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洛醒来已有三日,虽是卧床昏迷一个月,此时却已可以下地缓慢行走。恢复如此快速,一是打小就练下的良好体质,更重要的则是姜仙瑶的悉心照料。
清云寨,位处凌山深处,凌山自古就称中原仙山,靠山吃山,清云寨中所藏天灵地宝数不胜数。姜仙瑶救曹洛心切,寨中各种地宝药材都取来熬药,顿顿喂曹洛服下,就连姜武真私藏的一颗千年灵芝,都难逃此运,被熬成汤药,被曹洛服下,一滴未剩。
曹洛走出房门,沐浴着秋日晌午的阳光,暖意透体。
“活着的感觉,真不错。”曹洛缓缓闭上眼睛,细细的感受着这股来自阳光的暖流,自外向内缓缓的流淌。忽然间,曹洛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自丹田气海之中,一股热流翻涌,沿七经八脉而出,与来自体外的暖流相合,再成牵引之势,齐归丹田气海。
这奇怪的内气流动感,惊得曹洛一下睁开了双眼。
“引火归元?这不是内气功法修炼到一定境界才能掌握的么,我也没修炼过啊。”曹洛一脸懵圈,再次闭上眼睛细细感受。
内识探至气海,曹洛更是震惊。若从前习武内练的气海处是一个水桶的话,此时已经宛如大湖。
曹洛再次睁眼,细思片刻,便想通为何自身丹田气海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那日凌山边界死战,已是力竭的曹洛,强运真气,提剑搏杀,而早已是枯竭的气海,在这般强运之下,更如同竭泽而渔,空釜猛火。气海之府不耐透支,瞬间炸裂,经脉尽伤,所以才昏厥过去,足有一月之久方才醒来。而这一月来,姜仙瑶每日顿顿喂曹洛服下各种汤药,天灵地宝滋养之下,已是破碎不堪的气海竟如同奇迹般的修复了起来,并且在各种药力加持之下,不仅恢复,还被滋养的更加宽广。
想通其中原因,曹洛面上转惊为喜,“是福不是祸,机缘二字,果真玄妙。”
“喂,你就是曹洛吗?”一名少年,自房顶跃下,轻轻一飘,落在曹洛身前,这么少年,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不高、粗眉大眼,身作寻常猎户打扮。
“正是在下,你是?”正在神识内审的曹洛,被这一声不算和善的询问拉了回来。
“哼。看着还算忠厚。哼。”少年说完,脚尖一点地面,轻功一跃,跳上房顶,一呼一吸之间,就跃至远处房顶,轻身一落,不见了身影。
曹洛面上满是疑惑,这人,怎么回事。曹洛还未反应过来,又有人自院外呼唤自己的名字,这回是个女声。
“曹洛!曹洛!”随着呼声渐近,姜仙瑶快步跑进院内,“曹洛,我爹回来了,听说你醒了,要见你。”
清云寨寨主,姜武真,七日前下山访友,那时曹洛还在昏迷,此时访友刚归,就听姜仙瑶说曹洛醒了,便让把曹洛喊来一叙。
清云寨,大寨后方,一处大宅,便是姜武真生活起居之处,曹洛跟着姜仙瑶,走入双开大门,映入眼前便是是一处宽敞大院,院中左右陈列着各式兵器,再往前,便是立有四柱的前厅。左右各有四张木椅,正中高挂一画像,画中老人白须及胸,一派仙风道骨。画下一张八仙桌,左右各一木椅,姜武真正坐在左侧椅子上,喝着茶水。
“姜寨主!”曹洛迈步入得厅堂,抱拳作礼。
“嗯,曹小子来了,坐吧。”姜武真回应道,顺手把茶杯放下,“瑶瑶,再去煮点茶来,我和曹小子说会话。”
“好的,爹。”姜仙瑶走上前,拿起茶壶向内堂走去。
“多谢姜寨主相救!”落座的曹洛再次抱拳施礼。
“不必多谢,你救我家瑶瑶两次,我救你一次,应该的。”姜武真摆手笑答。
“晚辈给姜寨主带来麻烦了,我们其实不是普通的吴国商队,实际上是吴国秘使,这齐国兵士,目的是追杀我等...”曹洛面带愧意。
“无妨,赵印不会再追你们了。我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姜武真依旧笑着答道。
“这...?”曹洛想不通,这凌山不是齐国境内?一国君主,怎么还会听一个山匪寨主之言?姜武真就不怕赵印派齐国兵士围山剿灭清云寨么?
姜武真看出了曹洛心下疑惑,满面微笑的张口讲到,“你们第一次入山,我就看出来你们不是普通行商,我早说过,只要你们不做什么违背天理之事,我都不管。也不用担心赵印派人来围剿,我这寨中,越国遗民,田氏后人,比比皆是,赵印他都不敢派人来围山。更何况你们这小小吴国使团。”
“这...晚辈就不解了,还请姜寨主详解。”听完姜武真所言,曹洛心下疑惑更深,这越国遗民,田氏后人,那可是齐国君主的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这田氏,赵印篡了田氏齐国,应该极想将田氏斩草除根才对啊。
看着曹洛面上疑惑,姜武真笑意更浓,“因为这凌山本就不是齐国的土地啊。”
“嗯?”曹洛听了这句话,脑中更是画起了问号,“凌山不是齐国境内么...”
“哈哈,你们这群娃娃,那段历史,估计也没几个知道的,今天有空,我就给你好好讲讲。”曹洛的无知表情,激起了姜武真的答疑之心。姜武真拿起茶杯,将残茶一口饮尽,开口说道,“你看我身后挂着的这幅画,这乃是我们姜氏老祖,国师姜尚。当年随周王打下天下,灭商后,分封七十二国诸侯,我们姜氏老祖,只求了这凌山地界,这周遭群山,凌山一脉,皆是我们姜氏之地。”
“可是...”曹洛思量着,虽说此山是姜氏封地,可眼下周天子早已约束不住诸国,诸侯已是竞交兵,这齐国为诸国最强,怎么可能见自家腹地,出现国中之国呢?
姜武真见曹洛面上忧虑浮现,继续微笑着开口道,“曹小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别忘了我们姜氏老祖可是以仙法谋得大道,飞升而起,去当仙人了。这寨周密布的石头阵,你以为是摆着玩的吗?更何况,此处有我坐镇,他赵印若是要想乱来,可是要担心一下自己的项上人头啊,哈哈,不必多虑。”
听到姜武真如此解答,曹洛心头暂安,但是又听提及了仙法,飞升,仙人几字,曹洛连忙问道,“姜寨主,那你可对仙鬼神佛有所知晓?我那把黑鞘宝剑,还有凤求凰对玉珏,你可知晓什么吗?”接着曹洛便把自己临醒之前,身在幽冥地府的梦境与所发生之事讲述了一遍。
“你那把剑,我倒是略知一二,那日林中,我见你所拾来的黑色剑鞘,便想到了一些。古籍中记载,太阿剑,剑虽有实,却生自无形,乃天地之气所聚,为匡正道、卫苍生所生。据传,当年周王斩帝辛,用的就是太阿剑,帝辛乃人皇之体,凡铁难伤其分毫,只有周王所持太阿剑,方能将其斩杀。至于周王是怎么获得,又如何失去太阿剑,史书上的记载,也是玄之又玄,未有明说。总之,可以确定一点,太阿剑,只在乱世而生,乃是天地之正气,为护佑苍生所诞。”姜武真见太阿剑重现人间,心头生起一些忧虑,天下兴亡之间,苦的还是百姓。
“至于你说的玉珏。”姜武真顿了顿,“好像在哪本古书上读到过,好像是个射弓箭的,和他美妻之间的定情信物吧,记不清了。再就是什么阴阳之界,满天神佛的,那更不是我这凡人之体能知晓的咯。”
“多谢姜寨主讲解。”曹洛施礼以谢,这时姜仙瑶端着刚刚烧好的新茶,踱步而回。
眼下这怪力乱神,奇物异闻,曹洛心头的疑问稍解。可这一遭远行他国,眼中所见之天下是非种种,所产生的疑问困惑,再次萦绕曹洛心头。
姜武真见曹洛面上再次浮现困惑,张口道,“曹小子,饮茶,还有什么疑惑吗?”
“姜寨主,晚辈心头仍有困惑。”曹洛一边饮茶,一边将此行一路,眼中所见,亲身所历所产生的的困惑缓缓道出。
“我们在魏都晟阳,见贵族富户竟以买奴为乐,奴隶虽为异族,可也是活生生的人啊,就这般被随意买卖,犹如牲口。又逢魏国大旱,晟阳城内,贵族朱门酒肉,出了都城,一路饥民遍野,庙堂之上,各方势力却视若不见,只关心自己的家族利益。我们此行,合盟魏国,魏公又是个穷兵黩武之辈,这魏齐大战,如果站在吴国的角度看,魏齐交战必是好事,可站在天下的角度看,我们何尝不是给魏国平民造成了一场灾难。”讲到这,曹洛眉头紧锁,面上愁云笼罩,哀伤之色流出,“这一路送命的弟兄,明明是我带他们出来的,我保证过的,可我还是食言了...如果我足够强的话,也许他们就不用命丧他国了。”
姜武真静静的听,听着曹洛的声音越来越小,轻叹一声,张口说道,“生死皆有命,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重要的是要从生命的失去中获得领悟,以后你会去蹬更高的山,跨更宽的河,今日这些生命的逝去,都是你将来前进所背负的动力。至于众生难平,万物刍狗,民生多艰,诸国纷乱,已是几百年的隐患,只是都在今朝齐出罢了。至于何以解,我只一辈武夫,只能安守我这凌山一脉。”
姜武真讲完,心下内衬,“这曹洛小子,年纪轻轻,眼光却不局限一国,能心怀天下众生,前途可期。”见曹洛面带沉思,半晌不语,姜武真也不打扰,拿起茶杯,慢慢品着香茶。
“姜寨主,晚辈忽有一想,若是七国归一,天下大统,众生之难,是否得解?”半晌未语的曹洛,目光坚定的张口说道。
姜武真手端茶杯,杯边贴口,口中还有半口茶未及咽下。就听曹洛这一句惊人之语,再看着曹洛坚定的神情,姜武真愣住了。
此时,曹洛休寝的小屋内,武架上横摆的黑鞘太阿剑,鞘内剑身金光一闪而过,从鞘间缝隙透出即消。
......
周历二八零年秋,魏齐边境,山海关,大战开幕。
魏国对齐宣战的国书送抵齐国殿上半月后,在魏公命令下,镇守魏国北部边境的魏国最强骑兵,关北铁骑,其中半数,一万骑,在公子荒亲自执将令的率领下,已然杀到山海关外,落寨扎营。同时抵达的,还有步卒五万人,箭楼、投石机、冲车一众攻城战备。
山海关虽是险要关口,为两山所夹,但魏齐两国数百年无战事,关口城墙并不高耸,也不牢固,本质上只是充当国界的地标关口。
齐国,山海关守备,钱大义,魏国情报对此人评价八个字,有勇无谋,志大才疏。并不是齐国兵府调用失职,派此等庸才镇守边关。而是通经略,有能干的将领皆被调至南方,吴齐边界一线,山海关这种素无战事的关口,眼下实在是无人可用,只能调钱大义前来驻守。
多日前,魏兵未至之时,齐公赵印,传令钱大义,只做死守不出,安待援兵驰援。
战事初的几日,钱大义谨遵赵印之命,据守关隘。魏国公子荒,指挥步卒在箭楼,投石,冲车的配合下,多次攻打关口,在损失步卒两千,箭楼一座之后,山海关依旧未破。
魏军大营,主将帐内,公子荒苦想破关之法。
此行伐齐,魏国粮库不足,供给兵士的粮草只够半月,若要补充粮草,只能破关后,入齐搜刮。若是关口齐将,死守半月,魏军就要因粮草不足而退去。
攻城五日,毫无进展,此时的公子荒,心中十分焦急。
“诸将可有破城良策?”公子荒开口问道。
帐中诸将皆是无言。
此时一名干瘦,面色阴沉,未披军甲的中年人,乃是随军书记,出列开口道,“将军,下官有一计,可助将军破关。”
“哦?讲。”公子荒道。
“将军,我军之精锐,在骑兵,而非步卒。眼下敌将死守城关,骑卒难用,只能以步卒攻城,这是以我方之短攻敌之所长。若想破敌,必是以我军之长,痛击敌军之短。”干瘦中年人道。
“愿闻其详。”公子荒见其言语,有理有据,便让其继续说下去。
“将军,依情报所看,山海关守备钱大义,实属庸才,庸才之辈,还对军中晋升颇为渴望,此等好大喜功之徒。我军不妨成全他,给他这个军功。”中年人轻捋了一下胡须,缓缓道来。
公子荒一边听着军中书记所言,一边思量,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将军,我国今年大旱缺粮,天下皆知。而此时,军中粮草也仅剩十日之量,从明日起,坚持攻城五日,攻城兵卒每日递减,营中造饭之处,移至营前开阔处,每日釜具减量四之其一,五日后,攻城士卒改为关前叫阵辱骂,人数每日递减一半。同时,这十日内,我军营中兵士,每日渐向后方山林隐蔽,营中军帐,每日拆卸部分。精锐铁骑更是莫要露面。如此做法,不出十日,敌军必出关袭营。待到那时,我军之长,则可发挥大用。”军中书记说完,抱拳行礼。
公子荒听后细细思量,开口道,“就依书记官之谋,依计行事。若是十日破敌,你重重有赏!”
前六日,魏军皆是依计行事。
眨眼到了第七日。傍晚,山海关,城楼之上。
“守备大人,魏军造饭的釜灶又减少了,你看,后面还有营帐在拆卸。”一名负责瞭望观敌的兵卒,向身边的山海关守备,钱大义报告道。
“嗯,魏军几日未攻城了?”钱大义眺望着魏军营盘开口问道。
“大人,已有两日,这两日都是派步卒来关下叫骂,都被我们乱箭射回去了。”兵卒汇报后,突然记起什么,接着说道,“大人,今日骂阵魏兵,要比昨日少了不少。”
“哦?”听完汇报,钱大义手按腰间长剑,心中思量,“看来情报很准,魏军来势汹汹,但是军粮不足,难以持久,眼下看来是要败退了。”
第八日,傍晚,山海关,城楼之上。
“守备大人,快看,魏军大营之中,锅釜已不足最初的三成,营帐都已仅剩两成不到了。”瞭望兵卒,见魏军越来越少,心中大喜。看来这场大仗,要以魏军自退而结束了。自己可以活着回家啦。
“今日叫阵的魏军如何?”钱大义看着远处魏营问道。
“大人,魏兵今日来叫阵的不足百人,而且皆是有气无力,喊了两轮,还未到晌午,就撤回去了。”兵卒汇报道。
“好!天赐之机!快,传令骑兵队,立刻整装,随我夜半袭营!”钱大义见魏营当中兵卒退去大半,而且皆是已现疲饿之态,守关之功已入自己囊中,若再亲率众兵袭营,抓几个魏国将军回来,那岂不是锦上添花,功上加功。拿定注意,钱大义便命令身边兵卒前去传令,自己则快步返回大帐,做起准备。
夜半时分,本是月圆之夜,可天空中浓云层层,把月光遮了个严严实实。四下皆是一片漆黑。钱大义率山海关中骑卒五百,皆是快马长刀,马蹄上皆包裹厚布,在城门内严阵集结。
钱大义骑在马上,抬头看了看被浓云遮住的天空,再一拽马绳,调转身形,冲着跟在身后的五百骑卒,高声道“四下漆黑,真是天赐良机,弟兄们!今夜随我袭营!大破魏营,回来一同加官进爵!”
“得令!”
“得令!”
“开城门,兄弟们,随我快马杀出!”随着城门大开,钱大义手中长刀一挥,率着众兵士直出城门,杀奔魏军大营而去。
马蹄轻快,稍不一会的功夫,钱大义带着五百骑卒已是杀至魏军大营门前百步之外。
“你听没听到什么动静?”在魏军大营前值岗的兵卒,问着身边同为值岗的兵卒。
“声音好闷,有点像马蹄声。”兵卒答话后,也倾耳细听。
“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了呢。”兵卒说道。
兵卒话音刚落,就见从远处漆黑夜色之中,模模糊糊之间,一大汉手持长刀,打马杀出,再定睛细看,大汉身后跟着一众骑兵,浩荡杀奔而来。
“不好!齐军袭营啦!”兵卒一声大喊,喊声刚出,钱大义一马当先,已是杀至营前,长刀左右一挥,两名值岗兵卒刚转身跑出三五步远,就被斩杀于马前。
值岗兵卒这一声大喊,引得魏军大营大乱。
五百骑卒随着钱大义杀入魏军大营,刀挥血溅,众多魏卒皆是刚从营帐中钻出,身未披甲,手未持刃,就被袭营的齐国骑兵一刀斩毙。
齐国骑卒一边随着钱大义在魏军大营中刀劈斧砍收割者刚刚被惊醒的魏军步卒,一边向着四周营帐投掷着内装火油的小瓦罐,前兵掷罐,后卒扔火折,一瞬间,被点燃的营帐,火光冲天照亮魏军大营,更照亮了漆黑的夜色。
钱大义率队在魏军大营,一路挥砍拼杀,未遇到半点激烈反抗,直到杀至魏营大帐,终于遇到十余名精锐步卒。
“大帐之中必是主将!”钱大义见此处守备魏卒武力颇高,断定帐中定有大获。
“弟兄们!冲过去!活捉魏军主将!”钱大义心中大喜,一夹马腹,直冲向前。
大帐前的几名守备武艺虽高,可也挡不住这五百齐国快骑的冲击,但就在拖延这片刻时间,钱大义只见从前方大帐之中,几个披甲兵士,护着一人出帐。待出帐之人在两名魏国骑卒护卫之下,上马扬鞭,直奔营盘后方树林跑去后,这几个披甲军士转身杀回,毫不畏死,手持长剑,直奔齐军骑卒冲来。只为给身后向着树林深处逃窜之人,争取逃脱时间。
“噗”
“噗”
刀锋入骨之声乱响,几名披甲军士已是身死马前。
“弟兄们,随我追!那必是敌军主将!抓大鱼!过年了!”钱大义此时已是大喜冲顶,一夹马腹,再次首当其冲,率队追击,直奔树林冲去。
钱大义率队追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已是入林深处。前方的“大鱼”却突然勒马不前,一拽马绳,转过身来,静候钱大义杀至。眼见前人不跑了,钱大义也驻马相距十几步远,大声喊道,“敌将何人,速速就擒!”
“大鱼”骑在马上,口中传来笑声,“哈哈哈哈,我乃魏国公子荒。”
钱大义听着“公子荒”大名,心头更喜,这下可真是抓住大鱼了,同时心中一想,这公子荒都已是被包围之境,为何还能发出笑声,该不会被吓傻了吧,原来鼎鼎大名的公子荒,也是个怂蛋草包,随即便开口道,“公子莫怕,只要你乖乖就擒,我等不会伤你性命的。”
“哈哈哈哈哈。”公子荒骑在马上,依旧发出大笑。钱大义面上满是疑惑,不做他想,直接一磕马腹,策马上前就要绑了公子荒。
就在此时,公子荒不停的大笑之中,天上的浓云竟逐渐飘远,圆月半露,一束银白光亮洒下,将这林中空地照亮一半。
钱大义借着这半边月色,再看前方,依旧是被围的公子荒,以及一直跟随着的其余两骑护卫。
钱大义策马缓行,浓云渐去,终于天上圆月揭掉了遮脸的整张面纱,通透的银白月光洒满了整片树林。
“啊!”一声大惊之声传出,发声之人正是钱大义。
为何惊呼?
借着明亮月色,钱大义终于看清了公子荒身后周遭树林,原本影影绰绰的林中,此时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魏国骑兵。骑兵各个面覆铁盔,身着黑甲,手持长枪利刃,胯下高头大马,军纪威仪,如此埋伏半天,不仅未发出丝毫盔甲的碰响,就连骑兵胯下马匹,连个响鼻都未曾打过。
“哈哈哈,哈哈哈,我快笑死了。”公子荒笑的直捧腹。“好了,山海关守备钱大义是吧,别做无谓的抵抗了,这林中是五千北关铁骑。你被包围了。”
说话间,公子荒右手一抬一放。
“呼!”“哈!”
两声巨响,震彻丛林。呼喊之声整齐划一,同时而起,同音而收,丝毫不掺杂半点杂音。
再看钱大义,被这两声整齐的军中怒吼所吓,手中长刀已然坠地,裤裆部更是慢慢浸湿。
见守备大人已经掷刀投降,钱大义身后的五百骑卒,面面相觑,也都随之将兵刃扔下。
公子荒策马,缓缓来到面上惊恐,神情呆滞的钱大义身旁,低声说道,“你烧我大营,我要你一城,不过分吧?”
山海关城头上,负责瞭望值岗的守卒,见着一众马队自魏军大营奔来,约有五百人左右,面上大喜,之前守卒就瞭望到魏军大营,火光冲天,此时更是有马队返还,应是守备大人袭营成功而返了。
马队行至城下,守卒冲着城下高声喊道,“是守备大人吗?”
“是我,我是钱大义,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守卒听出了守备大人的声音,却未发现声音之中的颤抖。
“开门!迎接守备大人回城!”
沉重的吊桥缓缓降下,砸在地面之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激起尘土飞扬,随着声落,山海关的城门已是大开。
这时,值岗的守卒刚要走下城楼,去城门迎接恭贺钱大义,就听远处响起轰轰马蹄之声,蹄声虽众,却极为整齐,再次极目远眺。足有上万的黑甲骑兵,乘着夜色将要杀至城下。
“敌...敌...敌袭!大人快入城!起吊桥!关城门!”守卒吓得高声大喊,边喊边要回身去敲铜钟示警,可身体还未转过,城下一支羽箭飞来,直贯脖颈,守卒到死也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跟随钱大义先行开城门的五百魏国北关铁骑,迅速通过城门,占领升降要处。随之不一会,万余魏国黑甲铁骑,杀奔而入。
星夜,山海关,破。
次日晨时,山海关守备府大堂内,公子荒高坐堂上,喜色于面,张口道,“先生此计妙绝,可有何想要,只要本公子能做到,皆可赏予。”
堂中站立的干瘦中年人微笑道,“破城之功,乃是公子统兵有方,下官只是顺水推舟。”
“先生莫要客气,我定会如实禀报魏公,破城之功尽属先生,不知先生是否有意入我门下?”
“多谢公子,在下正有此意。”
“哈哈哈,好!有先生在,如同神助,此时伐齐,定能大获全胜!”公子荒大喜大赞道。
“公子过赞了,领兵征伐,兵法攻谋,在下远不及公子十之其一,可揣人心意,谋其所想,在下还是能助公子一二的。”堂中干瘦中年人抱拳作礼。
“哈哈哈,好!那就这样,委任先生为我帐中军师,随军参议!”
“谢公子厚爱!”干瘦男子再次作礼。
魏国伐齐,武有公子荒,谋有孙必安。
.....
齐国都城,临淄。
宫城内殿中。
“废物!钱大义这个废物!来人,将钱大义家眷一律发配,充军的充军,官妓的官妓,这个废物东西!手把手教还不会吗!”殿上齐国公赵印,愤怒至极,阅完山海关被破的军报后,直接将书简掷地,破口大骂足有一炷香时间才止。
“赤旗营到哪了?”愤怒过后,赵印张口问道。
“昨日收到的回报,两日前已与吾太以将军在徐凌边界汇合,应该这两日就能返回临淄。”赵印身后黑暗之处,一个一身黑衣之人,低声回道。
“嗯,好,吴国近来如何?”赵印已是恢复冷静。
“吴郑公与周瑾嫌隙加深,已是派出镇海军,把周将军府包围了。”黑衣人对答。
“周瑾,的确是个帅才,领兵打仗的大能,若是前线对垒,我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竟然奇袭徐凌,从西、南两个方向包夹了湖海大营。这一步一步棋招甚妙,再任其下去,恐怕湖海前线要招架不住了。”赵印看着桌上的齐吴前线,湖海处的地图,口中嘟囔着。
过了片刻。赵印拍了拍额头。
“无解,无解,周瑾不亏吴国大将军,比他老子还要厉害,行军布局滴水不漏,唉,没办法了,只能如此这般,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家主公吧。”赵印拿起案边茶杯,浅饮一口。
“黑旗,传令紫旗,吴郑公身边,动一动,吹吹风。”赵印看着地图,右手食指轻点着桌面,缓缓说道。
“得令。”阴影中的黑衣人,说罢身形便没入黑暗。
“来人,传令湖海大营,命冯将军,分兵两路,于徐凌、湖海,各与吴军进行大决战,只许败,不许胜。”
赵印下完命令,便闭起双目,手指依旧轻轻敲打着桌面,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
吴齐,徐凌战场。
这一战,吴国自徐凌出兵两万五千人,齐国自湖海大营出兵四万。吴国大将军周瑾,亲阵杀敌,一场恶战从晌午打至日落,以吴军大胜结束。
此一役,齐军损失三万,吴军损伤近一万。
吴国大将军周瑾,立于坡丘之上,看着前方齐军残部随鸣金而后撤,抬手示意传令官鸣金勿追。随后摘下头上的银盔,扔到一旁,双手拄着插入地面的长剑,默不作声的看着天边,神情之中毫无半点喜色。身上的亮银铠甲经此一天拼杀,早已被鲜血浸染。
“大将军,齐兵败退了!我们胜了!吴国万岁!大吴威武!”一名副将跑到周瑾身边,神色兴奋的喊道。
“胜了!”
“威武!”
“大吴威武!”
“周将军万岁!”
血战之后,阵地上存活的吴国兵士皆在为胜利欢呼。
“大将军,怎么,胜了,您不高兴吗?是受伤了吗?”副将见周瑾面无半点喜色,紧张的问道。
“吴国是胜了,我却败给赵印了。”大将军周瑾,道完此语,便抬起头颅,看向远方缓缓落下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