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有俊轻轻点头,他并没有催促柳庆匀的意思,其实渝州城有多少守军意义不大,当初五千都 能守住,更何况渝州现在成了西蜀门户,人数肯定不少,他只是想在心中掂量掂量,上次死了二百多人守下渝州,这次要死多少人才能打下渝州。
公孙剑突然说道:“于将军,当初我在侧门防止有敌军潜入,咱们可不可以也派一支精锐部队,从后方潜入?”
于有俊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目光看着地图上侧门的标注,这侧门与正门不同,侧门外仅有一条小路,说是路,倒不如说它是两处大山的缝隙。
渝州城左右两面环山,后方就是宽十多里的洛水,侧方更是有两座长山包裹,是天然的保护圈。
这一点他在渝州城时就已经知道了,侧方挤不下大军过境,所以那时为了以防万一,才派公孙剑率领三百人去阻挡。
“若是万一渝州守军也想到了这一点,到时候还能突围进去吗?”
公孙剑自信一笑,“自然!于将军,当初末将能抵挡住五百人攻势,这回就能杀入敌城。”
于有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会考虑的,就算你能破了侧门,那也要大军能够兵临城下,你们这支精锐奇袭之师才能起到作用,其他人有没有想出破解这个山头的办法?”
众人一脸苦相,只有曹鹰阴森森开口道:“如果用上次攻打丘连军镇的投石车呢?”
在南朝境内攻打丘连之时,那投石车可派了大用场,若不是李自真临阵倒戈,拿下丘连也只是时间问题。
“是一个办法,但是战场中变化莫测,多有几个办法也多几分胜算。”
于有俊猛拍地图,狠狠道:“当初老子怎么守下的渝州,这次就怎么给他打下来!传我命令,明日开拔,大军行至十里处无需再肃清伺候,但若有斥候进入中州军五百米内,诛杀!”
柳庆匀喊道:“得令!”
“刘环豹杜文律,就数你们颍川道守军吃的最好,想必出恭之物也是肥硕,到时候你命人尽数收集起来,本将的要求是,不少于两百桶!不够的去向其他营地的同袍们借!”
刘环豹面露恶心,他嫌弃说道:“知道了。”
“曹鹰张达徐康为孙良任,投石车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左右两路了。”
那曹鹰邪笑道:“早有预料,于将军,末将扎营这几日可没闲着,到时候保证让你开开眼。”
于有俊冷笑一声,“本将开不开眼无所谓,你若是让渝州开了门,重重有赏!”
“那我可就有干劲了,我们四人也不打扰了,弟兄们,咱们回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闭门造车。”
徐康为颇有些墨水,口中不屑说道:“瞧你那没学问的样子,闭门造车这是骂你他娘的目光短浅。”
“老子还就用目光短浅的本事,扯断他们伸的老长的眼珠子!”
四人骂骂咧咧时不时还打骂一番出了大帐。
柳庆匀摇头苦笑,他这一帮属下就数曹鹰刺头而后徐康为次之,张达和孙良任倒是很正常,就怕这两人到时候别和他们学坏了。
于有俊拍了拍柳庆匀,“总比死气沉沉的好。”
公孙剑见各自都有了任务,他问道:“需要我带一些人闯侧门吗?”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等有了打入城门的机会再说,你先老实跟着柳将军,柳将军去哪你就去哪,一切听从他的安排。”
公孙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柳庆匀告退一声后,他径直跟在柳庆匀的屁股后面走了出去,颇有些赌气的情绪。
于有俊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小孩子的情绪,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侧头和林秋风低语几句,后者也是面无表情的点头再点头。
于有俊伸了个懒腰,“这件事可就要靠师兄你了。”
林秋风说道:“这奉殄神枪你当真不要?”
“要那做什么,在你手中更能发挥出奉殄的威名,更何况下面的任务还需要你来起最重要的一环,你拿着奉殄,如虎添翼。”
林秋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窜出营帐,转眼间就消失在大军之中。
此时整个账内仅剩下于有俊一人,他揉了揉眉心,脑袋有些胀痛,平静了一年多时间,突然再大量用脑袋,还真有些吃不消。
于有俊叹了口气,“就看你童言海到底帮不帮我这一回!”
颍川道太守,童言海!
于有俊早就猜测刘飞义与何固很有可能不会待见自己,私下早已给童言海寄去密信,寻求童言海的帮助,此人也算是征战沙场二十年的老将了,如果能由他来带领那颍川道两万守军,胜算能更大一些。
当然这些事情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也是他为何不见颍川道其他高官的原因,给足了童言海余地。童言海能帮忙最好,不帮的话也是人之常情,一个文官太守,更何况中央集权制度下的他已经没了兵权,谁不希望踏踏实实过安稳日子呢。
想到这里,于有俊突然笑了一声,“得到太平日子却不想过的,只有你公孙小子一人了吧?”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东望颍川,西庇高蜀,北有虎狼之师!
竖日清晨,龚府大门紧闭,一个身穿红甲的男子顾不上礼仪典范疯狂砸门。
龚伟此时正向往常一般,坐在亭子中,呼吸着清晨第一缕至纯的空气,手中的文章还泛有书香,他深深嗅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混杂着最爱的墨香,这难道不是一天之中最好的时辰吗?
龚伟刚要吐出胸口中那一口浊气,昨日那个斥候首领又仓皇失措的跑到他的面前。
“不好了龚统领!颍川道守军打过来了!”
龚伟那口气憋在心中没有吐出来,脸色出现了不健康的红润,他张了张嘴,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颍川道守军打过来了!”
“多少人!”
龚伟肝胆欲裂,这颍川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当真敢以小博大攻打渝州城!他站起身大喝一声,“多少人,距渝州还有多少路程!”
“今日凌晨时分我方斥候不像以往了无音讯,已经可以探查出敌方动静,据前方斥候来报,已经不足十里了,至于人数……目前还在探查中。”
这个斥候首领怎会知道,他这次之所以能探明,是因为于有俊下令不再肃清西蜀探子,但是他若想更进一步探查人数就难如登天了,要知道于有俊还有一个命令,五百米以内的西蜀探子,皆杀。
龚伟眼神眯起如毒蛇一般,他冷声道:“敌军都打到眼皮子底下了才知晓,你还挺自豪?再让他们往前五里,站的高的城楼守军都能看见了!连人数都查不出来,我要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
斥候首领咽了口唾沫唯唯诺诺。
龚伟狠声说道:“若不是留你们这帮废物还有些用,本将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滚回去再仔细探查,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若是还探查不出来,你就提头来见!滚吧!”
斥候首领这辈子都没听到过这么动听的话,他连忙下跪磕头,砰砰砰三个实打实的大响头,额头上出现了丝丝血迹他不觉得多痛,能保住小命就已经很不错了,等到他再起身一时,地上有一摊湿润。
龚伟皱了皱鼻头,冷声道:“废物!站住!”
斥候首领脑袋中的一个弦好像崩断了,他缓慢地颤抖着身体扭过来,看着那位步军统领脸上的厌恶神情,他双脚一软又跪了下来,“饶命啊将军,属下这就去探查,再探不出来不必劳烦将军动手,属下以死谢罪。”
“你慌什么!本将说两个时辰那就两个时辰,看你那怂蛋模样!待会你出去之后再派人禀报回荆州,人数暂且就说有五万人。”
“属下遵命。”
斥候首领喊了一声扭头就走,却不想才转头,又撞上一个魁梧的身体,首领抬头看去,差点被吓昏过去,他颤抖着声线说道:“二将军……属下有眼无珠顶撞了二将军,请二将军恕罪。”
“干什么玩意,走路也不知道小心一点,辛亏老子身体好,不然非让你撞出个好歹来,是不是我哥又给你什么任务了,快去吧,莫要耽搁了。”
这龚智是从门外进来了,一看就知道昨夜他没在龚府过夜,再看他脸上春意盎然,一只手还揉捏着腰部,恐怕昨夜再床笫之上与一群“敌军”大战了数百个回合,还能自己走回府内,看来也是险胜。不过胜利了精神也好,龚智不明就里,没有为难斥候首领,后者正了正撞歪的军帽急匆匆跑了出去。
龚智走向亭子,本想着与哥哥分享昨夜自己是如何的勇猛无敌,可是看到哥哥还带着怒气的面容,他缩了缩脑袋,“哥哥,又发生什么事了?”
龚伟面色阴沉,对其他人做事不妥当还能发飙,但对这个昨夜不务正业的弟弟他强忍住了怒火,“颍川道那边打过来了,这群废物斥候连个人数都探查不出来,更过分的是等到人家打到城门处了才知道。”
“什么!就是刚刚那老小子,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龚智一听那还得了,转身就要追那个斥候首领。
“滚回来!”
见弟弟还分不清事情轻重,他憋在心中的火气终于爆发出来,“你现在心思是不是都在女人身上,这次渝州城若是守不住的话,你说我们兄弟二人能不能活一个!?龚智,你现在立马给我滚回房披甲,我现在去调军,半个时辰后到城楼集合,如若有误军法处置!”
龚智被这么劈头盖脸一骂,他也不敢耽误,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他的院子中。
渝州城又炸开了锅,全城只要是披甲持戈矛的人全都动了起来,无论是正在巡街的士卒还是昨夜当值正在睡觉的值守,全都被调动出来,整个街道的百姓纷纷避让,避让不急的直接被马踏死也没人敢上前收尸。
全城甲士动员之后,告示也张贴出来了。
整座城的百姓无一不惊恐万分,更有甚者一些没眼力见的民妇直接坐地嚎啕大哭,前几年才打过仗,整个渝州城上空的血腥味弥漫了大半个月才散去,门外尸体都发了瘟,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有好转,怎地现在又要打仗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但是也有身在蜀地心向大周的百姓,能打西蜀的还能有谁?南朝是绝不会渡万里而战,只有大周毗西蜀的颍川道了,这些百姓皆是心中暗喜不敢暴露出来,在熟识之人间也只是眼神交流,期望着大周胜利,将故土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