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淇河边上。
听着头顶的归鸟伴着怒吼的淇河叽叽喳喳,看着落日余晖透过树叶间的罅隙照在前方的林荫大道上,挽着刚刚从长安赶来此处的皇甫灵儿,王黎心中满是愧疚。
他与灵儿相识数年,真正待在一起的日却不超过半年,甚至新婚燕尔时他连蜜月都没有度,便远赴千里只留下灵儿独守空房。
可他却又在外面招惹了一个女中的汉子崔十娘,还有一个女中的女人蔡文姬。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过,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但招惹了就是招惹了。
而现在,他还要在灵儿的心上剜一刀。
袁术,这个天字号第一的反贼虽然与灵儿并无任何的关系,但他却娶了灵儿的堂妹皇甫珠儿。皇甫珠儿从小双亲亡故,一直都是在他老丈人家中长大的,而灵儿更是视自己这个妹子为心尖上的肉。
“灵儿,要不你写一封书信给珠儿吧,就说…”
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好不容易开了个口,王黎就明智的止住了话题,灵儿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夫君,珠儿妹子的命也太苦了。幼年时父母双亡,寄养在我家中。
长大后嫁了袁术这个四世三公袁逢嫡子,当朝的后将军,本以为从此安枕无忧幸福一生,谁知这袁术竟然天生反骨,我这可怜的妹子恐怕又要年少失夫了。”
“灵儿…”王黎轻轻的将灵儿拥入怀中,拍打着灵儿的后背,安慰的话却半句也说不出来。
男儿重美人,亦重亲情,却更重江山。
他已官拜大将军,他将要统率大军征剿袁术,甚至还要亲自将袁术送上槛车或者断头台,你让他如何面对自己的小姨子?
都说小姨子是姐夫的半拉屁股,可是皇甫珠儿这个小姨子自己只见过一次面,倒也谈不上是王黎的半拉屁股,但王黎隔着裤子却依旧觉得自己的屁股痛,呃,腰痛。
灵儿的手就放在自己的腰间,自己腰间的肉在他的手中变着花样的呈现出各种形状。
灵儿的右手并不停歇,口中的话语却伴随着泪花飞下:“我那妹子命运多舛,平素不见你们疼爱,一到关键时刻,你们却还要成为屠杀我妹子的刽子手…”
王黎揉了揉腰间的嫩肉:“灵儿,为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汉室的江山社稷,总不能因为袁术乃是珠儿的夫君,便任其祸害大好的万里河山千万黎民吧?
灵儿,你知道为夫对珠儿也只有疼爱之情,至今也并没有要捉拿珠儿之意。但珠儿毕竟身在袁术营中,为夫只是想让你去信劝一劝她,并早日将她接回京都,以免大战起时殃及池鱼。”
“哼,都是你们这帮寡情寡义的男人,一面祸害我们女子,让我们沉沦于世;一面却又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将我们置于一旁,不以我们为意。”
皇甫灵儿止住泪水眉头微蹙,再次在王黎的腰间狠狠一掐,只疼得王黎差点交出声来才缓缓放下手,在王黎腰间轻轻揉了揉,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按在王黎手中。
刚刚止住的泪水再度从皇甫灵儿的眼眶飘下,落在道旁的尘埃之中,灵儿倔强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过身飘然远去,留给王黎一道斑驳余晖中萧索的背影。
“这是阿翁给你的信,阿翁让你以我的名义写一封信给珠儿,就说阿翁…阿翁病危…想再见上珠儿一面!”
……
丹阳郡,建业。
已经是六月中旬,城中街道上杨树的叶子在阳光底下一动也不动的泛着层层绿意,郡衙上方的半空里挂着一层是雾非雾的白气。这样的天气既带着秋的凉意和畅快,也带着夏的酷热和烦躁,燥得叫人只想杀人。
孙坚、周尚和吴景等人早就站在郡衙外,身上的衣甲早就蒙上了一层层的白盐,这些白盐就是他们在太阳底下的结晶和证明。
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他们很热,也很燥,但他们都没有一丝的动弹,甚至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着微笑没有任何的改变。
今天,他们将在这里迎接一个人,也要在这里送走一个人,那个便是从寿春飞奔而来的不速之客。
“来了,他们来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孙策从站马上高高跃下落在孙坚和周尚等人身前:“阿翁,袁术的使者刚才已经到了建业的西城门口,按脚程推算,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他们便可能会到郡衙之前!”
孙坚点了点头,依旧大马金刀的站在衙前,静静的盯着西城门方向。
半盏茶过后,一绺长长的队伍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数匹飞马飞速而至,身后紧跟着百十名精壮的甲士。
见孙坚等人站在衙前,为首那人捋了捋颔下的胡须纵身而下:“尊驾可是孙坚孙文台?本人乃是天使戴雷,奉陛下之令特前来将军帐下就任监军一职,还请将军能够与本监军齐心协力,切莫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戴雷口中说的是尊驾,可是头颅高高昂着面带倨傲之色,也不曾扫孙坚众人一眼,而且一来就将自己置于孙坚的位置之上。
孙策勃然色变,便欲发作,却见孙坚轻轻朝他摇了摇头,开口向那戴雷问道:“戴天使,我正是江东孙坚,却不知此次天使来我江东除了出任监军之外,还有何故?”
“哼!当然是督促将军出兵江东扫除江东诸寇了。本监军知道将军乃是江东猛虎,但本监军希望将军能够奋发蹈厉、朝乾夕惕,早日肃清江东诸贼,还天下子民一片安宁!”戴雷阴恻恻一笑。
戴雷的一句话中既有奋发蹈厉,也有朝乾夕惕,这是想敲打自己不但要努力替某人打江山,而且还得心怀感激不得傲娇。可惜,某人只怕是要失算了。
自己只是一名征伐沙场的将军,并非什么裁缝,哪里有本事为他人做嫁衣?
孙坚心底冷笑一声,抬起头来淡淡的看着戴雷:“戴监军说的不错,孙某一片丹心为国,自然心怀忠义朝乾夕惕,朝中之事从来都不敢置喙,也不敢有任何的怨怼。
不过,据孙某所知,监军一职已经被王德玉上表废除。而且数日前王德玉才晋升为大将军,统管天下诸军,孙某敢问戴监军一句,这王德玉身边可有监军?”
戴雷仰天一笑,声音说不出的讥讽和阴险:“哼,王德玉?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他如今虽然被伪朝晋升为大将军,也不过是秋后的蚱蜢,蹦不了几天。
他的建言与陛下有何等关系?翌日陛下必将御驾亲征雒阳
,将他和雒阳的儿皇帝一起拿下,孙将军问这个话的意思,莫非是想打算效仿王德玉?”
一个草包一般的人物也敢代表某人前来监视孙某夺孙某的权,这某人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哦?伪朝?”孙坚脸上同样扬起一丝讥讽,双手抱拳,“请恕孙某无知,敢问戴监军所代表的朝廷究竟是谁的朝廷?是冀州儿皇帝陈留郡王还是寿春的袁术?”
“大胆孙猛虎,陛下乃是天潢贵胄,上天指定的天子,他的名讳你也敢直呼?本监军看你是不要命了吧?”
戴雷勃然大怒,手中的马鞭猛地就往孙坚的脸上飞去,身后的兵士同时“哐”的一声,将腰中的宝剑抽了出来,围成一团齐齐指着孙坚等人。
孙坚哈哈一笑,身子微微一侧,一把抓住马鞭使劲一拉,戴雷啪叽一声摔在地上,摔了一个大马叉。接着,孙坚又抬起一脚踩在戴雷脸上轻轻一拧,就在戴雷的脸上留下了一只偌大的脚印,只疼的戴雷呼天抢地,哀嚎连连。
众兵士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觉眼前一花,便见孙策已然抢入他们的包围里,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几个兔起鹘落,就将戴雷周围的数十名兵士打倒在地,手中的兵刃散落于众人脚下。
“孙文台,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你打了陛下亲封的天使可是欺君之罪,陛下当诛你九族?”戴雷双手强行的掰开孙坚的大脚,爬起身来,双手捂住腮帮子色厉内荏的呵斥道。
“陛下?就凭袁术那竖子也敢称陛下?”
孙坚冷笑一声,双手一招,身侧的三五十名江东健儿已经飞扑到对面的人群之中,腰中的宝剑长刀齐出,顿时一片刀光剑影,鲜血与残肢齐飞,人头同眼泪共落。
片刻的功夫,场中亦为之一清,戴雷麾下的百十名兵士要么惨死于刀剑之下,要么跪倒在众人膝前。
看着戴雷一张脸惨白如纸,孙坚背负双手缓缓行到戴雷身前,目光如炬:“袁术那竖子出生名门,世代身受皇恩,不思报效家国体恤黎民,是为不忠。
多年来孙某与他歃血为盟,他却听信谗言屡屡为难孙某,甚至还让你这种角色前来监孙某的军,夺孙某的权,是为不义。就这样一个不忠不义之人,也值得孙某为之效力?”
戴雷心里打了个突,看着脚下横尸遍野,立时魂飞魄散,“砰”的一下跪在孙坚脚下:“孙将军,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上有**岁的小孩,下有七十岁的老母,还请孙将军手下留情啊!
小人的母亲和两个小孩都被陛下,不,都被袁术那贼子留在了皇宫,呃不,留在了寿春的伪宫里当做了人质。还请孙将军务必念在小人的母亲和小孩的颜面上,绕过小人一命!”
戴雷早已惊恐万状,泪水与鼻涕俱下,一番话说得更是颠三倒四,竟然还能够下有老母,上有小孩之说?
孙坚鄙夷的看了戴雷一眼,一脚将其踢翻在地,古锭刀猛地划过其脖颈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鲜血怦然绽放,半空飞起一颗硕大的头颅。
孙坚接着将手凭空一探,一把抓住戴雷的人头,怒吼一声,滚滚雷声压过长街:“袁术逆贼背叛朝廷,罪不容诛,即日起孙某与其一刀两断,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