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嫮生被凤焱丢在了黎山。
眼见他容色凌厉,满面阴沉,凤嫮生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夺门而去。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即便是那日自己出言顶撞,他也不像现下这般模样。
一旁元徽神君收拾完桌上棋盘,闭目躺在树下的摇椅中叹气,“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凤嫮生闻言恼火,蹙起两束眉毛瞪他,“谁是卤水?谁是豆腐?”
元徽神君卖关子,抖了抖胡须,不咸不淡说了句,“美人是卤水,英雄是豆腐。”
凤嫮生嫌弃他唠叨,“老头儿!故弄玄虚!”
那元徽神君掀起眼皮,神气活现的瞧了她一眼,“不信啊?走着瞧!”
“那你可知我舅舅方才去了何处?”
元徽神君又合上了眼,慢悠悠说道,“老朽估摸着,帝君是去寻人抄家伙打架去了。”
九天诸神皆知,那黎山元徽神君自来算得一手好卦。
果不其然,瀛洲仙岛自正午时分便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以至于那西海水君的水晶宫都因此震颤不止,摇晃不定。
海里一众虾兵蟹将因受不了自海面波及下来的强大仙泽而纷纷眩晕昏迷,一时间,鱼虾龟蟹飘满了整个西海水域。
不明状况因果的仙官匆忙将此情景上报九重天,却见从来雷厉风行的天君掩面推辞,直言自己头风发作,无力听奏,挥了挥衣袖便退朝罢听了。
满殿诸神见此,立时一哄而散,瞬间就没了踪影。
唯有一位上了年岁的老神仙将那报信的小仙官给扯到了角落里。
“没眼色!我问你,瀛洲在何处?”
那小仙官呆呆回了句,“西……海啊。”
“那为何西海水君不前来禀报?”
小仙官好似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傻傻问道,“为何?”
老神仙恨铁不成钢啊!
他急吼吼的指着雷电交加,风雨渐急的瀛洲,劈头盖脸就将那小仙官狠狠地数落了一番。
“两位帝君在打架,你禀报天君有何用?天君会管那两位的家务事吗?”
北荒月疆凤焱帝君与瀛洲昊天帝君历来不和,这两人呕气数十万年,哪日憋闷生起气来便会打上一架。
凡是有资历的九天诸神都深谙其道,就连每每被殃及的西海水君都学会了对此飞来横祸保持沉默。
毕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哪一位他都不敢得罪。
那小仙官一听,差点跳起来,反手扯住老神仙说,“那是不是应该去青丘寻来凤仪上神?”
“你寻凤仪上神做什么?”
“劝架。”
老神仙闻言,身板一晃,差点背过气去。
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再说凤焱寻来瀛洲时,此地一片祥和安宁。
一众仙娥正捧了新鲜的果子酿酒,哪知一道剑光从天而降,堆满酒坛的凉亭瞬间就被劈成两半。
这两位每隔三五万年便会打上一架,瀛洲各处仙娥早已对此司空见惯,更有那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聚众躲在远处下注,赌这次打架的胜负究竟花落谁家。
“算我一份!我押君上!”
一个仙娥非常有见地的分析,“不是我偏帮外人,凤焱帝君可能会胜算大一些。莫非你们忘了?上次打完架之后,咱们君上的右腿瘸了半个月。”
旁的仙娥听完不依,立时给反驳了回去,“恐怕不见得。我听灼光上仙说,那次打完架,凤焱帝君还在月疆休养了好几日呢!”
鉴于到底押谁下注,众仙娥意见不一,最终也没个定论,只得先看打架的两人境况如何。
只见那滂沱大雨中,两道剑光忽明忽暗,引出天际一道道震耳欲聋的雷电。
剑气如虹,争鸣刺耳,两道身影自凌空破灭的寒光中落地。
“欺人太甚!我刚酿好的酒!”
“小家子气!这次让你左腿也瘸了!”
“你口气不小!”
时至黄昏,那瀛洲天空终于变作了和风细雨。
打架的两位始终胜负未分,谁也未曾讨到便宜。
凤焱收起长剑,擦了嘴角血渍起身欲走。
“阿焱。”
时如逝水,数十万年光阴如白驹过隙,自她之后,这世上再无人唤他阿焱。
“我知你心里恼我,青绾她……,阿焱,长琳毕竟是我唯一的女儿。她这么做……”
凤焱驻足,却并未回头,清风掺着绵绵细雨,将他两肩衣襟逐渐沁透。
“阿晟,你我当初八拜之交,昆仑盟誓,我凤焱永志不忘。今日来此,是与你将此事讲个明白,瀛洲帝姬只会是你的女儿长琳,君无戏言,她从今以后就该安分守己。”
两人何其熟悉,这冰冷凉薄的一字一句是凤焱对他的承诺,亦是对青绾的警告。
风声渐急,于凤焱转身回眸间拂起他鬓角银发,吹来他坚定决然的声音,“至于嫮生。等她及笄,我会三媒六聘,娶她为妻。”
三媒六聘,娶她为妻!
他自震惊中回过神来时,凤焱已离去许久。
望着远处明灭飘忽的夜色,他不知是该笑自己,还是该笑凤焱,亦或是该笑这世间痴傻之人都逃不过那凡尘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