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书信?哇!又是一件传家宝!字数肯定少不了!”李守闻言双目放光,随即他忽然又是一声大叫:“杜子美?杜甫?诗圣!”
激动之下他竟然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吓得马燧赶紧掐人中:“李兄,醒醒!”
好一会李守才缓过来,看着信上那个“白寄于子美贤弟”的字,李守差点高兴地失声痛哭,自己的命也太好了!不行,搞定婚事后要尽快返回长安,不为别的,就为能见到诗圣!再从老杜那里弄几首诗,这大唐就算没白来!
哈哈,诗仙与诗圣的真迹,想想就让人疯狂。
“公子,该吃早饭了!”外面忽然传来小业的叫声。
……
吃过早饭,众人便离开了智泉寺。一直到走出山地来在平原后李守才从诗仙、诗圣的事情里回过神来,让马燧和三名家仆松了一口气。
幽州城其实为蓟县县城,天宝年间改幽州为范阳,所以又称范阳郡。她的大概位置就在今天北京市西城区以广安门为中心的一块九平方公里的地域。
此时的幽州不像后世的北京,地下水还没有沉降的厉害,后世几近干枯的永定河水在这时依旧浩浩荡荡,足足近千米宽,必须依靠浮桥才能通过。除此之外,周围还有无数的水洼、河流,乍一来到还以为到了江南。
由于此地经常面临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再加上又是范阳节度使治所,所以城墙修建的极为高大,城防也很是严密,至少比易县的防护等级要高出很多。
李守他们到来的时候,就被城门口的士兵查验了过所,还检查了是否带有违禁武器。好在刘县尉给李守办的手续极为齐全,所以没出什么纰漏。
进入幽州城后,李守立刻感觉到此处与易县的不同,由于各民族杂居的原因,这里的街面上行走着各种装束和打扮的路人,有宽袍大袖的汉家男女,也有窄袖绑腿的胡儿,既有黑发黑瞳的美女,也有衣着暴露、红发蓝睛的丽人,甚至在大街上李守都能听到好几种语言。
“李兄既然是来处理婚事的,可知道对方的住所?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马燧进城后便开口问道。
“马兄你也知道,以前的事情我大部分都忘记了,女方的情况对我来说完全是一头雾水。只能先找个客栈住下,然后在城里四处逛逛,若是有缘说不定就能碰到,或者等我忽然想起什么线索。若是最后一无所获,那就只能打道回府了。”李守如实答道。
“这样啊!”马燧皱了皱眉,“若是你没把楚姑娘气走的话就好了,她们百骑司消息灵通,帮你查一下的话肯定能省却不少气力,但话说回来,因为你没有下定主意一定要退婚,所以这件事她即便知道肯定也不会帮忙,说不定还盼着你无功而返呢。”
“所以在下只能瞎转了。对了,马兄可有什么安排?”李守摇了摇头,然后反问道。
“我需要去城里的郡衙签到,然后等着差遣。顺利的话今天就能住到官衙,不过那里肯定不方便,说不定还得在城里寻一处宅子。”马燧应道。
“那就提前祝马兄步步高升了,你若寻了宅子,在下也可以沾沾光,租个邻近的屋舍,大家也好有所照应。”李守笑道。
“好说好说,城里卢龙坊的高朋客栈听说不错,李兄可以暂时住到那里,待小弟安顿好后就去客栈找你!”马燧笑着拱拱手,然后问清楚郡衙所在,径直走了。
李守则带着三名家仆打听清楚了卢龙坊的所在,一路寻了过去,果然在那里找到了高朋客栈,四人便住了进去。
由于旅途颠簸,李守进入客房后便倒在床上好好睡了个午觉。
等到他醒来准备喝水的时候,时间已是傍晚,让他没想到的是伙计居然把马燧领了过来。
“哎呀!马兄!这么快就办完事了?”李守有些惊讶。
“哈哈,负责交接的官吏刚好是家父的故交,所以差事办得很是顺利。小弟目前掌司户书佐,可以住在属衙之内,但那里过于狭小,书佐人数又不少,所以今晚我还是跟李兄在此处挤挤,咱们秉烛夜谈,待明日小弟请假后我们去寻一处宅子。”马燧解释道。
“我这里也正愁没人说话呢,欢迎之至!”李守很是高兴,他转身对金彩英吩咐道:“彩英啊,叫店家今晚做一些好吃的,再烧上几壶酒,我要跟马兄一醉方休。”
金彩英答应一声便忙活去了。
小业在旁边看看手里的锅,舔了舔嘴唇,他已经两天没吃过炒菜了,馋得不行,但看家主的模样,似乎今晚还吃不上。
“小业你也别着急,等明天我们找好了房子,晚上让你姐做一桌好吃的,顺便打打你的馋虫!”李守看到小业在自己面前已经拿着锅转了好几圈了,便笑着对他说道。
“是!公子!”小业只好收起了黑锅,等着明天快快到来。
不一会,店家便收拾了一桌好吃的,李守便邀请马燧上桌一边喝酒一边聊天。金彩英则领着小媛和小业在隔壁屋子吃饭。
“李兄,小弟现在担任司户大人的书佐,专门负责范阳郡内的户籍管理和人口事宜,你要是有你那岳父的姓名或者其他信息,小弟能轻松地帮你查清楚住址,方便的很!”马燧跟李守喝了一口,又从店家端上来的两根烤羊腿上用小刀切了一块放进了嘴里。
“那就烦劳马兄了,等我想起来什么线索绝对会告诉你。”李守也吃了一口烤羊腿。幽州城里胡人很多,所以羊肉做的极为正宗,鲜嫩无比的同时又少有膻腥,蘸一点盐便美味无比。
“不知道幽州房价如何?像马兄这样的公务员是不是住房补贴比较多啊?”李守问了个比较现代的问题,后世的北京城房价之高可是令全国人民都只能望楼兴叹。
马燧虽然听不太懂李守的某些专有名词,但意思大概都懂,便笑笑:“幽州城内随坊市位置不同,住宅价格也不同,其中最贵的当属燕都坊,那里是官员们的聚集之地;其次便是开阳坊、军都坊,便宜的府邸也有,比如归化里或者辽西坊,但那里的住户以胡人居多,汉人住在其种多有不便。”马燧看来之前做过一番功课,说起幽州的情形来头头是道。
“这跟后世恰好反过来了,二十一世纪的北京城外国人多的地方尤其是使馆区楼价可是贵得很!”李守心想。
“具体的价格呢?”他又追问道。
“一般占地五亩的住宅,在燕都坊可值百贯,开阳坊则需八十,归化里只需六十即可。”
“那马兄意欲在何处购置宅邸?”李守点点头,然后问道。
“马某来幽州之前,家父已考虑到这点,所以给了不少资费,小弟准备在开阳坊买一座小宅院,八十贯以下即可。”马燧又喝了一口,应道。
“那我就在你家附近租一个宅邸,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吧?”李守问道。
“租宅院当然便宜,即便是三进的院子一个月估计也就三百钱,李兄又不在此长住,相比买房,还是租更划算。”马燧建议道。
李守暗想自己算不算是最早的北漂一族了,与后世不同的是那时候北京是全国的首都,而大唐时这里却是北方前线。不过即便是边地,房价居然还这么高,看来从古至今不动产都是硬通货,除非发生动 乱,否则长期持有绝对保值。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李守从马燧嘴里了解了许多幽州的情况。
然后李守便开始上头,一壶酒喝完已经摇摇晃晃。不过相比以前他的酒量还是在不断上涨的,相信再过一段时间,两壶酒也将难不住他。
再喝几杯后,李守便彻底断篇,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他全然不知。
第二天,一觉醒来后李守又变得神采奕奕。他起身一看,自己穿着小衣睡在自己的床上,长袍和幞头整整齐齐叠放在床边,应该是金彩英或者小媛地手笔,至于那马燧却不在屋内。
“小媛!”李守喊了一声。
“来了!”小媛应声而至,李守现在盥洗穿衣都是小媛负责,毕竟她还小,跟随李守地时间也更长,相处起来更加随意。
金彩英虽然服侍起来更加熟练,但李守总感觉一个大姑娘给自己穿衣,盯着自己这里那里的不太方便。
“马公子呢?”
“昨天您喝醉了之后,马公子便喊了我和彩英姐过来收拾,他自己另外开了一间房,拿着酒壶回屋了!”小媛回答道。
“这家伙。”李守笑笑,“走!叫他起床,我们今天去看房子!”
不得不说马燧是个思虑周密的人,他第一天入职就特意结识了负责住宅交易的书佐,对方还帮他寻了一名中人,也就是古代的中介。
这位中介姓周,是个瘦小的中年男子,穿一身脏兮兮的灰色长袍,歪戴着幞头,知道马燧是衙门里的书佐,所以特别客气。
开阳坊其实也不大,在后世来说就占了几条小胡同,而且坊内的胡同还特别窄,也就容两个人并肩走过。
这里好一点的大户人家围墙是用青砖磊就的,那些家境不好的则都是下半部分用青砖,上半部分用掺了秸秆的黄土,最后再在墙头砌上层砖头砌成,这些墙虽然造价便宜些,但经历了一段年月后看上去却非常有沧桑感。
周中人特别推荐了几个大门靠街,房前屋后栽了不少大树的屋舍。当听说李守也要租一间宅院的时候,他更是直接将目标锁定了开阳坊东南的一座宅院。
“好叫马书佐知晓,此处宅院乃是一名南方商人所有,不过他的生意主要在南方,而且最近谣言四起,说北方将有战事,所以他便关了城内的店铺,准备回南方,这个院子就是他的,里面的布置很是花了些心思,唯一的缺点就是面积小了些,价格定在九十贯,不过小的可以跟对方管家好好谈谈,应该能降到八十。”周中人殷勤介绍道。
“还有就是此处宅院的隔壁已经空了一年多,是个三进的院落,院子最后面还有个花园,由于面积太大又要价颇高,所以一直没卖出去,故而房主也有意愿出租,价格好商量,有小的在每月四千文肯定能拿下!”
“如此甚好!”马燧摆出一副小吏的派头,“周围的邻居都是些什么人?”
古人都讲究睦邻才能安居,所以马燧才会有此疑问。
“南方商人那间屋子另一边是个胡同,正门是大街,后院的邻居也要出售宅子,所以将来您也只是与这位李公子做邻居。”
“至于李公子要租的那个宅子嘛!前门后门都临街,另一个邻居是位致仕的官员,听说原先是李林甫的人,前些日子李相国不是病死了吗,朝廷里开始清算他的亲信,这位官员便遭了殃,不仅官没得做,还被迫从燕都坊搬到了开阳坊,原先的朋友更是一个都没有上门的,唉!人情冷暖啊!”
“世人都喜欢趋炎附势,能有一两位知心好友就不错了!”李守闻言叹息一声。
“谁说不是呢,不过凡是做官的都拖家带口,做起事来自然会瞻前顾后,那些朋友说不定不是世态炎凉,而是身不由己!”马燧却表达了相反的看法。
“两位若是选了这两处宅院,既清静又雅致,下值后也能好好放松!”周中人继续推荐他的宅院。
说话间,几人穿街过巷,路过了好几家店铺和住宅,离目的地已经越来越近。但就在这时,从某个铺子里忽然走出来三个人,差点跟马燧撞到一起。
“他娘的!你瞎了眼了,没看见你爷爷在这边吗?”
三人中走在最前的一名虬髯汉子一把抓住马燧的衣服骂道。
“大胆!我乃朝廷书佐,你敢当街袭击本朝官员?”马燧也不示弱,一甩胳膊把对方推开,嘴里喝道。
“哈哈,小小书佐顶个屁用?我兄弟还是节度使麾下的大将呢,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虬髯大汉感觉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大声道。
此刻大汉身后一名同伴忽然上前扯住了他,然后小心指了指李守,耳语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