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不到,下人们就都集齐了,管家正要说话,霍青青带着丫鬟从月亮门慢悠悠进来,狐裘加身,打扮得雍容华贵。
看了一眼挤得满满一院子的人,她阴阳怪气道:“我就说今日是怎么回事,家里又没有贵客,我又没吩咐什么差事,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原来是三姑娘回来了。”
她傲慢的目光从苏婉言脸上扫过,又对管家说:“陈管家,这府里到底是谁当家做主啊?”
管家看了看苏婉言又看看霍青青,战战兢兢地不知道如何回答。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时不时地跑到娘家来逞威风真是少见,传出去也不怕笑话。”霍青青声音里带着讽刺和严厉,语气咄咄逼人。
见她是来找茬的,灵秀气得回嘴道:“夫人,注意你的言辞态度,你这是对我们王妃的不敬。”
“正因为是王妃,代表着皇家,做事更要本分守礼,王妃回娘家来就能说都不说一声把所有仆人叫到一起训话,大家都是有事干的,耽误了事,府上这一天就要乱套,王妃难道不明白吗?”
听霍青青说得头头是道,苏婉言也不客气,“好,你不是说你是当家夫人吗?我问你,我弟弟房里重要的东西丢了,你是不是该在这里坐镇,把东西找出来?”
霍青青这才知道事情的起因原来是这样的,气焰消了一半,她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既然是少爷屋子里的东西丢了,那确实是大事,陈管家就配合王妃好好查,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苏婉言心说,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我好一顿讽刺编排,这会儿又说走就想走,没那么容易的事情。
“夫人别急着走,公平起见,你屋子里的人也要叫过来一起查,一会儿说不定还要去搜查你的院子,你最好还是守着,别让我们查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苏婉言知道她跟郑州在一起勾三搭四已经很久了,本来想处理她,但前段时间旱灾一事好不容易才平息,她现在也想明白了,她还不管了,等到苏遂回来自己处置,那样看起来才够大快人心。
她所说的“见不得人的东西”就是特指她跟郑州之间传递的那些信物。
霍青青果然脸色变了,厉声道:“你莫非还怀疑我院子里的人偷盗不成,你怀疑她们就是在污蔑我,我清清白白的,也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东西。”
苏婉言见她那副色厉内荏的样子,似笑非笑道:“找到证据之前,我没有怀疑任何人,若是夫人做贼心虚的话可以这么认为。夫人既然觉得自己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那又何必怕我们去查?”
“你们竟敢搜查当家夫人的院子,真是没有尊卑。”她白着一张脸,也不敢再多说,虚晃一枪就自己离开了,让跟着她来的两个丫鬟留了下来。
苏婉言怕把她逼急了,也不再追着不放,让管家继续询问仆人们。
管家见霍青青已经败退,他更不敢懈怠,用严厉的声音对院子里的仆人说:“谁进过少爷的院子现在自己站出来。”
仆人们都低着头,没人有任何反应。
管家又说:“这是给你们机会,不要存着侥幸,一会儿搜查出来会把人交到官府去,官府可不会看任何情面。”
仆人们还是无动于衷,管家点了几个府里活跃的男仆,问他们有没有听到风声,男仆们都表示没有听说,又问了膳房的厨娘,那里也是府里消息汇集的地方,厨娘也表示没听过这方面的风言风语。
苏婉言见问不出来什么,就把管家拉到一边吩咐:“既然没人站出来认这件事,那就只能搜查,我现在告诉你,那是少爷花费心血绘制出来的暗器图纸,如果流出去可能会惹出乱子,所以越快找到越好。”
管家更加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胆战心惊的道:“小的也不知道那图纸是什么样子的啊。”
苏婉言从苏鹤鸣书桌上翻出几张废弃没用的图纸给管家看,“就是这样的,说不定有人拿了已经传出府去,你一定要想办法,即便问出一点蛛丝马迹也是好的。”
管家颤着心肝答应了,眼看天黑,苏婉言就回了王府。
第二天上午,管家就来王府禀报,说并没找到所谓的图纸,他一夜没睡,仆人们也没睡,但什么都没查到,蛛丝马迹也没问出来。
苏婉言愁眉不展,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管家又说那三个婆子并非她们说的那么尽职尽责,昨天被咬出来,她们平时没事的时候就跟别的差事上的婆子聚在一起打牌闲聊,时常不在院子里看着,而且打扫也并非每日都进行,都是五天十天的,想起来才干一回。
苏婉言心想,肯定是她们疏忽了才被人钻了孔子,不然图纸怎么会丢,就让管家照规矩严惩那三个婆子。
她又对管家说:“这件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查清楚的,昨天他们估计是糊弄了过去,你回去也不要再大张旗鼓地盘查,记着这个事暗中打探就好。”
管家答应了,又说到霍青青,“昨天小的冒着被夫人打杀的危险也进去大概搜查了一下,也是什么都没发现。”
苏婉言心想她一直派的有人在监视跟踪霍青青,霍青青的动向她还是清楚的,她忙着跟郑州私会,又怕被发现,真是费尽了心机,根本顾不上去偷图纸。
苏婉言就对管家说:“难为你了,她那里就不用再去查了,应该跟她没关系。”
等这次事情过去,霍青青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因为她那里什么都没查出,她以为自己掩人耳目这件事做得非常好,就会放下戒心。
这也是苏婉言昨天特意提醒她的目的,等到时候苏遂回来,想找到证据只会更加容易。
她害怕图纸已经流传出府,就让惊言堂的情报网在京城秘密打探图纸的下落。
再说苏元武这边,一日他从酒楼回到住处,发现苏小满躺在床上,头朝里睡着了,但他身上的衣衫破烂,还满身的脏污,他吓了一跳,立刻想到他受伤了治伤需要银钱。
他凑过头去看了一眼,发现这小子睡得还挺熟,脸上各种颜色,又肿又破的,他想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拉起来,但一想这是自己亲儿子,受了伤不应该这样粗暴对待,就唉声叹气地在床边坐下。
苏小满许久都没醒,他猛然想到不会是死了吧,就把手指凑到苏小满鼻子下面,发现还有微弱的气息,他稍微松了口气,用力摇了苏小满几下,可苏小满还是没醒。
难道是晕过去了,他刚刚落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用指甲在苏小满的人中处使力掐了一下,见还没醒,就又掐了一次,苏小满这才长出口气醒了过来,睁开布满血丝、又红又肿的眼睛看着自己亲爹。
苏元武连忙问:“小满,你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被人打了?”
“我差点被打死了。”苏小满虚弱地说出这句话就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我差不多是爬着回来的。”
“那你现在怎么样啊,用不用去医馆看看?”苏元武想起反正离苏婉言的回春堂不远,可以去那里医治。
“我都是内伤,没有口子,不用花这个钱。”
苏小满显得好像很替自己亲爹考虑似的,最近苏元武还算安分,在酒楼好好做着差事挣钱,有时候摸鱼被掌柜的发现会说他一顿,但苏婉言说过严厉归严厉,但最好还是把他留住,所以他只要不干什么偷鸡摸狗,对客人不敬的事,掌柜的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也因为如此,他觉得还挺轻松,就一直干着。
苏元武在外挣钱,苏小满十五六岁了,也根本没一点要出去谋生的想法,整天在外面瞎混。
“可你这伤是怎么来的呢?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若是被欺负了,你跟爹说,爹找那些人算账,让他们赔银子。”
见亲爹追问,苏小满不想说实话,但又不得不说。
“不是有人欺负我,是,是我想着给咱们多挣点钱,所以就去赌了几把……”
他话还没说完,苏元武腾地一下站起来,朝他厉声吼着:“你说什么?你去赌了?”
苏小满害怕苏元武揍他,想把身体蜷缩起来,可全身又痛的不行,吸着凉气,嘶声大喊道:“我,我也是想挣钱啊,一开始是真的挣了钱,都有一百两了,够咱们几年花用的了,我想着挣更多就全下了注,结果就搜输了。”
苏元武听说他挣了一百两又都输了,气得抱着自己的脑袋揪扯头发,“你说你这个蠢的,我说你什么好。”
可是后续才是最重要的,苏小满不得不说出来,“输光了之后,我不甘心,明明运气那么好的,怎么一下都输了,我就问赌场借了一千两,打算把之前所有输掉的都赚回来,结果……”
苏小满这回咬着被角流下了悔恨的眼泪,“我还不起钱,他们就打我,让我回来筹钱,再还不上就要把我打死了。爹,这可怎么办啊,咱们哪有那么多钱还,我真的要被打死了。”
他越哭越大声,想着自己被一群人当做猫狗一样欺凌虐待,最后又像破抹布一样扔掉,他就害怕得快要死掉。
“我死了,以后谁给爹养老送终啊,爹啊,你一定要救我啊。”
听说没有人给他养老送终,苏元武也难过起来,他对苏小满又气又心疼,流着泪说:“爹哪有一千两给人家还债。”
苏小满马上收起了眼泪,“你去王妃那里要,一千两而已,他们家金山银山,肯定不会心疼这点银子。”
苏元武想到苏婉言生起气来严肃清冷的样子有点不敢,“人家高门大户,皇家亲戚,爹害怕人家不愿见我啊。”
苏小满怂恿他:“你去试试,想办法让她见你啊,这种人家最好面子。”
没办法,苏元武不能让苏小满被人打死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腆着脸到了王府。
看门的看见他在外面晃荡,就出来问他干什么,没事不要在府门口停留,他正愁不知道如何进去,就跟人家说他是苏婉言的亲戚,想见苏婉言一面。
看门的怎会轻易信他,让他拿出跟王妃的通信,或者什么明证,证明他跟王妃是亲戚才能让他进门。
苏元武什么也拿不出来,他就只能在外面等,等了两个时辰苏婉言从外面回府,他都快冻僵了,赶紧上前跟苏婉言说话。
苏婉言心想怕什么来什么,还是让他找到王府来了,她今天去了一趟酒楼,掌柜的说他今日告了一天假,她没放在心上,交代掌柜的月末结钱的时候记得扣除今天的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