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降落’在督帅府二堂后面的来鹤轩,因为杨若菲就在此地跟他通的话。
杨波将信拿在手里,不肯轻易交给杨若菲,严肃道:‘若菲,不能让你爹知道,是我拿的,明白?’
‘为什么?’杨若菲伸手过来抢。
杨波躲闪着,坚持道:‘你得先答应我。’
‘我答应你,就你废话多。’
杨若菲终于把信弄到手,瞄了一眼,撒腿就往后院跑:‘你在此地等我,我很快回来。’
一口气跑到她爹的书房,叫道:‘爹,你瞧这是什么?’
杨一鹏坐在椅子上正看书,现在没外人,自然不需躺在床上装病,脸上的装扮却不能卸,免得有人来访,措手不及。
“啊呀...”
杨一鹏接过那纸头一看,一下站了起来,又把信交回到若菲手里,“你先拿着。”
然后整理衣冠,走到书案后面,在椅子上正襟危坐,这才又接过信,两只手将信展开,看了一遍又一遍。
皇上的笔迹,还有上面的御印,杨一鹏都很熟悉,应该不会有假。
信中所言,虽在意料之中,但事到临头,杨一鹏心中的愤懑之意却是难平,扪心自问,他也算为大明呕心沥血,卖命了大半辈子,临了却是这么个结局,不由凄苦长笑,呆坐无言。
杨若菲紧张地看着她爹,急道:“爹,那皇上要您交出总督官印呢,您可不能给呀。”
杨一鹏确实有不给的打算,也跟杨若菲暗示过,但事情岂会如这丫头想的那么简单?
杨一鹏定了定神,把信放书案上,问道:“若菲,这信从何而来?”
“爹,这您就别管了,信是从周延儒房里取来的,皇上的亲笔信,不会有假吧。”
“是那个叫王冰凌帮你弄来的?”
杨若菲不置可否,因为她刚答应杨波不能说。
杨波确实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有隐身能力。
他是个穿越人,原本就可能引起时空混乱,现在看来,几乎必然导致历史的偏差。
现在又有了隐身能力,但隐身能力从何而来,原理是什么,有没有潜在的危险,会不会进一步扰乱时空,导致不可预知的灾难后果?这些都是未知数。
谨慎的做法,还是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为好,他甚至不打算告诉沈燕青,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爹,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把信再送回驿周大人房里?”
杨一鹏摇摇头,划着一根儿火柴,点燃了那封信,
杨若菲见那信在砚台里烧成灰烬,心知爹爹决心已定,这是要与朝廷分庭抗礼,接下来,淮安的事态只会变得越来越严重。
‘一切都会安好的。’
杨若菲心下也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想起杨波还在来鹤轩等着她,又道:“爹,我...我出去一下。”
说完,杨若菲撒腿便往外跑,身后的杨一鹏喊道:“慢点,你个女儿家,整日疯疯癫癫,成何体统?”
多少年了,对自家的宝贝闺女,杨一鹏就这一句话,从来不曾变过,杨若菲也是从来就当没听见,不过这一次,杨若菲却转过身来,在对面坐下,冷不丁地问:“爹,我娘是怎么死的?”
“....”
你娘生下你,没多久便死了。
杨一鹏面露哀容,抬眼向上,左右看看,就好像在她娘就在附近,招呼一声便能过来一般,良久,才略略低下头,看着杨若菲的眼睛,说道:“你的眼睛像你娘的眼睛,真得很像。”
“就知道这样..”
杨若菲小嘴儿嘟囔着,起了身,又往外走,这一回,倒是没撒丫子狂奔,而是一步一步地走着,心里满满都是失望。
杨若菲没有忘记她给杨波的承诺,倘若杨波弄来圣旨,杨若菲可以让杨波抱抱她,杨波弄来的是皇上的亲笔信,也差不多了,现在是她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杨若菲向来以‘巾帼不让须眉’自诩,讲义气,重信用,说得出,便做得到。
‘那今晚就给他抱着睡?’
杨若菲这么想着,觉得心里很紧张,好像如临大敌,让人心惊肉跳的那种,脸上莫名其妙的发烫,心里却又有些许期盼,毕竟当初在口子镇煤窑里,她就体会到那种奇妙的感觉。
‘娘啊,您教教我,该怎么做?’
杨若菲在心里喊着,可娘亲在哪里?娘亲去世的太早,杨若菲脑子里完全没有娘亲的印象。
爹爹说,她生着娘亲的一对眼睛,杨若菲试着去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子里反而出现了杨波那嬉皮笑脸的身影。
该死的家伙!
杨若在心里咬牙切齿,‘杨波,我好想打你啊。’
但此刻的杨波并不知道杨若菲心里在想什么,他正坐在荷花池边上的一块石头上,忙着和乐水讨论邓玉涵的工作安排。
邓玉涵是和周延儒一道自京城而来,周延儒在清江浦被一众官员接走,却没有人理会他这个红毛番,邓玉涵只好自食其力,在淮安住了一晚,第二天租了两辆马车,带着他的书,直奔沈家堡。
星图填空,需要大量的计算,邓玉涵一人可不够,好在邓玉涵在杭州结识了一帮爱好西学的大明文士,早前那个李西华便是其中之一,邓玉涵可以邀请他们都来沈家堡,一起完成这一巨大的工程。
杨波手上有多普勒公式和万有引力公式,可直接用于计算,但必须先解决一个问题。
g和G 这两个常数,如果项目延伸,还会用到光速C,这三个常数都是基于公制而来,大明的度量衡却不是公制,这就需要换算。
有两个选择,一是基于大明的度量衡,将基于公制的常数变成基于大明度量衡下的常数,二是维持常数不便,但须将大明的度量衡换算成公制。
杨波和乐水讨论的结果,选择了后者。
也就是说,维持三个常数不变,但要把大明现有的度量衡转变成公制。
就长度而言,大明用的是‘尺’,但此尺非彼尺,‘一米等三尺’不成立。
如何才能实现大明的‘尺’和公制的米的换算呢?
可设计一套运用自由落体运动的试验装置来实现,根据自由落体物理公式,自由落体在头一个1秒,位移是4.9米,第二个1秒,位移是19.6米,如此,便可简单得到尺和米之间的换算比例。
有了换算比例,便可制作一副标准的米尺,用作标准器。
而质量单位呢,杨波倒是碰巧记得司母戊大方鼎的重量,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去过国家博物馆,国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便是司母戊大方鼎,标称重量832.84kg,这个数字刚好是他手机号码的最后五位数,所以,杨波记下了。
如果现在能把司母戊大方鼎拿出来称一称,问题就解决了,只是那司母戊大方鼎还在地下埋着,没办法取出来,所以此路不通。
当然也可以用石庙实验室的天平秤,称取一升水的在4℃下的质量,便是1kg,如此,可简单得出大明的斤和kg的比例关系。
时间单位,古今都是对一天二十四小时进行等分,一个小时六十分钟,一分钟六十秒,然后分秒,毫秒等等,有了问乡楼的时钟,时间只是个精度问题。
‘师兄,我可以去测,但是你知道的,误差肯定不小。’
‘当然,这只是个开始,有总比没有好,这世间事,哪有一开始便尽善尽美的?以后我们可以改进实验装置,亦可借天文实际测量来校正,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哼,你倒是能说,可干活的人为什么总是我呀?’
乐水的小嘴儿都可以挂油瓶了,‘师兄,我要去辽东,你快点回来。’
‘这个吗...’杨波只是嘿嘿干笑。
好说歹说,乐水终是下了线,杨波‘耶’一个剪刀差,还叫出了声,一转脸儿,发现杨若菲正坐在他身边,两只手抱住膝盖,眼睛却没看着他,而是望着池塘里密不透风的荷叶出神。
难得杨若菲这么安静一回,真是不多见啊。
‘若菲...’杨波唤了一声。
‘....’
杨若菲没有吱声,兀自看着池塘,杨波顺着杨若菲的眼光看过去。
两只蜻蜓,绕着圈儿地,在杨若菲的眼前绕翩翩起舞,离的很近,伸手便可捉到。
杨波瞧着这对蜻蜓成双成对,示威似的,一点儿也不怕人,不由‘呼嘘...’一声,两只蜻蜓受到惊吓,一扭身,便飞走了。
杨若菲转脸儿,没好气地敲了杨波一记,恼道:‘人家飞得好好的,碍你什么事了?’
杨波讪讪一笑,答非所问地道:‘你爹看了信怎么说,还需要我做什么,没事儿,我先回去了。’
话虽这么说,杨波心里却在想,大帅逼在此,你看的什么蜻蜓啊,何况那对蜻蜓还在明目张胆地撒狗粮,很好玩儿么?
‘我爹把信烧了。’
杨若菲先是随口应了一句,然后把把视线从杨波身上收回去,看向池塘,脸颊红了,脖颈也渐渐染上红晕,吃吃道:“我说话算数,你帮我爹拿来皇上的亲笔信,今晚我就让你...”
‘打住,打住...’
杨波额头起了黑线,赶紧止住杨若菲的话头,急道:‘若菲,男女之间不是这样的,那样对你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明明是你瞧不起我。’
杨若菲恼羞成怒,吼道:‘当初在口子镇煤窑里,你不是已经抱过了?’
‘那能一样吗,口子镇我们是报团取暖,保命要紧。’
杨波绞尽脑汁地想词儿,这时候,他突然发现那两只蜻蜓并没有飞远,而是停在一株还没盛开的荷花花苞上,只是一只蜻蜓却压在另一只蜻蜓身上,尾巴都连在了一起。
看了一阵儿,杨波做了个决定,他要给这位自小没娘,一路野蛮生长的小姑凉科个普。
杨若菲显然也注意到这一点,一双美目一瞬不瞬地看着,‘它们在干什么?’
‘蜻蜓也要繁衍后代,它们正在交*配。”
杨波决定给这个从小没娘,一直野蛮生长的小姑凉彻底地科个普,免得她什么都不懂,以后还可能因为无知,伤害了自己。
‘呀...’杨若菲双手捂脸,连连道:‘呸,呸,呸...’
杨波却趁热打铁,一咬牙说道:‘人也差不多一样,别随便让人抱着睡,你年龄尚小,那样很危险,对你真的不公平,难不成我会骗你?’
杨若菲眨眨眼,奇道:‘你就不能只是抱,别...那啥?’
‘我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我哪儿忍得住啊。’
杨波苦着脸说道,同时也意识到一个问题,其实他这样的强行科普,并不是个好办法,还是应该像他和乐水正在做的‘鸟儿问答’一样,出个正式的科普小册子才好。
毕竟这个时代,好多女子早早都成亲生子,孩子夭折率十之三五,太高了,一尸两命的悲剧多有发生。
这样的科普值得做,可挽救无数人的生命,意义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