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儿就是您的屋子了。”慕枫推开了一扇古朴老旧的门。
“就让我们小姐住在这儿?”巧灵两手挎着包袱,走到跟前探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忿忿不平。
慕枫挠着脑袋,支吾着:“我们将军向来节俭.......”
柳苏洛自慕枫和巧灵中间轻飘飘地穿过,走进屋子,用眼神四处打量了一下——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再无其他多余的东西。
嗯,和她在赫府做丫鬟的时候住的偏房差不多,有归属感。
“你们这也太不像话了吧?怎么能让我们小姐住这种地方,你们这......”巧灵对着慕枫喋喋不休。
柳苏洛转身自巧灵手里接过包袱,满不在乎地往屋子里走去,顺手把包袱扔在了床榻上:“我觉着这儿挺好的,就住这儿了!”
慕枫松了口气,这赫家小姐看来没那么娇气。
巧灵简直要被气死,慕枫刚从外面把门关上,巧灵就冲到柳苏洛面前,板着脸:“小姐!你......你怎么能就这样妥协了呢?这以后安远府上的人会怎么笑话你?到时候,我们在府上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因为太激动,巧灵说话的时候舌头都快捋不直了,像个结巴似的,几句话说了老半天。
柳苏洛却恍若未闻,背对着巧灵,开始自己着手整理床铺。
巧灵呆呆地看着柳苏洛熟练地铺好了被褥,忍不住问了句:“您还是我家小姐吗?”
柳苏洛的手顿了顿,内心掀起一阵波澜,随即马上恢复了平静,转身笑着捏了捏巧灵肉嘟嘟的脸蛋:“以后啊,我可不是赫府的千金小姐了。我们出门在外,寄居人下,凡是都得学着自己动手咯!”
巧灵一副似是要被抛弃的模样,急急忙忙道:“不是还有奴婢吗,小姐有什么吩咐奴婢就好了,何必自己动手?”
柳苏洛在一旁笑:“瞧你那一副马上就要被赶到大街上去的样子!放心,本小姐不会丢了你的!”
巧灵撇了撇嘴:“巧灵自是相信小姐不会把巧灵赶到大街上去,可是小姐有没有担心过自己?将军如此不待见小姐,小姐日后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自然是好的不得了!
柳苏洛巴不得烈北辰离她远远的,不用在赫府做丫鬟,也没有人整日里盯着她管着她,每月还能领些个月钱,她的小日子别提会有多滋润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骑了大半天的马,又端着小姐的架子老半天,柳苏洛着实有些累了,躺倒在床上,对巧灵道:“今日你也累了,早点去歇息吧。”
巧灵作了一揖,退了出去。
柳苏洛仰面躺在床上,窗棱外有星星点点的光亮自缝隙间透进来。她虽然很累,却没有半点睡意,或许是认床,或许是初到江南的新鲜感
可是,为什么她会有一种觉得江南就存在于记忆里的感觉?
柳苏洛翻了个身,想到昨晚林子里惊险的一幕,不由得后怕。若非那个俊朗的男子,她现在恐怕已经被狼群咬的头归头,手归手,脚归脚了。
一想到那血淋淋的画面,柳苏洛浑身的汗毛都不由得竖了起来。
又翻了个身,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肚子又咕噜咕噜地叫唤起来。
柳苏洛烦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实在是饿得慌。
想着巧灵应是睡下了,柳苏洛只好自己下床,摸索着穿上鞋子,打开房门,此时已是三更天,整个安远府静悄悄的。
满天星辰只围着一个月亮,廊上的灯火在夜色中微微闪烁,明天应是个好天气。
柳苏洛顺着台阶走下,看着面前的两条小道,一条正道,点点豆豆了一番,终于放轻了脚步沿着右手边的小道走去。
狭长的小道,昏暗的灯光,她隐隐生出一番不安来。快步走了几步,忽然毫无预兆地猛地一回头,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什么异样。
柳苏洛挠了挠头,暗自嘀咕:莫不是我饿昏了头了?怎么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
让她感到较为幸运的是,这一次的点点豆豆竟然难得准确,还真让她找打了灶房!
柳苏洛站在灶房前“嘿嘿”傻笑了两声,做贼似的左看右看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发现她,这才蹑手蹑脚地推开了灶房的门走了进去,又从里面轻轻地把门掩上。
两个身影站在灶房临近处的一座偏房的屋顶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将军,夫人若是真想偷取什么,也该是去书房才对,她来这儿干什么?”
慕枫是实在有些看不懂赫家二小姐的举动了,她到底想干嘛,若是饿了,吩咐丫鬟来灶房拿些吃的不就可以了,何必自己这样偷偷摸摸的?
若真是想要从安远府上偷什么,除了茅厕,灶房怕是第二个没有值钱东西的地方了......
站在慕枫身旁的烈北辰皱了皱眉,压着声音道:“你先回去吧,我自会处理。”
慕枫瞄了眼面色清冷的烈北辰,他站在屋檐上,月色如光般铺洒在他的身上,晚风吹起衣裳的一角翻飞不止。这番模样能让多少少女为之一见倾心,只可惜......
慕枫欲言又止,点了点头,几个纵跃消失在另一侧的屋脊上。
烈北辰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勾了勾嘴角,他倒要看看,这个赫清婉究竟想干什么!
柳苏洛坐在灶台后面的柴火堆上,面前一溜烟摆开了七八样大菜,都是今日酒席上多下来没送上桌的。
“嗯!好吃!”柳苏洛左手拿着一只鸡腿,右手抓起一把花生粒往嘴里塞。
她自觉自己下厨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但是就今日这菜品,准是个厨艺超群的江南厨子做的。
摆盘着色,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增,更有一种和陈王都的厨子做出来的菜截然不同的味道。
“嗯,好吃!”柳苏洛又重复了一遍。
她咬了一口鸡腿,又抓起一块糕点左右看了一番,递到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花香,但是不知道是什么花的香味。
她“啊呜”咬了一大口糕点,刚想嚼碎了往肚子里咽,眼皮子底下突然多出两只脚来,吓得她往上提了一大口气,糕点碎末一下子全部卡在了食管里。
柳苏洛涨红了脸,捂着胸口咳嗽不止,差点没把胸腔里的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烈北辰眉心紧蹙,目光冷冷地看了眼满脸通红的柳苏洛,随手捞起手边的酒瓶子递给她,柳苏洛以为是水,接过来咕嘟咕嘟往嘴里就是一顿猛灌。
结果,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更猛烈的咳嗽......
柳苏洛慌乱地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在灶房里像是一只无头苍蝇般一阵转悠,终于在门口的大水缸前停下脚步,掀开缸盖,顾不得什么,将双手放进水缸里,掬起一捧水就往嘴里送,一捧接着一捧......
烈北辰揉了揉眉心。
等到柳苏洛撑着水缸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害她差点被噎死的罪魁祸首还站在灶房里!
她愤然转身:“你大半夜的走路没声音,想吓死谁啊?!”
话音刚落,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几分面熟,柳苏洛向前几步,走近了看,激动地指着眼前的人:“你你你......大恩人!”
烈北辰眸光淡淡:“记性倒是不错。”
“那是自然!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柳......”柳苏洛咂了下嘴,“我留你的模样在脑中,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重逢,能报之前的救命之恩啊!”
烈北辰朝柳苏洛走近几步,柳苏洛往后退了几步。烈北辰再次走近几步,柳苏洛后退,身子紧紧地贴在了墙上。
烈北辰俯身凝视她,语气里带着嘲讽的意味:“报恩?你打算怎么报?”
柳苏洛支支吾吾,她嘴上说着报恩,可还真没想好要怎么报这个恩。歪着脑袋想了想,赫府陪嫁来的嫁妆应该能换不少银两。
“你想要多少银两?”柳苏洛笑着把身子往一侧挪了挪。
烈北辰跟着她身子挪动的方向走了一小步,依旧俯身凝视她:“那你觉得你值多少银两?”
“啊?”柳苏洛一时没反应过来,上下翻动着眼珠子思索了好长一番时间,才惊得将双手死死地环在胸前:“我......我现在可是安远府的将军夫人,可是有夫君的人,你可别打我什么主意......”
“夫君?”烈北辰勾着嘴角,扬了扬眉毛,眉眼清冷:“就那个双腿残废,面容丑陋,整日以面具示人的失势无用的将军?”
柳苏洛听着这话心里就不是滋味了,虽然烈北辰对她冷言冷语,很不待见她,且不说他和她是名义上的夫妻,单他曾经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这一劳苦功高,就由不得人随意诋毁。
“他如何就无用了?”柳苏洛反问。
烈北辰轻笑,想来他还是对她有些利用价值的,对她来说也确实算不上完全无用。
“烈北辰幼时便随烈老将军上阵杀敌,戍守国土,保一方太平。自烈老将军马革裹尸后,更是率领烈家军东征北战,为我陈国开疆拓土。他那双腿为何会变得如此?他的脸为何会变得丑陋不堪?这都是他为陈国拼劲了性命,才会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柳苏洛一口气说完,喘了口气,继续道:“究竟是谁无用?像你等堂堂七尺男儿,不征战沙场保一方太平也就算了,还在背后捅别人刀子,说人无用,我看那些乱嚼舌根子的人才是最无用的!”
烈北辰怔怔地听柳苏洛说完,忽然展开一个笑颜:“才刚嫁入府中,便这般急着为夫正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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