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大唐开国将军尉迟恭有一门绝技:捉槊。
无论对手持槊从哪个方向刺来,他都能轻易捉住并反抢过来。
齐王李元吉自恃武功高强,认为尉迟恭吹嘘的成分居多,便在一次宫廷宴会上向尉迟恭发起挑战,孰料几个回合下来他手中的长槊每次都能被尉迟恭轻松夺走。
李元吉这才意识到传言不假,后来玄武门之变他见到尉迟恭便心惊胆战,直至最后被杀。
在李守看来,尉迟恭的这门绝技应该是天赋外加长期训练才掌握的后天技能。这种大将的先天反应速度必然在常人之上,除此之外常年的练习和打熬使得他力大无比,最后再加上丰富的战场经验才造就了这样的能力。
当然,尉迟恭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当属秦琼、秦叔宝。在美良川之战中,秦琼带的小分队和尉迟恭曾连续火拼两次。
第一次战斗,尉迟恭全军覆没,尉迟恭本人成了光杆司令,狼狈跑回了大本营。回去之后尉迟恭不服气,又带了两千人马跟秦琼约架,结果秦琼再次发飙,把尉迟恭第二次打得全军覆没,还把尉迟恭给生擒活捉。
从此之后尉迟恭才归顺了李世民。
这些都是题外话,在李守眼中,自己没有遇到张任之前,像尉迟恭那样轻松捉槊完全没有问题,但由于力量和技巧不足,成功捉槊后很容易被对方挣脱或者反伤自己。
张任的训练恰恰弥补了李守的不足,让他在力量上得到增强的同时也为以后的进一步成长扩展了空间,即便遇上力大无穷或者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对手,李守应对起来也不至于乱了阵脚。
在师徒分手之前,李守与张任曾认真切磋过,结果李守仅仅用了三招便轻松胜出,这也使得张任颇为自豪地放言,自己这个徒弟放在现在的大唐,完全属于超一流高手地顶尖存在。
将师傅送走后又过了两天,李守也跟里长告辞。
里长很是不舍,还特意帮李守买了一匹矮马,让他不至于用两条腿走到范阳。至于马鞍之类的东西用的还是李守原先那匹大黑马的装备。
除此之外行李中还多了一柄长弓和不少箭支,长弓是师傅张任送的,李守的那张被野兽给弄坏了。
骑着矮马挎着刀,背上干粮带上水,李守便逍遥上路了。
他的骑术其实很差,也就是能杵在马背上掉不下来的程度,好在矮马走得慢,让他有时间慢慢熟悉。
此刻的河北大地不像后世那样道路纵横,人烟稠密。实际上唐朝还有很多土地仍未开垦,野生的树林、草地遍布,地下水也没有沉降,小河纵横,泥塘遍地,有些地方的草甚至长得比人还高,地势也是高低起伏,往往看上去只有几里的路却要走半天,路上时不时地还会窜出蛇虫鼠蚁。要不是有所谓的官道和商旅,李守也时不时地问路,他绝对会迷失在大山里。
就这样早起早宿地行了几天,李守终于来到了范阳西南的易县境内,此处山高林密,道路也是弯曲环绕极其荒僻,偶遇几位山民却大都体格粗壮、眼神坚毅,让李守想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里的“壮士”。
按照他的计划,今天多赶些路,晚上就可以在州城里面住宿,顺便还可以看看有名的“龙兴观”,据当地人讲,此观乃是当今圣上追溯老子为本家始祖所特地下旨兴建的,气势宏大,香火极为旺盛。
但望山跑死马,山里看上去很近的距离,绕来绕去后却很久才能到,如此一直到太阳快要下山李守都没有见到易县城墙。
这时候的荒郊野外到了晚上还是挺危险的,好在前方不远便有一座建筑,李守赶紧催动矮马,不一会便来到了近前。
原来此处乃是一座荒废的观音寺,寺门颇为宽大,只是门前很多荒草,寺墙也倒了几处,旁边几棵老树长得倒很茂盛,晚风一吹便簌簌作响,没来由地带来阵阵凉意。
李守虽然接受过二十一世纪的教育,但对于佛家,尤其是观音菩萨还是非常尊敬的,在他的香火地界休息一晚应该不会错,所以便下马站在寺门前,双手合十拜了几拜后才走进去。
寺院里大殿前的广场颇为宽阔,容纳上百人绰绰有余,只是现在地上满是枯枝落叶,踩上去十分的绵软。
李守取下马背上的一个皮槽,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拿些马料放在皮槽里,让矮马吃着,他自己则解下马具和行李,背着包袱向大殿内行去。
大殿整体为木结构,门窗俱在,门前有数道石阶,上面散乱地留着几个脚印,看样子里面好像有人。
李守迈步上前,跨过门槛走了进去,此刻夕阳已经下山,借着微光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大殿里颇为空旷,在西边一角果然已经提前坐了三人。
那三人两男一女,为首男子大约三十多岁,头上戴着唐朝流行的幞头,身上是一袭灰色袍衫,面容颇为冷峻。
剩下的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女的十二三岁,虽然尚未长开,但模样还算周正;男的则十一二岁,有些瘦骨嶙峋。
三人见李守进殿,神情都显得很是警觉,年幼的一男一女更是躲在壮年男子的身后,六只眼睛只盯着李守观瞧。
李守见状也不以为意,他冲对方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朝着大殿中央的菩萨塑像拜了几拜。拜完后才径直朝东边墙角行去。
大殿里有不少干草,明显是以前落脚的人捡拾的,李守堆了一堆,算是占好了地,放下东西后又四处逛了逛。
大殿后方还有一个门,穿过去是另一个院落,但荒草遍布,显然是许久未有人踏足,李守随便捡了些粗的枯木,又从垂下来的枯树上掰了些细枝,这才返回大殿。
殿中三人再见李守时已经稍稍放松了戒备,不过也没有过来打招呼的意思。
李守也不去管他们,自顾自地取出火折子,吹出火苗后点燃了一把枯草,又引燃细条和粗枝,最后升起一堆火来。
他把三块砖头摆成品字形,从行李里取出一个陶锅,从水葫芦里倒了些水进去,这都是提前烧好的白开水,加热了刚好可以连同干粮一起吃喝。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李守可不想因为喝生水而呜呼哀哉。
看见李守就着火堆有吃有喝,另一边的三人也开始觉得肚中饥饿,况且现在乃是春天,晚上还是有些冷冽,让他们越发羡慕起李守来。
吃饱喝足之后,李守身上暖洋洋的,便把包袱枕在头下,腰间长刀抱在怀中和衣而卧,在唐朝生活了半年,他早就没了初来时的那种洁癖,反而非常喜欢这种随遇而安的生活。
但这边他刚刚躺下,寺外却忽然传来马蹄声,不一会从殿外又来了三人。
李守睁眼望去,却是三名男子,其中两人异常的彪悍,腰间还挂着刀剑,居中一人则阔脸黑髯,胖脖肥脑,头上的幞头显得十分短小,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
黑髯男子站在殿门口左右看了看,然后转向西墙边的三人:“胡三,人都带来了?”
西墙边的壮年男子看到来人后明显松了口气,见黑髯男子发问便笑着脸应道:“黄掌柜好,人都带来了,您先掌掌眼,绝对的好货色!”
“哈哈哈!那就好!”
黑髯男子也就是黄掌柜,闻言脸上的肌肉绽放开来。他大咧咧走到那少男少女身边,不管女子的躲闪,径直托起她的下巴瞅了瞅,又看了看身段:“不错!正宗的黄花大闺女,连绒毛都没褪!”
说完又把大手伸向那名少年。
“你们要干什么?”
此刻那名少女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将男孩拉到了自己身后。
男孩则吓得抱住女子的后背不住颤抖。
“胡叔!您不是说带我们去易县找舅舅吗?怎么他们是谁?”少女直直盯着那名叫胡三的男子质问道。
“嘿嘿!事到如今跟你俩说实话吧。”
胡三撇撇嘴:“ 你们的舅舅根本就不在易县,是你们大伯暗地里把你俩卖给了我。我呢也没钱养活你们,就把你俩卖给了这位黄伯伯,他可是易县城醉花楼的掌柜,有的是钱,跟着他走,以后你们就吃喝不尽了!嘻嘻!”
“什么!?”
闻听此言那少女一个踉跄,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身体竟软倒在地。
“姐姐!你怎么了?”男孩见到姐姐这幅模样,吓得一下子哭喊起来。
“行了行了!号什么丧?”
黄掌柜厌烦地摆摆手:“你们姐俩一看就是未见过市面的主,楼里很多客人就喜欢这样的,以后跟着我好好干,肯定能吃饱饭!”
“就是!总比饿死在街上强!”胡三附和道,顺便从腰里拿出两张纸递给黄掌柜,“掌柜的,这是他们俩的卖身契!一共二十贯!您看?”
黄掌柜伸出两根指头接过黄纸,打眼看了一遍,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然后挥手让一位手下给钱。
那手下便从背后的包袱里取出一贯钱扔给了胡三。
“不对!”胡三接过钱后脸色忽然变得通红。
他开始大声叫喊:“不是说好的二十贯么?怎么只有一贯?”
“瞎嚷嚷什么?”
黄掌柜收好卖身契,轻蔑地看着胡三道:“你小子头一回做这买卖吧?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强掠人口在本朝可是重罪!你这情况至少是个绞刑!老子心情好才给你点钱,要是心情不好,直接把你抓起来交给易县县尉,到那时你小子就等死吧!”
“你!?”胡三眼巴巴看着黄掌柜,心里那份不甘明显写在了脸上。
“怎么?不相信?”黄掌柜向前一步走,伸手便向胡三刚拿到的铜钱抓去。
“我信!我信!”胡三面上终于变了颜色,“咱们钱货两讫,小的这就告辞!”
“算你识相!”黄掌柜似乎很不满意地收回手,“快滚!免得老子改了主意!”
然后他不再搭理胡三,而是转向了李守这边。
此刻的李守已经起身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心中极不舒服。
这胡三和黄掌柜明显就是在干强卖人口为妓为婢的勾当,作为新世纪成长起来的有志青年,自己怎么也得阻止才是。
没想到他还没有其他动作,对方似乎先盯上了他。
正要离开的胡三也注意到了黄掌柜的眼神,急忙解释道:“这小子就是个路过的,黄掌柜要是怕他说出去,您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他便抬腿往殿外走去。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一直没有出声的李守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一声带着十分的自信,不仅把胡三刚要迈出大殿的身形喝住了,也把黄掌柜三人的眸子喊得亮了起来。
那两名汉子甚至立刻抽出了腰间的刀剑,遥指李守摆开了架势。
一直在低声哭泣的少男少女闻言却止住了伤心,他们似乎于黑暗中看到了希望,不过那姐姐却没有拉着弟弟立刻往李守这边跑,而是悄悄往菩萨雕像的方向挪去,躲在了火光的阴影处。
大殿里忽然变得十分静寂。
“呵呵!外乡人,不要多管闲事!你可知道我是谁?”
最后还是黄掌柜首先打破沉默。
“在易县地面上,上到本县县衙,下到街面青皮,有哪个敢不给俺老黄面子,我劝你还是好好掂量掂量,这样吧,你把身上的钱财都交出来,再给老子磕三个头,老子便饶你一命,如何?”
“把人放了,然后离开这里!”李守再次开口。
“嗯?不知死活!”黄掌柜闻言色变,“外乡人,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呀!”
“就是!年轻人不要冲动,别白白丢了性命!”胡三不想横生枝节,开口劝道:“看你这年纪,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吧!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得了,好话不多说,黄掌柜,咱们后会无期!”
“且慢!”
这次却是黄掌柜喊住了胡三。
“你留下来,一会埋人还得靠你!”
“这!你?”胡三闻言大吃一惊,“黄掌柜,闹出人命总归不好。这件事恕小人无能为力!”
“嗯?”黄掌柜冷哼一声,他指了指李守:“在易县地面上敢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外乡人就没有能站着的。胡三你要不干,说不得就得陪这位外乡人躺这了!”
“但如果待会你帮衬着点,干点脏活累活,亏你的那几贯钱我会补偿给你一些!”
黄掌柜说完再次看向胡三。
胡三犹豫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最后一跺脚:“唉!黄掌柜你这又是何苦!”
说完便站到了黄掌柜一方。
阴影中的那对姐弟目中再次升起绝望之色。
“呵呵!”李守被黄掌柜的这番操作给气笑了,他从地上慢慢站起,“黄掌柜不会是心里怕了,给自己找个帮手壮壮胆吧?”
“怕?哈哈!”黄掌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开始放声大笑。
“看见我这两位手下没?他们一个是易县城里的青皮老大,外号拆人骨!另一个曾做过军队里的校尉,绰号百人屠!他们只负责打人杀人,埋人这种脏活得加钱!我是嫌贵才雇的胡三!而且你一个外乡人还轮不到他们来埋!”
胡掌柜说完怜悯地看着李守:“希望你一会死的时候别流太多血,老子一看到血就恶心!”
说完他挥了挥手:“都给我上!”
话音刚落,那两名手下便一个挥动长剑,一个舞动直刀,从左右向李守夹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