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对,就是那个站在城头对着突厥大军撒尿的家伙。”
“是那个大唐之耻?”
“对,斯文扫地,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可是,他可是帮朝廷抢回了府库被掠走的财货啊,不应该是功臣吗?”
“可是,他也强霸了人家突厥公主,让我大唐蒙羞。”
……
……
眼见李默涵和程处默这些小公爷们称兄道弟,人们也只能窃窃私语,不敢跟眼前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起冲突。但是对李默涵心里的鄙夷更甚了: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粗俗人自然就和粗俗人混,咱们这些文人骚客还是想想怎么博得公孙月瑶姑娘欢心吧。这几个浑人,是不构成什么威胁的。
于是众人对这三桌选择了无视。
第二曲作为开场白的琵琶乐,伴着柔媚的歌声,回荡在坊内。李默涵这边虽然是不合时宜的推杯换盏,但是声音很小,没闹出多大动静,倒是让担心他们闹事的老板大舒了一口气。
三楼上一房间里,两个漂亮的女子也在窗缝里打量着李默涵。
“瑶儿,那就是李家庄的那位无形浪子?”
“嘘~可不要这么说。在我眼里,他是那个创作了《鸿雁》的人。”
“看起来挺英俊的啊,哦,个子还挺高的呢,好一个伟男子!唉,瑶儿的魅力就是大啊,这么多风流才子来争夺你。”
那个穿着粉色衣衫的绝美女子打趣道。
“好了,海棠,你休要取笑我。我哪里比得上你这国公之女,听说你都快要当太子妃了。咱们两个情同姐妹,但是命数却天壤之别。你是那高高在上的云朵,而我却是地上的泥土。”
一袭淡绿色罗衣的公孙月瑶不无羡慕的说道。
侯海棠挽了她手,柔声道:
“以姐姐这般绝色和才艺,要嫁入公侯之家又有何难?还不是你自己心高气傲,一心要寻那有缘之人。长安城里谁不知道你公孙大家才气出众,要想找个才气盖过你的人,除非是那状元郎!可惜金科会考还要再等两个月才开始。”
公孙月瑶似乎没怎么认真听好闺蜜的这段话,妙目盯着李默涵以及他旁边的苏灵儿,内心竟然有些失落。
她是谁?他的妻子吗?
好美!
“就是不知道他的诗文如何?”
公孙月瑶呢喃道。
“谁?那个浪荡小子?不会吧?瑶儿你不会对这么个千夫所指的人动心吧?说好的才子佳人呢?再说,人家有女伴了好不好?”
侯海棠说道。
“谁对他动心了?净胡说!你再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侯海棠做个鬼脸,笑道:
“今天是你出阁的日子,收拾我?你不怕耽误正事啊?呵呵呵”
公孙月瑶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到书桌前,提笔在一张红色纸条上写了几个字,把自己的侍女莲儿招了进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侍女拿了纸条飞快下楼去了。
看着公孙月瑶嘴边带着的一丝玩味的笑,侯海棠隐隐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自己的这个闺蜜给坑了。
果然,飞奔下楼来到大堂的莲儿,面对一屋子翘首以盼的人,展示了手里的字条。
“月瑶姑娘出的第一题,以海棠为题,作诗一首。”
听得这个题目,一众人等都在苦思冥想。
除了大堂中间三桌只顾着喝酒的客人。
公孙月瑶的房间内,侯海棠还在不依不饶的追打着她这个坑姐们的好闺蜜。
一个肥胖的老翁推门走了进来。
“老夫如厕的功夫,你们两个丫头怎么打起来了?”
老头呵呵笑着,坐在了书桌前,看到纸上有墨迹,不禁大奇道:
“怎么,第一题有了?”
老头这一问,侯海棠更委屈了,向着老头哭诉道:
“义父,瑶儿欺负我。她以海棠二字为题,让莲儿去宣布了。”
“哦?额,哈哈哈哈哈,妙极妙极。”老头捋着胡须大笑道,“老夫怎么就没想到呢?瑶儿聪明!”
侯海棠知道这老头现在就像个老顽童一样,只能嘟嘟着嘴,装作生气的样子,背过身去不理他们,耳朵却在听着外面的动静,说实话,她竟然有些期待的等着有佳作出来。
“有了!”
只见一个儒生打扮的翩翩公子排众而出,手中折扇轻轻扇动,边踱步边吟道:
“ 春风用意抹淡妆,”
“彩蝶无心织粉裳。”
“待到荼蘼花开尽,”
“犹余满院寸缕香。”
“好诗!好诗!”
不少人叫好赞道。
此诗虽然算不上工整,但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这种诗,众人对这位才子不禁刮目相看。
那公子带着鄙夷的看向还在端着酒的李默涵和程处默,鼻孔中哼出他的不屑:
“你们这些莽汉,又懂得什么诗?!对牛弹琴!”
程处默腾的一下站了出来,指着那公子的鼻子吼道:
“卢霖,你小子神气什么?!信不信老子揍你一顿?”
那叫卢霖的公子浑然不惧程处默,反倒把眼神扫过李默涵,停在苏灵儿身上,连连摇头道:
“可惜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如此佳人,却便宜了莽夫粗汉,天不长眼哪!”
程处默气得青筋暴起,心道你这小子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
他把拳头捏的关节啪啪作响,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教训卢霖。
“卢霖,你这个王八蛋,别人怕你范阳卢氏,老子可不怕你!”
话虽这么说的狠,却又不敢上前,行动怂的一批。
众人听说这公子乃是范阳卢氏家族的人,都不自觉肃然起敬起来。五姓七望,这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程处默虽然是卢国公世子,却也不敢轻易惹五姓七望的人。他母亲还属于清河崔氏,也是五姓七望之一。
所谓千年的世家,百年的皇朝。这些世家大族是连皇族都要礼敬三分的存在。
可是今天,碰到李默涵,卢霖这个世家子弟恐怕要踢到铁板了。
就见李默涵饮下杯中残酒,故意不看卢霖,问程处默道:
“范阳卢氏?什么东西?”
程处默马上意识到,眼前的这家伙可是连突厥大军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世家大族怎么能吓住他?
见程处默不说话,李默涵又转向苏灵儿。
“你听说过范阳卢氏吗?”
苏灵儿怎么会没听过,苏牧没少给她讲过。可是眼下,她却装作懵懵懂懂的样子答道:
“范阳卢氏?是芦笋吗?”
“哈哈哈哈哈,可能吧,谁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也许是芦苇或者鲈鱼呢。”李默涵大笑道。心里大呼灵儿聪明。
无视,赤裸裸的无视!
卢霖要气疯了,这天下间竟然有人敢如此看低范阳卢氏,是可忍熟不可忍?
“来人,把这些不识文墨的粗鄙之人赶出去!这是诗词会,不是比武台,不会作诗的闲杂人等不要在这里滥竽充数。”
卢霖叫嚷着,竟然有很多人附和。
没办法,他们这些文人实在忍受不了李默涵这些人在这里做着破坏诗词氛围的事。
“谁说我们不会作诗?就你们几个酸儒会作诗?你们那不是作诗,是作死!”李默涵哼道。
“什么?就凭你?”
“你也会作诗?”
“怎么可能?”
“哗众取宠!”
……
在众人一片质疑声中,李默涵让小厮取来笔墨,在苏灵儿那痴迷的目光下,在李丽质狐疑的注视下,还有楼上房间众人的窥视下,提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了后世李清照那首《如梦令》词
写罢,把词交给了莲儿,让她念。
一脸疑惑地莲儿接过纸,眼中立时充满异彩。
只见她轻启朱唇,念道:
“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好!”苏牧第一个拍桌子赞道,看李默涵的眼神里更加欣赏。
这就是自己女婿,文武双全,天下无双!
李丽质也一下子惊呆了。
这个死流氓,竟然会作诗?
不对,这不是诗,可是却是如此朗朗上口,如此自然。
同一时间,二楼的长孙婷愣住了。
三楼的侯海棠和公孙月瑶也是沉迷了。
一头白发的老头击节赞叹,沉浸在发现了一个新诗体的兴奋中。诗还可以这么写?
不行,我老头子要看看,诗哪个天赐英才,竟然能自创诗体。
老头起身出门,侯海棠不便露面,公孙月瑶赶忙过来相扶。二人扶着三楼栏杆,看着大堂里的众人。
卢霖涨红了脸,他已经瞥见了楼上公孙月瑶和那老头了。
众人也被吸引。
“看哪,那是月瑶姑娘!”
“那老头是谁啊?”
“笨蛋,连虞世南大人都不认得,枉为读书人!”
“哦,原来是书法大家虞世南啊,他怎么在月瑶姑娘房里?”
“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啊?虞世南大人是月瑶姑娘的老师和义父,今日月瑶姑娘要出阁,虞世南大人怎能不来把关?”
“哦,原来如此……”
……
……
卢霖可顾不得众人的议论,现在公孙月瑶在看着他呢,他可绝对不能在美人面前丢了面子。
他指着李默涵大声道:
“你这不是诗,什么玩意儿,一点也不工整,不算,不算!倒像是乡野人家的村曲儿!别糊弄人!”
他这明显就是耍赖了。
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这首如梦令,无论从意境还是水平,都甩了卢霖的诗几条大街。
但是架不住很多儒生看不惯李默涵这副莽夫样子,跟着卢霖附和,说这词不够对仗工整。
李默涵也瞥见了三楼出现的白发老翁和妙龄女郎,想起大文豪苏轼有首调戏友人的海棠诗,决定拿来应应景。
李丽质看到李默涵嘴角又浮起那种不羁的浅笑,就知道这家伙又有鬼点子了,就不知道谁要倒霉了。
李默涵长身而起,健美的体型这才展现在众人面前,楼上的长孙婷和公孙月瑶等看得美目连闪。
只见他抬头看了看三楼的公孙月瑶和虞世南,朗声道:
“我想起一件趣事,我们庄上有一个六十岁的老翁,娶了个十六岁的小妾,洞房花烛之夜,新娘非要新郎作诗一首才肯放他DENG床。那六十岁的老翁急着洞房啊,没办法,半夜三更跑到我家,非要我帮忙。我当时吓坏了,以为是让我帮忙洞房呢,这我能干吗?咱可是正人君子!这个忙咱可不敢帮!”
“哈哈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都觉得李默涵这笑话讲得有趣,急切想知道下文。
李丽质冲他翻个白眼,心里骂道:登徒子!
苏灵儿知道他在胡扯,粉拳捶在了他腰上。
“哈哈哈哈”众人会心笑了。
李默涵做出噤声手势,接着讲下去:
“那老头估计急坏了,磕磕巴巴才讲明白。没办法,本公子乐于助人啊,就给他写了一首诗。于是他屁颠屁颠的拿着这首诗入了洞房,今年儿子都抱上了。”
说罢,手指着卢霖。
众人开始还没在意,当发现李默涵手指着卢霖的时候,虽然碍于卢氏名望,却奈何忍不住,还是哈哈哈的大笑不止。
卢霖气得脸都绿了。
“你,你……”
李丽质对苏灵儿道:“嫂子,李兄这嘴可够损的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苏灵儿听得一时大囧。
待众人笑够了,程处默这厮也够激灵,问道:
“李公子,那你那首诗到底写了啥啊?怎么就凭一首诗就得了个洞房啊?快快读来。”
“是啊,说了半天,你的诗呢?”卢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逼问道。
李默涵清了清嗓子,道:
“巧了,我这首诗,就是写海棠的。都听好了!”
李默涵盯着公孙月瑶和虞世南,念道:
“十六新娘六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李默涵只是把苏轼的诗稍微改了下年龄。
谁让虞世南现在也就六十岁呢。
虞世南和公孙月瑶何其聪明,知道李默涵这首诗似乎有所指,在拿自己调侃。
看来这混小子是误会自己和月瑶是那种关系了。
好个混蛋!
公孙月瑶俏脸通红,贝齿轻咬朱唇,看着李默涵,又爱又恨,真想咬下他一块肉来。
这个无形浪子,果然惫懒!
房间里的侯海棠,听到李默涵的这首诗,也是被气得够呛。
“这个臭流氓!竟然敢如此羞辱我!”
她恨恨的道。
虽然,她也知道,诗里的海棠不是指她,但是她却可以预见,明天,不,今日之后,这句‘一树梨花压海棠‘将会传遍街头巷尾,连同这个污秽不堪的笑话一起,自己还怎么见人啊?
这个该死的李默涵,害死人了!
侯海棠越想越委屈,竟然伏在案上哭了起来。
公孙月瑶和虞世南忙过来安慰。
“呜呜,我要告知爹爹,带兵活剐了他!呜呜呜……”
虞世南气得雪白胡子乱颤,手都抖了。
“这个混小子!斯文败类!斯文败类!老夫跟他没完!一点不知道尊老,竟然如此戏耍老夫!”
侯海棠和公孙月瑶都不自然的想要跟虞世南保持距离。
从此以后,要离白发老头远一点。
这首该死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