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的屋子也是一座小院,和普通的农家小院没有什么区别,院子里有一株桃树,还是她当年亲手栽的,此时枝头挂满了含苞待放的花蕾。
菜园子里早已长满了荆棘,石阶上都长满了青苔,一晃已有七年没有来过了。
屋子里的东西她早就搬走了,留下的桌椅药柜都布满了灰尘,地上的灰尘上印出来一串串脚印,印子很大,很新鲜,该是那个人留下的。
花明媚穿过厅堂到了后院,后院竟然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那人想来这些日子便是住在此处的,只是现在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既如此,就在这里等吧,正好有些年没有在这里住过了,她的房间还保存的好好的。
花明媚推门进了她曾经住过的房间,打扫了起来,一时间灰尘扬起,她的头发都落白了。
落尘有心帮忙,可一看到那飞舞的灰尘,又止住了脚步。
“这时候那人应该在解毒疗伤,你小心些,我去找些吃的。”
花明媚点点头,刚要开口说话,又被灰尘给呛了,突然看向站在院子里干干净净的落尘,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哪知她还没想好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落尘就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这人也太贼了,害她一人狼狈就算了,还站在外面看她笑话,着实可恶!
花明媚收拾好屋子,天色就已经暗了,就着柴房里陈旧的柴火烧了一锅水,洗澡换了衣服,人才清爽了些。
她随身带的只有换洗衣物,却是没有被褥这样的大件,屋子里的被子七年未动,已然不能用了。
落尘拎着一只兔子,两只山鸡回来,就看到花明媚坐在屋子里绞着头发,面前已经发好了火盆。
花明媚看到落尘回来,便道:“厨房里刚刚发好的火没有熄灭,锅里还剩有热水。”
如此便好,落尘点点头,拎了猎物进了厨房。
条件简陋,落尘便简单做了炖鸡,幸好他随身习惯携带盐巴,虽然称不上美味,却也是能入口。
落尘端了炖鸡到花明媚房门口,花明媚顺势收捡了桌子,落尘轻笑,进了屋子,将锅子放到了桌子上。
落尘出去又拿来了两套碗筷汤匙进来,盛了一小碗鸡汤放到花明媚面前,“没有调料,将就一下。”
花明媚看着眼前的汤,轻轻一笑。
落尘有些琢磨不透这人的意思,对着一碗鸡汤笑的温柔,是……不嫌弃?可她还未尝过。
花明媚被落尘的眼神刺到,索性咧嘴笑了,拿了汤匙舀了鸡汤慢慢喝着,那感觉,就像喝着什么绝世美味。
落尘心下稍安,这女人,竟是如此的容易满足!
吃完晚饭,两人便坐在桌旁烤着火盆,才二月中旬,晚间的天气着实寒冷。
二人都没有开口,屋子里安静的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终还是落尘先忍不住开口道:“上次的事,不是出自我母妃的手笔。”
花明媚没有抬头,她知道他说的是那次刺杀,只轻声道:“我知道。”
“你知道?”这回轮到落尘震惊了。
花明媚点头,“嗯,甚至顾姨的死,也不是贵妃娘娘出的手。”
落尘一直都知道花明媚的聪慧,却没有想到,她连这个都推导出来了。
“你是怎么猜到的?”
花明媚轻笑,“圣上当年有多宠爱顾姨,这是众所周知的,若她的死真的和贵妃娘娘有关,她能得圣上这么多年恩宠?”
落尘无奈一笑,“可笑老三还没有你明白。”
“你不知道他这些年吃了多少的苦,是经历了多少磨难才恢复到如今这样,他能不疯魔,就已经是很克制了。”
对于徐锦的一切,花明媚是最清楚不过,她们一家三口尽力的让他过的幸福,就是希望能够减轻他心中的戾气,可惜……
“虽然他表现的很正常,但是那些恨,一直都压在他的心里,有任何仇人的迹象,他都不会放过的。”
花明媚说到这里停下了,不再解释,她从不奢望所有人都能怜他受过的苦。
落尘明了,遭受了太多苦难的人往往容易偏激,原本他也是看在他在外受苦多年的份上,并不多与他计较,可若触及他的家人,他便也不会客气。
好一会儿,花明媚才轻声问道:“你是怎么确定的?因为你曾中过神隐?”
“确实是从那时候才确定的,毕竟有关当时一切的推论,都指向了母妃。”说到这里,他还得感谢她呢,若不是她发现了神隐,大概未来的某天,他也会无力的死去。
“敢怀疑自己的母妃,落尘你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落尘无奈笑笑,他也是迫不得已,谁让他有一个那么聪明的母妃,还有人精似的妹妹。
花明媚其实很明了,宫里的事,总不是事事实实的事。
就像她的推论,便是基于圣上对顾姨的爱和他的决断,如若是个懦弱无能的昏君,那上述推理将不再可行。
“其实从我的父母被杀开始,到我遭遇两次刺杀,还有大都督的死,这一切,我觉得都有另有一股力量在支撑。”
落尘皱眉,“你是觉得这些事情都是有联系的?”
“直觉,不过我却没有证据。”
虽然花明媚说是直觉,但她的这番推测无疑给了他另一个思考方向,结合惜颜曾经的推论,那她这个说法的可能性将非常的高。
“如若当初设计杀害你父母的真凶另有其人,那……”
落尘还未说完,便被花明媚打断道:“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又何必强求?”
“你知道的,身份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
花明媚挑眉,“包括我医毒传人的身份?”
落尘沉默了,花明媚一直表现的十分低调,就像一个普通姑娘一样,会让人下意识的忘了,她拥有多少能量,只不过一时善心起,便盖住了太子甚至是朝廷的光芒,如若她要人亡……
母妃定然是不会同意的,除非他带她远离京城,可大启的皇子,只有封号,没有封地,他又能到哪里去,他走了,母妃怎么办?
落尘的沉默本就在花明媚的预料之中,从她知道他是皇子之后,她便知道,他们再无可能。
“我累了,要休息,那人今天晚上大概是没有力气来的,安心睡吧。”
“你睡,我守着。”
“随你。”话已至此,花明媚自觉无权干涉别人的选择,便不再理会,在榻上躺了。
这塌没有被子,硬的很,睡着比在牢里都难受,花明媚竟是熬了一夜,也没能睡着,只在天明之际睡熟了一阵。
死等不是花明媚的性格,虽然她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懒得动弹,如若遇上了什么闹心的事,她还是很积极的,即使是为了恢复平静的生活。
就比如现今,她和落尘二人在院子里等着,总让她觉得坐立难安,有的时候,她很享受那种平静的安稳的生活,但有的时候,她又莫名的恐慌。
花明媚不知道,其实是落尘的期待触动了她的神经,如若没有那句话,她便可以自欺欺人,糊里糊涂,得过且过,可偏偏……
不管怎么,她是无法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再继续待下去了,于是她决定上山去寻找那人。
即使这不是个好主意,落尘依然答应了,花明媚的别扭他明白,可他却……
二人一起上了山,在这偌大的山里寻人,也只能胡乱转悠,碰碰运气罢了。
花明媚在这里待的时间虽不短,却也很少有机会上山,她的叔叔花仁是个很严格的人。
“落尘。”花明媚示意落尘看她面前这棵树上某种动物不小心留下的抓痕。
落尘道:“痕迹很新鲜,看来那人离这一片不会太远。”
花明媚也这样认为,主要是她转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要是再没有丝毫消息,她都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不想事情居然如他们所愿,二人在不远的石堆后面就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洞穴。
从狭窄的洞口进去,里面竟比较宽阔,不过洞中空荡荡的,一眼就能望到底,里面只有一堆杂乱的干草和一个还未完全熄灭的火堆,地上有零星几点血迹。
这里应该就是那人的临时住所,不过这会儿人不在,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动静躲了起来。
花明媚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陷阱和异常,如此,却是空欢喜一场。
二人刚要退出去,就听洞口处传来重重的喘息声,似乎是什么猛兽就在洞口外,落尘执剑挡在洞口,花明媚下意识的就往后退去。
突然,从洞口处冲进来许多的毒兽,毒蝎毒蛇都还是低等的,各种奇葩毒兽,有许多曾经在叔叔那里见过,有一些仅仅是在仙女峰远远见过。
幸好花明媚带有各种毒药毒粉,下意识就要扬起,突然想到落尘还在,他是禁不住她的毒的,又悻悻然放了下来。
只拿了银针射出,一下就倒了一大片。
可她身上携带的银针有限,如此多的毒兽,如何能杀得完!
落尘呢?花明媚一边射杀毒兽,一边扫向四周,不知何时,洞里竟然没有了落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