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郑亨的话刚刚说完,便有不少人不满起来。
他们在不忿,自觉身为武将的尊严被折损。
于是,很自然的就有人站起身。
“陛下与我等在那边塞苦寒之地,同餐共饮,共同临敌。
本将自不会相信,今日之事会是陛下的意思。
可皇太孙这般,难道我等就不能说上两句了?”
有人立马表示赞同:“对!”
“本将也是这般以为!”
“朝廷如今北方战事不断,九边更是时常告急,就那前几日还在城中的阿鲁台,我看也不是个忠心之辈。
太孙今天的话,难道是要我大明马放南山,要我等都回了家颐养天年?”
“大明这么多年,何曾听过,要京察军中的?太祖爷若是还在,定然是决不允许的!”
“文官们今日都未曾说话,但大伙心里也都清楚,怕是明日陛下的案前就要多出一堆文官们附和太孙的折子了……”
“说不得,太孙就是被那帮劳什子的阴险之徒蛊惑蒙蔽了的!”
“既然他们能上折子,我等又如何不能上折子了?”
“对!若是说谁人多,他们还能多得过我们?
咱们今日这些人,都得上折子,再通知下凡是在京武将无论品级,全都写好折子。
让应天府所有卫所指挥使都呈上来!”
“我们得要陛下看看,看到我们的忠心!”
一时间群情激奋,中军都督府大厅内噪杂不已。
朱勇眉头紧皱,激愤的同袍让他没办法开口阻拦,但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似乎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郑亨同样满心忧虑,他心中同样不赞同将军队纳入京察。
只不过他考虑的是怕到时候一旦通过,文官们会借此机会插手进来,致使大明军队内部震荡,从而影响四方战事。
郑亨坚信自己这样想是必然的事情,若是陛下当真同意了,到时候难道还能是军方自己查自己?
最大的可能就是让内阁率领文官们,来做这件事情。
那时候,当真无疑是在军方的头上加上一圈紧箍咒了。
中都都督府的两位都督默默的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对方的忧虑。
大厅里,已经是怒火冲天。
有人站起身。
这人长得黑面魁梧,表情凶神恶煞,一眼便能看得出是员战场上的骁勇大将,只见他斩钉截铁的直言开口:“诸位,我等何不去午门前!今天务必要将太孙的谏言给驳回去!”
“放肆!”
早就忍无可忍的朱勇,立即高声怒斥,目光阴沉的盯着这员大将。
朱勇举起手,重重的砸在面前桌子上,几乎是要将这方原木大桌给拍碎,震得桌子四脚挑起,地面上洒下一层灰尘。
“大胆!你是要学那些文官们,也要去堵陛下的午门吗!谁给你的胆子!”
朱勇目光变得阴沉,常年执掌都督府的他一旦狠厉起来,瞬间便让那员开口说话的大将浑身一颤。
在朱勇的目光逼视之下,那人动作僵硬如铁,缓缓的重新退回到座位上。
见对方知趣的退下,朱勇脸色才算缓和了一些。
一旁的郑亨同样脸色不好看,不过他没有像朱勇一样发怒,依旧是一副儒将般的开口:“谁若是再说出这等愚蠢的话,本督便将他轰出去!”
两位都督发话,大厅内再也没有人敢乱说话了,只不过依旧是个个怒气冲冲的坐在原位,昂首挺胸表达着心中的不满。
郑亨没打算再理会这帮只知道砍头的杀才,淡淡的说:“不要觉着我是在打压你们,本督反倒是在帮你们。
你们当真以为去堵午门就能解决事情了?
怕是没等你们走到午门,就会被陛下的宫廷禁军给直接斩杀当场。
你们一个个的也不要不服气。
文官们能去堵午门,那是因为陛下知道他们除了这便再也做不了旁的事情。
就算他们闹翻了天,也有陛下的禁军亲卫,有京师三大营,有咱们这些手握刀剑的人在。
可你们要是去堵午门,陛下会怎么想?
你们是要逼宫啊!
还是要兵变造反啊!”
尽管郑亨语气平淡,但是他的话却好似佛音神钟,在每个人的耳边敲响,震得他们尽皆惶恐不安。
但郑亨的话,也总算是让他们冷静了下来。
有人偷偷的观察了一圈,然后小声的询问着:“那如今我等该如何?折子还要继续上吗?”
朱勇冷哼了一声,没有作答。郑亨无奈的看了看身边,这位已经有好些年的搭档,长叹一声。
“折子要上,让在京的所有人都上折子,我们要让陛下看到我们的心意,这一点很重要。
除此之外,便是找人,找与太孙相熟的人,看看能不能弄清楚太孙到底是为何要这样做,能不能说动他改变主意。”
那人顿顿,接着问:“太孙难道不是为了要监察我们吗?”
郑亨哼哼着:“你们当真以为太孙和你们一样愚蠢?
太孙跟随陛下、太子爷学习多年,又有无数翰林学士教导,更是参与北征。
他若是单纯想要监察我们,必然是要事先找上我们的。”
朱勇似乎不愿意再看到这些愚蠢的将领们,大手一挥:“都散了吧!按着武安侯的意思,都准备好了折子,送到陛下面前!”
众将起身,心绪不宁,神思恍惚的离开中军都督府。
而郑亨,则是在一旁留住了张辅、徐景昌、李彬三人。
现场再无他人,郑亨看向三人,苦笑一声,直言不讳开口道:“三位应当也知道,为何要请你们留下。”
张辅三人默不作声,只是点点头表示认同。
郑亨终于是长出一口气,脸上依旧苦涩:“昨日神机营之事后,三位便一直与太孙在一起,三位说说,太孙究竟是何意?”
李彬脸上露出尴尬,他现在只要听到别人提起昨日神机营的事情,就觉得脸上一阵阵的疼。
张辅看了眼身边的徐景昌。
徐景昌会意,同样是苦笑一声:“我要是知道那小子到底想做什么,早就和你们说了。”
这一下,郑亨不由的脸色微变:“难道,就没有人知晓太孙的真正意图了?我就不信了,太孙就真的只是单单为了要查我们。”
张辅终于是点头开口。
“本督亦是这般想着,虽然不知太孙为何要这样,但背后应当是大有深意。
只是无论怎样,京察军队一旦通过,对下面的校尉官兵们来说,都不是个好事。
若是因此致使贼寇侵犯,我等今日在座之人,便是大明朝的罪人!”
朱勇直脾气,当即开口:“那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只能等了?等太孙想出办法?”
张辅轻笑着:“方才武安侯也已说了,现在当要之急是找到这么一个人,去弄清楚太孙究竟是怎么想的。”
朱勇见张辅脸色如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指着张辅连连点手。
“姚师傅和三宝太监如何?”
“……”
“甚好!”
“妥当!”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