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连营!
本是漆黑一片的夜空,在火光的照应之下,现已宛如白昼。
湖海之地的吴军大营中,火光冲天。
“快!快灭火!快啊!”
借着那几杯薄酒,在微醺醉意之中,入睡片刻的孙守书,刚刚开始做起美梦,就被亲军守卫的大呼之声喊醒。孙守书连忙翻身下塌,来不及披衣挂甲,身上只穿着内衬布衣,连军靴都没蹬好,就急跑出了大帐。
一见这眼前大火,孙守书的神情呆住了。
此时的孙守书,心中焦乱,顾不得自己衣衫少薄,心急之下更是感受不到冬夜之中,呼号大风带来的寒冷。
“灭火!快!”看着营中的巨大骚乱,孙守书高声指挥道。
吴军大营最外侧,最先起火的一圈营房,本就是被泼了棕油,火势烧的极旺,此刻更是火借风势,狂风之中,大火犹如一条巨蟒,在吴军大营之中四处乱窜,就这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片大营,已有近半数营房被点燃。
“快!快把武备营的火油先转移走!”孙守书焦急的大喊道。
得令的兵卒,赶忙扔掉手中端着、拿着的灭火水桶和工具,纷纷奔向存储棕油的武备营帐。
“轰!”
众兵卒还未跑至存储火油的武备营房,就见一团巨大火球腾空而起,熊熊大火之中,武备营房周围瞬间化为火海一片。
随着噼啪炸响之声不断响起,武备营帐中的装存棕油的木桶,接二连三的被引燃,随即便发生爆炸,一个个木桶,化作巨大火球,在巨大爆炸推力知下,腾空而起,向着吴军大营中各处,四散飞去,火借大风,点燃了更多的营帐。
吴军大营,彻底陷入一片火海。
待到吴军兵卒扑灭营中大火之时,已是拂晓,天边擦出了一道亮光。
微微晨曦之中,呼号大风也已停歇。
孙守书面无神情的站在一片焦土废墟之中,满脸被大火燎的尽是黑污,黑脸上的双眼,满是绝望之色。
吴军大营外,不远处的树林中,一身披齐制盔甲的将军,身坐马上,双手抱拳,冲着身前,同是身在马上,后披红色斗篷的一位大将开口说道,“主公!时机已到!”
发声讲话之将,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舍弃湖海大营,率兵撤返而去的齐国大将,冯乾。
端坐高头大马之上,身披红色斗篷之人,听得冯乾将军之言后,头颈微抬,面盔之中的双目缓缓紧闭,随着便是鼻中嗅闻之声从面盔缝隙中传出,随后开口自问道,
“多少年了?”
“呼...”
随着缓缓的呼气之声从盔中传出,头戴面盔之人,再次自言自语道,
“你闻到了吗?这战场的味道,还是如此香甜。”
言罢,此将便抬起双手,将双肩之上的斗篷扎扣打开,随着大红斗篷滑落之时,胯间长剑震声出鞘,刃尖直指前方,那刚被大火洗礼一夜的吴军大营,只见此将深吸一气,胸腔随之起伏后,大喊而起,
“全军出击!”
吴军大营废墟中,孙守书还身着内衬布衣,双眼无神,一脸呆滞,就听得如同山呼海啸般的喊杀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大将军!齐军袭营!”一名亲卫急匆匆跑至孙守书身边,高声报来。
听得这一报奏,呆滞神情中的孙守书,混身犹如雷击一震,瞬间清醒。
“齐军这群不宣而战的小人!给我披甲!随我出营应战!”孙守书目眦圆瞪,先前的悲愤之情,此刻全化为愤怒之色,大声怒喝道。
孙守书此刻是不得不战,这一夜大火,将吴军营盘烧了个七七八八。营帐接近全毁,护营木栅更是基本全无,眼下已是无势可守。好在营中死伤人数不多,还能持戈上阵杀敌的兵卒,依旧有数万之众。
此刻若率领营中吴国大军,以破釜沉舟之势,出营应战,正可应了那句衰兵必胜,还可争得一线生机。
若是齐国方面派出的是寻常将领掌兵,孙守书此番率领衰军,出营布阵,拉开阵仗的打上一仗,还是有几分胜算的,可他却没算到,这回迎战的齐军统帅,并非寻常将领。
将令既出,吴军大营之中,这数万满脸炭黑的吴国兵卒,也顾不上救了一夜火,早已疲惫不堪的身躯,纷纷抄起地上还能用来作战的兵刃,快速集结列阵。
吴军的列阵速度很快,可齐国军队冲杀而来的速度更快!
齐军不列方阵,直接从三个方向,扑向吴军营地杀来,冲在最前的是数千齐国骑兵,其后紧跟着的则是漫山遍野的齐武步卒。
这数千齐国骑兵,在万头攒动的齐军兵海中,就如同翻江倒海的先头巨浪,瞬间拍在了吴军兵卒尚未成型的方阵之上。
冲在巨浪最前的一骑,头带虎头兽首盔,面盔遮脸,盔顶一束赤红高翎,分外显眼夺目!
马蹄踏身,刀剑入肉,人仰马翻之间,齐国铁骑如同吹毛断发,直接将吴军步卒方阵冲散撕开,杀喊之声、惨叫之声接连响起,已是一地焦土的吴军大营,混着鲜血气味之下,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齐军兵卒,装备齐整,厚甲锋刃,杀意正盛。
吴军兵卒,披甲未挂,兵刃不齐,疲惫不堪。
混战之中,呈一面倒的局势。
“不要后退!退者斩!”
“给我顶住!向前顶住!”
这一战打得是军心涣散,任凭孙守书大将军声嘶力竭,喊破了喉咙,依旧是难以阻挡吴军的败退之势。
就在孙守书怒目嘶吼之时,齐军之中一单骑,竟在万军从中,直直杀奔而来。
只见这马上的齐国将军,盔顶的一簇赤红高翎,随着急前而驰的快马前后甩动,手中长剑左右挥砍,剑锋一挥,所到之处,必是鲜血飞溅,沿途所过,更是一地的断臂残肢,满地尸身。
“孙守书!拿!命!来!”
剑随声至,孙守书眼睁睁看着,这锋利的剑刃向着自己眼前劈来,惊恐之下,身体做不出任何反应,眼见将要身首异处,身旁的一名近卫亲随,舍命一扑。
“噗!”
剑锋挥砍,快马向前而过,这舍命亲随将孙守书死死压在身下,一同倒在一旁。
孙守书捡命一条,可这亲随的后背却被这劈砍而来的快剑,砍出一条巨大伤口,剑尖所过之处,甚连脊骨都被一斩而断,眼见活不成了。
“大..将...军...快撤...”
这名亲随,压在孙守书身上,在其耳边尽全力讲出了最后一句话后,便随着话音一落,身亡此处。
孙守书推开压在身上的尸身,翻身站起,一众近卫亲随,赶忙聚拢而来,将其护在正中。
大惊之下,孙守书眼中已无他物,只见得那一簇,极其夺目的赤红高翎,随着那马上将军一扥缰绳,反身而回,再次晃动而起,快马疾驰,再次直冲自己而来。
剑锋再至,不待孙守书惊呼,身旁的一众近卫亲随,便纷纷上前迎战,可这大马疾冲之速极快,利剑挥砍之势甚猛,又是一阵血光飞溅,快马而过,留下地上三具尸体。
“大将军!鸣金!撤军吧!”一名亲随再次高声喊道。
“不撤!湖海不能丢!”惊惧之下,孙守书的身体不停的抖动着,可口中依旧坚持不撤。
“顶住!顶住!就这一骑杀得进来,旁的齐军,过不来!把他拿下!杀!杀了他!”孙守书此刻大惊失色,嗓中失音的下着命令。
孙守书刚刚下令,命身边的近卫上前围杀这盔顶赤翎的马上飞将,话音刚落,就见这飞将就已再度杀奔而回。
圈内的这一众护卫亲随,在这一骑飞将的数次单骑冲锋之下,死伤惨重,当护卫仅剩两人之时,圈外战阵的吴国兵卒也开始向此处快跑而来。
“顶住!挡住他!兵卒回援了!杀了他!”
已被吓破胆的孙守书,见自家的吴国兵卒开始向此处靠拢,突然燃起了希望,心中盘算道,就算此将再猛,也必将死在这乱军的人潮之中!
令孙守书万万没想到的是,向此处靠拢的,不仅有吴国兵卒,而且这吴国兵卒并不是回援,而是溃逃!只见这群兵卒往回还未跑出几步远,就被身后破阵而出的齐国骑兵追上,随着一支支长枪上的寒光一闪,这些吴军兵卒便被扎了个透心,纷纷当场毙命。
孙守书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还有之前,以为靠前面兵阵,便能挡住齐军冲杀的幻想,都在这长枪的一起一落之间,彻底被浇灭,打碎。
“大将军!鸣金!撤军吧!真的顶不住了!”一名近卫再次带着哭腔,在孙守书耳边大喊道。
“大将军!活命要紧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好,好,鸣,鸣金,撤...”此时的孙守书,一脸呆滞,缓缓说道。
金鸣之声还未响起,便又是一道剑光划过,孙守书身边的掌旗令,其肩膀之上的半块脑袋,连带着手中握起的臂粗大旗木杆,都随着这道剑光,一齐被削落在地。
鸣金之声刚起,这杆上书“孙”字的大旗,也应声而落。
向后溃逃的吴国兵卒,如同潮水般涌来,裹挟着孙守书一齐向后方撤逃,那名盔顶赤红高翎的马上将军,在这汹涌的吴兵溃逃人潮之中,无法再夹马冲锋,无奈之下,手中长剑再次挥舞,砍翻数名吴国兵卒后,挺起长剑,直指远遁而去的孙守书,大声喊道,
“孙儿!记住了!本公,赵印,饶你一命!”
吴国上万兵卒,从湖海大营的焦土废墟之上向后溃退,齐国兵卒紧追其后,如同割麦子般的追杀而去。
这一战,吴国大军,死伤惨重。
可在袭营混战之中,却有将近四个营的兵卒,且战且退,基本无损,更是在吴军溃退之时,渐渐脱离逃命向南的大队伍,向着山林之中,另一条小路渐渐隐去。而追击而来的齐军,注意力也都在孙守书的大部队之上,将这一股小兵力从眼皮子下放过。
这四个营中,其一是虎威营,剩下的皆是之前仰慕尊崇周瑾的旧部兵卒,而施设此计,并串联行动之人,便是已被降职为行军执笔令的,程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