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使者?
王黎和钱乙二人大嘴尽张,根本就合不下来。
在我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特务机构包括:武则天的内卫、宋朝的皇城司、明朝的锦衣卫、东厂、西厂、内行厂、雍正年间的粘杆处(血滴子)、国名党的中统和军统。
其中内卫、锦衣卫、东厂、西厂、内行厂、粘杆处及中统和军统等特务结构,随着这几年电影、电视中频频出现的明宫剧、清宫剧及抗战剧比如《神探狄仁杰》、《锦衣卫》、《血滴子》、《潜伏》等影视剧的热播在普通人群中已经普及。
但,特务机构的始祖却又有几个人知道?绣衣使者便是我国历史中最早的特务机构,乃锦衣卫、东厂、西厂、皇城司、粘杆处、中统和军统等特务机构之鼻祖。
绣衣使者,又称直指绣衣使者,或者绣衣御史。西汉武帝年间初设,一直延续至今。因其身着绣衣、手执节杖,又被汉武帝直呼“绣衣御史”,主要负责讨奸、治狱、捕盗、督察官员、亲贵逾制不法之事,直接听命于历代皇帝,一度间声名赫赫,威震州郡。
《汉书》卷六十六就曾记载:绣衣御史暴胜之持斧逐寇荐王欣一事,因此后世又将绣衣使者称之为持斧客。
这家伙竟然还是特务,这一不小心就和历史中最早的特务打了交道了!
“王兄勿怪,此牌乃陈兄所有,并非陵之物。陈兄祖上乃破胡壮侯陈子公,因其祖上功绩,陈兄世袭绣衣御史。”黄陵看着王黎询问的眼神,捋了捋耳旁发际,解释了一句。
陈子公就是陈汤,汉元帝时期重要将领,曾远征西域,斩杀郅支单于,为大汉朝立下过赫赫之功。遗憾的是陈汤为人贪鄙,为众大臣所不容,遂脱其爵免职下狱。直到王莽时期才因其功,重新被追封为破胡壮侯。
这陈破虏竟是功臣之后,也不知道因何落魄至此,陈家虽说陈公后便再未出现什么杰出的人物,可是也不至于沦落为一介小小的特务吧?
要知道如今的直指绣衣早也不复汉武帝当年的辉煌,如今的直指绣衣不过是替当今陛下捉蛐斗蝈,走马游街,又哪里还有往昔的半点风采?
王黎诧异的看着陈破虏,陈破虏却并不解释,而是直勾勾的看着钱乙:“我二人可有知情权?”
王黎朝钱乙点了点头,钱乙呐呐的看着陈破虏,支支吾吾的将刚才的发现仔细讲了一遍,见黄陵二人没有反应,索性把贾安案与和琳案也娓娓道来。
众人一时沉默,黄陵和陈破虏更是觉得犹如一团疑雾,也不知王黎如何抽丝剥茧,竟然寻觅到此处。
“呀!”
突然两道声音从坡下传来,坡下那两人如看到世界末日一般,声音惊恐至极。
王黎扫了扫祠堂蓦地一震,朝祠堂指了指,又压了压手掌,众人皆匍匐大石上向祠堂望去。
原来不知何时,祠堂上空出现两具人形物体,一白一黑,在半空飘飘荡荡,似无所依,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白者身着白袍,头戴白色高冠,手举白幡,黑者身着黑袍,头戴黑色高冠,手举黑幡,两条殷红色的舌头尽皆下坠至胸,像极了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咕咕!”一道夜枭声在林间响起,夹杂在“呜呜”的风声中从山林传来如同鬼哭一般。
嗜(shì)魂寒幽溧(lì)黄泉,阴阳无常隔两界。这就是黑白无常?隔断阴阳两界的黑白无常?
众人不觉一阵胆寒,只觉得仿佛有一条毒蛇趴在脊背上似的,冰冷入骨。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脸色渐白,双手紧紧的攥着,手心里全是冷汗,莫非那谭破所说的古战场恶鬼都是真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够来到这里是否和鬼神有关,但是王黎骨子里依旧是那个不信神不信鬼的好青年,王黎趴在石头上看着那黑白无常在半空中飘来飘去,忽然咧嘴一笑,这玩意可比那年头舞台上的杂技还厉害,真正的奇技淫巧啊!
王黎心中暗自朝张角竖了竖中指,静静的欣赏着黑白无常的表演。忽然觉得耳际处一阵轻痒和哆嗦,侧头看去,只见那黄陵已经紧紧靠在自己身边,浑身颤抖,双手紧紧的捂住嘴巴,牙冠格格直响,蜡黄的脸上一片雪白,尽是惊骇之色。
这黄贤弟怕鬼怕成这样?堂堂男子汉大豆腐,哦不,男子汉大丈夫,竟被几个装神弄鬼之徒吓成这样,不至于吧!
王黎暗笑一声,顺手在黄陵手上轻轻一拍,但觉入手出恍若凝脂细腻,顿时一愣,急忙向黄陵望去,只见黄陵脖颈如天鹅般细长,洁白如玉,却坦荡如砥并无喉结,一双小手纤细似削,洁白如玉。
心中疙瘩一下,一股不明之意突然涌上心头,身子上逐渐一阵阵的发热,喉咙处一阵阵的发痒。
原来…原来如此!
黄陵紧紧的伏在王黎身边,初时倒也觉得心安,一颗心渐渐平定。徐徐抬起头来,忽见王黎关切的眼神,心中立刻犹如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一颗石头,又仿佛冰天雪地里那株红梅怦然绽放一般,满湖的涟漪,漫天的花朵。
心下又是一阵慌乱,继而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热,手心越来越湿都快滴出水来了,紧紧的低下头趴在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点点红晕爬上暗黄的脸上,心中忽儿焦灼不安忽儿异常宁静。
黄陵咬了咬牙,心一横正欲向王黎的衣角抓去,猛地听见身旁陈破虏一声轻呼,抬头一看,王黎竟知何时已然离去。只见前方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如猿猴般在林中穿梭,直向祠堂外潜行,而祠堂前的那两人和所背之人已经并排倒在地上。
祠堂外涌现出五人站在三者身前,黑衣黑袍,竟与之前枫林中谭破身旁之人无异,五人身后套着一驾马车,遮的严严实实。那黑白无常依然在半空飘来飘去,可那些黑袍怎么就不怕那两个黑白无常,莫非他们也是来自阴间的鬼魂!
黄陵心中又是一颤,王黎却早已摸索到一处坎下荆棘丛后,慢慢蹲了下来,回过头来右手上下摆动轻呼众人。
众人这才提着心吊着胆,相互鼓励了一眼,踩着王黎的脚印,轻轻的跟了上去。
祠堂离此地已不远,竟然隐隐约约听见有交谈之声,且声音更是从那黑衣人口中传来。
众人哪里还不知道那些黑衣人不过是些太平教众亡命之徒,而所谓的黑白无常更是为人所假扮,他们居然就这样让人给耍了,一个个气得牙关紧咬,恨不得立即追上前去揍他们个七荤八素。
王黎在将手指按在唇边示意了一下,又压了压手,众人迅速在王黎身边蹲下来。
便听见为首那人说道:“兄弟们,动作稍微快点,土旗使刚才令人传信,那王黎狗贼业已脱身。为免节外生枝,土旗使要求我们,务必尽快将此处所有的牯牛都连夜送到暗窟去。”
牯牛?
王黎一怔,突然想起祠堂中的那两青壮年以及红枫渡消失的所有青壮和朝廷捕役,心中顿时如火中烧:那些好端端的大汉,家中的顶梁柱,不但受人掳掠,还要被冠之以“牛”的称呼吗,这就是太平道宣扬和追求的“致太平”吗?
却听一人继续说道:“你们都说王黎厉害,但那王黎真有那么厉害吗?不都是一个头颅一双手吗?”
另一人鄙视了那人一番,说道:“切!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和睁不开的雀眼,你知道什么是阴曹地府有阎罗,魏郡邺城出白衣?什么是一身武学冠魏郡,一把长剑压邺城?
那万副使厉害吧?金旗使也厉害吧?他们俩的武功兄弟我都难望其项背。可是万副使就折在他的手中,金旗使也险些死在菜市口。若非门主亲自出马,整个金旗就消亡殆尽了!”
“啊!那,不是还说双拳难敌四手吗?今番火旗使还有谭队正他们,怕不有十数人,难道还不能困住此人?”
“岂止没有困住?据我一个在暗窟的兄弟悄悄透露的消息说,这次火旗使和谭队正他们非但没有困住那王黎,反而屡屡损兵折将,十多个人仅回去了三人,而且谭破与那人均带剑伤,就连火旗使胸口也中了一刀。”
“那么厉害!”
那人吐了吐舌头,一脸惊骇。
“唔!”为首那人看了看夜色,打了个寒噤说道,“兄弟们,大家动作稍微快点!抓紧点时间,门主现在正在本旗视察,可别触了门主的苗头。而且那王杀头也脱身了一个时辰,如果被他杀了个回马枪,我等兄弟就不知道有没有火旗使他们的好运了!”
王杀头?
这王家兄长是挖你家祖坟了,还是借了你家大米只还你家粗糠?这帮人都起的个什么狗屁不通的绰号啊。黄陵看着身边那剑眉星眸清新俊逸的男子,撇了撇嘴,有这么好看的杀头和屠夫吗?
众黑衣人当然并不知晓他们口中的王杀头就在他们身边,但是他们手底的速度却飞快的提升了起来,也不知是在惧怕王黎杀了回来,还是畏惧门主的威严,一时间整个场中鸦雀无声,只有忙忙碌碌的影子。
为首那人将其余四人分成两组,分别将祠堂外那青壮和还在祠堂中的另一名青壮抬了起来,放在马车中,依然放下帘幕,又匆匆忙忙的将附近的脚印、车辙印以及惊起的落叶等等一扫而尽,仿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一人走到那已经倒在地上的佝偻之人身旁,指着佝偻之人和那瘦削之人比了比脖子,说道:“头,这两人怎么办?要不要…?”
为首那人摇了摇头,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关键时刻,不要因小失大。更何况这老妪和少妇,已被我们吓的昏了过去,根本就没有发现我们。等天亮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到处散播今晚遇见黑白无常一事,以后我们往来宣传我教除魔卫道,岂不更妙?”
说着,那人阴森森的大笑起来,笑声刺穿枫林,嘶哑而尖利,仿佛墓地的乌鸦。
黄陵等人听得气愤填膺,直眉怒目。
王黎向众人摇了摇头,轻轻的拍了拍黄陵的肩头,双眼仍紧紧的盯着祠堂外众人,低声说道:“稍安勿躁,切莫打草惊蛇,他们一个也跑不掉的!”
黄陵众人这才安下心来,依旧趴在草丛中。
那人见众人已收拾完毕,朝另一人努了努嘴,两人几个健步爬上了附近一处树梢,在树梢上捣鼓了几下,那飘荡了半空的黑白无常终于累了,稳稳的落在地上,衣服中空空荡荡,只有几个支架,脚碗和手腕处在月光下反射着几丝银光。
那黑白无常居然是用木架做成,关节处用几颗木楔固定好,再套上几套服饰通过金属丝控制。便成就了那令人惊魂不定,胆魄横飞的黑白无常!
两人跳下地,将黑白无常、两只长幡一并卷起放到车上,与为首那人对视了一下,就见为首那人挥了挥手,众人齐齐跳上马车,缓缓向村外驶去。
王黎看着车影已经消失在祠堂外,翻身跳了出来,说道:“钱乙你与樊兄在此处救治昏迷的老妪和大嫂。天亮时分再看看村中是否还有其他受伤昏迷的百姓,一并诊治。”
“小弟乃绣衣使者,主事捕盗、讨奸,职责所在,如今红枫渡一案初见端倪,怎可能中途退出?小弟欲随王兄前往一探究竟!”见王黎的目光扫了过来,陈破虏急忙抢下说动。
讨奸?
如今最大的奸贼尽在朝中,怎不见你去讨奸?
王黎暗自苦笑了一声,转向黄陵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要破获红枫渡一案,捉拿群贼,愚兄自当与破虏深入众贼巢穴。
只不过太平道组织严密,手段诡异,且那所谓暗窟地理位置、兵将多寡以及机关暗道俱未知晓,此行犹如虎尾春冰燕处危巢,还烦请黄…贤弟留在此处。”
虽然黄陵武功不弱,但既然已经知晓黄陵乃女儿之身,王黎又怎可能再让黄陵涉险?
黄陵瞪着双眼,正欲摇头反驳,却又听王黎说道:“樊兄乃魏郡名医,并无武艺傍身,而此间情形复杂人口繁乱,钱乙以一人之力恐不能兼顾樊兄,愚兄还需借仗黄贤弟,务必请黄贤弟助愚兄一臂之力,照顾好樊兄。”
“那你…小心!”黄陵无奈的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就见王黎已将那白色外套脱下递给钱乙,露出一件黑色长袍,与陈破虏点了点头,仿佛两只猎豹纵了出去,几个起伏,消失在视野中。
更深夜重,车马辚辚。
几辆黑色的马车从红枫渡村口缓缓驶出,草丛中忽然窜出两道黑影,脚下一蹬,已如蝙蝠般牢牢的挂在最后一辆马车下,随着马车渐渐的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