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高呼着退朝。
奉天殿内群臣鱼贯而出,大伙这会儿都不想继续待在这里,脚下的步伐也不由的快了一些。
朱瞻基搀扶着父亲朱高炽站起身,跟随着朱高炽的速度慢悠悠的向着殿外走去。按照每日的习惯,太子等下是要回到东宫,先喝上一壶茶,然后就会开始一整天的忙碌。
批折子只是那无数繁杂事务中最为艰难的一项了,若是要去午门东边的内阁,少不得又会争吵的喋喋不休。
朱瞻基忍耐着,将自己的步伐压的极慢:“父亲,孩儿可是准备了许久,终于是准备好了,明天送个礼物给您。”
朱高炽本来还在想着,等下去了内阁怕是要有就三保太监下西洋的事情大吵一顿,此时闻听此言立马目光一闪:“多少银子!”
朱瞻基猛翻白眼,已然无力吐槽:“等明天您就知道了……”
“不是银子啊……”朱高炽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摆摆手就要将朱瞻基甩开,满是嫌弃的说:“没有银子……没有银子,算什么礼物!”
朱瞻基抬头望天:“您这是钻钱眼里面去了?”
再收回视线,朱瞻基就看到奉天殿前的广场上,老二朱高煦和老三朱高燧更陪着一人,亦是缓步向前。
朱瞻基再定睛一看,这才看出那人竟然是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他目光不由一缩,没想到纪纲竟然和老二、老三混在一起了。
朱高炽心里有事,不急不缓的继续着之前的话题:“钱是好东西啊,天南海北的都找我要钱,可见钱真的是个好东西!”
朱瞻基越发的无语,不由出声:“您看前面,二叔和三叔,是不是和纪纲混在一起了。”
“你说钱……”朱高炽一愣:“啊……老二、老三整天在京师厮混,认识纪指挥使也是自然。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滚蛋,别耽误我去内阁吵架。”
朱瞻基几乎要轰然倒地,一脸无奈的松开父亲:“您小心点身体,吵不过了就喊罗向阳和燕南飞过去帮您。我还得去神机营那边,不是说有新奇玩意嘛,正好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说完,朱瞻基向父亲朱高炽拜别,临了深深的看了一眼远处的朱高煦三人。
广场上,朱高煦沉默不语。
纪纲跟在两位王爷身边半步,脸色平静如常。
朱高燧继续着前面的话题:“指挥使在这个位置上也有多年,十足十的劳苦功高,但是朝廷就这么些个坑,旁人不挪开位置,谁也别想平白无故的进去。”
纪纲掌管锦衣卫多年,权柄之重旁人无从得知,他平静开口:“臣又有何功劳,不过是替陛下看着朝廷,做些闲杂的事情。臣如今也上了岁数,只想着能再好好做上几年,到时候求陛下赏块山清水秀的地方,也好颐养天年。”
这是无欲无求了?
朱高燧心中鄙夷,若是纪纲当真无欲无求了,现在还会占着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这个位子,可是有不少人觊觎着呢。
一切,不过是价钱没有给到位而已。
朱高燧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小声开口:“虽然大明还没有异姓王的先例,但若是指挥使的功劳足够大,我大明也未尝不能有一位异姓王的佳话!”
这是给了王爵的许诺!
纪纲脚步慢了下来,眉头也微微皱起。
朱高燧看了一眼老二朱高煦,他知道纪纲是心动了,兄弟二人两人都露出了些笑容,脚步更是直接停了下来。
他们二人,在等纪纲走出最后一步,做出最后的决定。
纪纲却是心动了,没有人能够抵抗的住王爵的诱惑,就算他身为大明锦衣卫指挥使也同样不能例外。
试问,谁不想人生在世的时候,成为大明朝的王爷!
纪纲的心松懈了下来,于是很是自然的点头,抬手抱拳面对朱高煦和朱高燧:“纪纲,多谢两位王爷。”
这事成了!
一直金本哲脸的朱高煦,脸上终于是毫无保留的露出笑容。一旁的朱高燧更是轻笑着拍拍纪纲的肩膀:“有指挥使大人相助,试问何事不成!”
三人利益交换后,相谈片刻,便直出午门。
高不可攀,宛如一座山岳的城门楼上,朱瞻基静静的看着城门下发生的一切。午门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朱瞻基并不能听到下面的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朱瞻基的直觉告诉他,这三个人能走到一起并不是一件好事。
十几年后,朱瞻基以前保存的记忆,已经越发的稀少,很多事情只能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摸索着前行。
但他知道,纪纲最后并没有善终,老二朱高煦也没有坐在奉天殿最高的位置上。
他静静的看着纪纲的背影,这位手握一方权柄的大人物,已经选好边站好队了。
朱瞻基同样清楚,纪纲是想要通过站队,获得更大的利益,走到更高的位置上。
但是辩证思想告诉我们,你将要获得的越多,所要经受的困难也就越大,风险和后果也就越重。
城门有脚步声传来。
不是宫中太监,他们的脚步会更轻一些。
也不是轮换的宫中禁军,他们行进之间几乎是有雷电震动。
朱瞻基从城门下收回视线,转身看向脚步声传来的地方。
是朱瞻壑!
那个小时候特别馋嘴的小堂弟。
朱瞻壑的脸色有些凝重,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好似在思考着怎么说出口。他看到堂哥已经注意到他,一时间愣在当场。
朱瞻基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想好怎么和二叔解释你昨天的事情了?”
朱瞻壑脚底轻轻的搓着地,拇指搓着食指,半晌之后才开口:“哥……我昨晚就回家了……”
朱瞻基:“哦?这么说,你这次没挨二叔的打了?”
朱瞻壑一顿,没想到堂哥还是这么会开玩笑,他也笑了笑:“父王昨夜有事,顾不上管我这点小事……嘿嘿……”
朱瞻基笑着摇摇头:“如今你也长大了,也该找个正经事情做,整日里厮混哪里像我朱家宗室子孙。”
朱瞻壑摆摆手:“我就是一个小小世子,以后能做个闲散王爷也就不错了。不像哥,你是太孙,以后咱们朱家还得靠你……我怎么说起这些了,找你是有正事……”
朱瞻基拍拍瞻壑的肩膀:“难得见你正经一回,说吧,什么事。”
朱瞻壑的眉头已经皱紧,已经是开口将要说的话缓缓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