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厉喝,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如闪电一般在半空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直插在亭前,戟穗飞舞,戟锋犹寒,两对戟耳仿佛两轮半月尖啸着破空而至,银光绽放,直刺人眼。
已故汉阳太守傅燮的孙子傅玄在《惊雷歌》中曾写道:惊雷奋兮震万里,威凌宇宙兮动四海,**不维兮谁能理?
吕布的喝声虽没有震到万里之远,但是却已近镇住了近在咫尺的西凉统帅。
好像是担心吕布手上的那杆方天画戟不小心掉下来砸在自己的头上,董卓悄悄的往后挪动了一下,眯着双眼,仔细的打量着这位并州主簿。
只见他头顶束金冠,肩披百花袍,一副唐猊铠甲负身,一条狮蛮宝带缠腰,身长九尺有余,胸藏万般武略,面若白玉眉似远山,器宇轩昂威风凛凛。
果然是九原好男儿,并州吕主簿!
董卓心中暗自赞叹了一声,心里却像是上百只猫儿在挠痒痒一般,轻轻的在李儒耳边低语道:“文优,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将这吕奉先收到本将军帐下?”
“这吕奉先可是那并州刺史丁原的义子?”
“哼,螟蛉之子罢了。螟蛉有子,蜾蠃不负;杀以为饲,以饲其子。前些时日丁原的小妾给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丁原大肆操办了一番,门庭若市,车马盈门,收的礼物和钱财堆积如山。你说这吕布心里就没有其他的想法?”
李儒点了点头,狭长的眼睛转了一转,说道:“主公,吕奉先猛若霸王却为文案所困,百般武艺不得施展。儒听闻李肃将军乃是吕奉先故人,何妨让李将军馈以金珠并以中郎将之位试之?”
董卓颔了颔首,正待说话,却见吕布已越过众人,疾步上前,一把抓过亭前的方天画戟一抖,挽了个戟花,一戟挑起身前一名侍卫一抛,将其狠狠的砸在董卓身前。
那侍卫顿时头破血流,眼眶崩裂,恰似新开了个彩帛铺:红的、白的、紫的、乌的都滚将出来,两只脚兀自如筛抖动不已,面皮也渐渐发青,眼见也不得存活。
特么的这么打脸?刚才还想招揽招揽这人,这人反手就给自己来了一个下马威!
再欲找李儒说话时,李儒已背身过去,双肩不停的抖动,牙冠咬得死死的唯恐不小心笑出声来。董卓的一张老脸顿时跨了下来,看着对面的三人一个更比一个强,气不打一处怒喝道:“华雄、徐荣,我西凉军的名声本将军今日就交给你们了!”
董卓的话仿佛是一声战斗的号角,话音刚落,华雄、徐荣、李、李肃等七员战将已经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长矛冲上前去,与王黎三人战成一团。
尘烟滚滚,金戈绵绵。
包括董卓、王允和袁隗等人在内的一干人等,立时被这场厮杀牢牢的维系在温明园,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
但见:
中兴剑、开山斧、方天戟兵戈齐出,环首刀、镔铁枪、混元棍武器叠入。王黎手执中兴剑,剑起游龙;田迟手握开山斧,斧抹惊魂;华雄掌中环首刀,刀劈猛虎;李怀抱混元棍,棍扫山移。剑光闪闪开日月,刀影憧憧分阴阳。李蒙、徐荣、王方、胡轸等人十八般兵器尽出,场中百花缭乱。
但都不及九原飞将军,并州吕主簿,吕布一杆方天画戟肆意舞弄,飞起时浑如双月照乾坤,落地处又似惊雷降九霄。一开一
合之间金戈齐鸣,虎口滴血。
吕布以一敌三,华雄、徐荣及胡轸拼力抵住;王黎、田迟背靠着背,李、李蒙、樊稠和王方团团围住,
斗不上数十合,只听得场中二人先后惊呼一声倒撞出场外,半晌才爬起身来,灰头灰面,正是董卓麾下骁将:李蒙和胡轸二人。李蒙手臂半垂于胸虎口皲裂,胡轸胸前一道伤痕直指下腹鲜血汩汩。
场内的情势陡然一转,西凉将校越趋下风,见场外亦仅剩张济和杨定二将董卓面色数变,长袖蓦地重重一招。
袖落,刀鸣。
半空骤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呜鸣,一道银光从亭尖一飞而下,盘旋回转,仿佛一条银蛇在黄山三十六峰腰间往返穿插,接着划过一条弧线卷入场中,砸在方天画戟之上。
“嗡!”的一声,金戈盈耳。
吕布暗哼一声,一戟虚刺逼退华雄,又一戟飞出搁在李、樊稠身前,长戟急速抖动荡开阵脚,与王黎二人跳出阵外,执戟站立,看着湖心亭顶,一人傲然立于亭顶之上,青须如剑,苍髯如戟。
王黎向亭顶淡淡扫了一眼,眼角一挑:“王断?又是你?”
王断哈哈一笑,长衣一摆身子一扭如鸿毛飘了下来,落在董卓身前朝王黎拱了拱手说道:“今朝出门听见树上喜鹊欢叫,原来却是又见故人之由。”
“故人,是王某的记性不好吗?王某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么一号故人?倒是王某记得与你打过两架?也不知你肩上的伤口是否已经好了,那崔十娘可曾再找你报那灭门之仇?”
“哈哈,那日不过是被蚊子叮了两口,有劳王国相动问了!只是王某有些伤心,王某对王国相心心念念,王国相确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难道是不欢迎我吗?”
“哼,欢迎?”王黎冷冷一笑,“王某素来走的端行得正,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怎敢欢迎一个不分是非助纣为孽之人?也不怕玷污了父母给我的名姓?
王某那日便觉得你武艺卓绝,仪表非凡,确非张让、赵忠阉竖之辈可驱使之人,却不想原来你暗地里是投了董将军这么大一个靠山!怎么,也想着与董贼一样改天换地,欺师灭祖!”
王断依然一副淡然的态势,董卓却已气冲斗牛,指着王黎怒喝道:“王家小儿,你就不怕董某的八千大军将你生吞活剥吗?”
王黎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笑的的前俯后仰:“八千大军?你西凉大军不过三千余人十来个骁将,如今郭汜和段煨所领的一千军马被子龙困在新安不得进出。
剩余的两千余人在这几个蠢货的统领下,整日价从南城入北城出行那瞒天过海自己,除了能够瞒得住一些胆小如鼠尸位素餐之辈,又岂能瞒得过王某!
不妨告诉你,王某来之前就已前往宫中请旨,你那两千铁骑如今已尽在我北军五校和河北精兵的监视之下,但有半分不轨之举,定让你麾下西凉男儿灰飞烟灭!”
王黎缓了缓口气,须发倒竖指着董卓:“倒是你这贼子,日前私通阉宦,于宫中谋害何大将军,已致黄太后及天子差点蒙难,今日你还有何话说?”
王黎的一声呵斥,场中众人勃然色变,齐齐看向董卓。
那董卓倒真不愧是一代枭雄,见王黎已撕破那罩在自己脸上的所谓的温情面纱,倒也不再装模作样
,哈哈一笑,抬头睥睨着众人傲然道:“不错,何进那厮便是董某设计谋除的,那又怎样?
王德玉,那何进鲁莽不用善言,不过南阳屠夫犬彘之辈,有何德何能敢居大将军一职?太皇董太后乃先帝之母当今祖母,何进这厮不思报德,反以药酒鸩杀,董某既身受先帝及太皇董太后隆恩,岂能坐视仇人逍遥不管?”
王黎讥笑一声,指着董卓接着说道:“董卓,明明是你这厮想借大将军联藩之计入主雒阳,不想被我等劝阻,便立即设计荼毒大将军,打算趁宫中大乱之际浑水摸鱼,火中取栗,达到你的目标。
大将军眼神不好没有看出你的野心,结果你这厮倒好,不但恩将仇报,还往你的恩人身上使劲泼脏水。董仲颖,你这贼喊做贼的游戏玩的挺溜的啊!
早前就听人说你董仲颖性刚遂非,有勇无谋,我看那是他们在放屁!你这一手指鹿为马混淆黑白的手段,和那比城墙道拐还厚的脸皮,天下就无人能及!”
“王德玉,你找死!”
“哼哼,董卓小儿,就凭你麾下的那几个歪瓜裂枣也能将王某留的下来?”
董卓捧腹大笑,直到笑的快岔断气,才直起身来拍了拍手,瞧着温明园墙上及湖心亭四周遽然冒出来的百十名西凉士兵,嚣张的指了指麾下士兵笑道:“董某承认小看了天下英雄,也承认要将你留下来确实并非易事。但是,此间庭院乃某宴请众位大人之所,董某又岂会毫无准备?
吕奉先天下英雄,你王德玉和田迟也是一时之豪杰,但是一人难敌四汉,好汉难打双拳。你等再厉害也不过区区三人,你们又能拿某怎样?董某可比你们人多!”
“董卓小儿,莫非就你人才多吗?”王黎脸色微变,正欲呼唤门外的白马义从,却听得亭子下方数声倒喝,一阵金戈之声,曹操、袁绍、袁术、伍孚、丁原等人已拔剑奔上前来。
见董卓点头示意了一下,李儒大手一挥,数十名西凉士兵纷纷弯弓搭箭,一只只利箭泛着寒光正对亭中重臣。
董卓却负着双手缓缓的走到亭柱旁,从一旁士兵手中接过一支利箭一把插在柱子上,侧耳听了听,砸了砸嘴说道:“王家小儿,据说你在军中颇有威望,也颇有建树。但,你听过将军令吗?
董某还在西凉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将军令。战鼓一起,军中孩儿们挥动刀林箭雨,上千把大刀在半空里飞舞,数千支利箭在营帐中吟啸,寒光闪闪极为壮观。特别是,那箭支插入骨头吱吱的声音更是让人回味!
王家小儿,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你等的胆识果然高人一等,董某非常钦佩。但不知这亭中数十位朝中重臣是否已如各位一般,愿意与董某一起欣赏欣赏这西凉军中独有的将军令?”
特么的,这狗贼果然不愧是能搅动风云的枭雄之辈,做起事来果然是毫无下限,看着眼前戒备森严的百十士兵和华雄等将校,而董卓身前更有王断淡然的伫立一旁。
“走!”王黎冷哼一声,朝王允等人暗暗点了点头,亭中众臣纷纷起身随王允、袁隗等人散出园去。
刚跨上战马,便听得园中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接着一声咆哮传出门来“王德玉,董某异日势必杀你!”王黎和众人相视一笑,双腿轻轻一夹,绝影如同一团白云般消失在那沧桑斑驳的宫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