是从鲜虞国那儿缴获的战利品之一。”

  “鲜虞的战利品?”邯郸稷低低的重复了一遍。

  明筠点了点头,肯定的道:“没错,是从鲜虞得来的。”

  “鲜虞,竟然在鲜虞。我找了这么多年,竟是在鲜虞。”邯郸稷喃喃的松开了明筠的手。

  邯郸稷松开手的那一刻,明筠呼了口气,忍住想龇牙咧嘴的冲动,揉了揉自己被握的发白的手。

  疼,是真的疼。

  她此时心里头清楚的明白这把刀肯定对邯郸稷意味非同寻常。鲜虞女说这刀是她寻来赠与故人的,难不成,眼前这邯郸稷就是鲜虞女口中的故人?

  明筠怕猜错,也不敢乱开口,反正这把刀已经和自己断了缘分,不管它是谁的,肯定不会属于她了。人要识时务,眼下这场面,还是将刀主动送上为好。于是,明筠忙不迭的将刀捧到子稷眼前,僵笑着道:“看起来这把刀同你渊源颇深啊,它留在我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我将它送还给你吧。”

  如她所料,邯郸稷果然伸出了手。

  在邯郸稷的指尖就要触过来时,明筠却指头一握。

  邯郸稷看向了她。

  明筠道:“交出了金刀,我便没有武器傍身。我的出现当真只是个意外,并非是歹人。我相信邯郸的少君是个君子。一把金刀换一个解释,可否?”

  子稷定定的看着她,道:“好。”

  “给”,明筠松开了手,道:“我信你,希望你也能信我。”

  子稷没想到,时隔五年,他还能再见到这把金刀。当刀握在手里时,他不禁颤抖,几乎忍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过往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重演,带着血的颜色。他将金刀摁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久久没有言语。

  明筠看着邯郸稷,心里不免慨然,眼下这人脆弱的模样简直与方才那个用剑指着她时判若两人。也不知这把刀对他意味着什么,若是有故事,想必也不是好故事。

  待子稷稍稍平静之后,明筠从怀中取出两枚令牌,用以自证。这两枚令牌是为了以防万一带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万一”。此时明筠心里真的是十分后悔,倘若没有翻入这间屋子,倘若没有听到这段楚国王族密辛,她也不用自己主动透露身份。这一趟本就是偷偷来的,这下可真是——

  明筠心里默叹,暗暗谴责自己。不过现在想什么也没用了,先在这群佩剑半出鞘的楚人面前保住性命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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