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有俊朗声笑 了几声,“不知道王将军知不知道是我带兵攻打,这时候倒是真想去叫阵一番,看看那王老儿的表情如何丰富。”
公孙剑沉声道:“主将可不能随意叫阵,那边七架床弩可不是闹着玩的,咱们停在这五百丈之外就是怕那床弩其射。”
于有俊转头看了一眼这小子,笑的更大声了,他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示意他无碍,随即他正色对柳庆匀说道:“把咱们的家伙运出来。”
柳庆匀嘿嘿一笑,向部下招了招手,不一会,四个披着油布的庞然大物以及数十个载着大石头的手推车由士卒们吃力抬来,公孙剑见状对于有俊问道:“这就是不用人攻城的手段?”
于有俊“嗯”了一声,长舒一口气,看起来他也是有些紧张。
“刚刚弄好,既然云梯用不上了,我就将云梯改了一番,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到时候要试试。”
于有俊说完看了眼时辰,已是卯时旭日东升,他深深吸了口气,一改玩笑面色,凝重起来。
公孙剑也整装待发,看这架势,要开始攻城了,这是自己第一次与敌军正面交锋,能否建功立业就要看这次了。
“柳庆匀、公孙剑听令!”
“属下在!”
“你二人分别带领五千人马由侧翼跟上,切记盾兵在前,步卒在中,弓箭手在后,以防在床弩强大杀伤力之下死伤惨重,一旦死伤数超过十分之一立即撤退!如若其中一方登上梯田中层,其余一方立刻转向!”
“属下遵命!”
柳庆匀深深地看了一眼公孙剑,这小子还真是得于将军器重,从屯长一跃至先锋营将军,然后光明正大的和于将军混迹在一起,现在甚至明面上与自己地位相当了。
公孙剑见柳庆匀侧目,他抱拳微微点头说道:“柳将军,我们要不要比一比?”
柳庆匀挑了挑眉毛,“如何比?”
“比谁先上中层!”
柳庆匀笑了笑,这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本将军虽然平日里深居简出,可是跟着于将军的副将,有几个是怂人?
“好!不过我可要加个赌注。”
“柳将军但说无妨。”
“谁输了,就给另一人洗一个月袜子。”
公孙剑点头,他又道:“那要是死了呢?死了可就不做数了。”
柳庆匀一巴掌拍在公孙剑头上他笑骂道:“别以为你跟于将军关系好,老子就不敢打你,战前说什么丧气话?小子,我这一个月袜子你洗定了。”
公孙剑嘴角一勾,“拭目以待。”
这二人并肩退去点兵,随后从大军中呼喝着有一万多人从两侧分别向梯田之上杀去,刹那间整个梯田喊杀声震天。
待到大战开始,于有俊又吩咐一声,“林康,林超两兄弟何在!”
“属下听令!”
“你二人分别再领五千人马,只要公孙将军与柳将军一人撤退,你们立马补上!”
“末将领命!”
林康、林超二人又从大军中抽调一万人马静静等待。
丘连军镇之上。
王毅看着唯独中间没有大军的梯田,他冷笑一声,“你于有俊脑子坏了?仅仅一万人马还分成了两波,这样还想杀上来,除了送菜收割,还有什么用?王全,下面两侧仅有五千人,你来热热手。”
王全嘿嘿一笑,“爹,看我的吧。”
随后梯田高处七架床弩齐齐转向,这床弩与弓箭不同,弓箭最远射程不过一百丈,而这床弩的弩箭射程达到了令人咂舌的三百丈!
七架床弩每一架都有三丈长,上面紧绷着三根根杀气森森的弩箭,这些三根说是弩箭,不如说其是三根长矛缨枪,每一根都足有一丈长。
紧绷的鱼筋弓箭由四名壮汉操控,其中两名在侧紧紧按住弩箭,后两名戴着铁护掌,咬着牙向后扯开弓箭。
弓箭在两名壮汉的拉扯下,发出一声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放!”
王全一声令下,二十一根弩箭瞬间离弦,带着阵阵爆声冲向两侧,那穿梭而来的猎风让疾驰的弩箭散发着仿佛是无可匹敌的威力!
柳庆匀和公孙剑几乎是同时下令,五千人立马紧缩在一起,盾兵层层高举盾牌往前重重一方,瞬间将五千人给阻挡起来。
由下往上攻击恐怕也就这点好了,无需担心后方或者头顶有利器袭来,专心挡住前方便可。
公孙剑在大军中央,眉头紧皱的看着倏地而来巨大弩箭。
“噌!”
弩箭没有丝毫停顿的穿透盾牌,一连串死三四个人才堪堪停下。
柳庆匀那边也是同样情景,三百丈的距离,直接破盾而过,这种大杀器就是这样,你无法将其阻绝,只能被动防守。
公孙、柳二人几乎同一时间达成共识,盾牌兵三人一组,将盾牌也叠加捆在一起,由叠加的三人共同抬着盾牌缓缓向上走去。
顷刻间又有弩箭射来,这次只有几个倒霉的被穿透了手臂,并无人死亡。
公孙剑让岳荀义在前方来回奔走记录死伤人数,一旦超过十分之一立马撤下。
就这样,两侧五千人速度极慢的挪动着。
于有俊点了点头,能最大程度减少伤亡的往前前进,只有这种蠢办法了,能前进总比死人还进不动要好。
他高举令棋,后方的一万人马整装待发。
林康林超二人远远停在柳、公孙两侧大军之后,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一旦有人撤下,他们即刻补上。
王全见淮安军举起盾牌步伐放慢之后,他停下床弩射击,这些弩箭制作颇难,看似像长矛的形状,可不是随随便便用长矛就可以代替的。
这一只弩箭光是造价就要一百多两银子,箭身都是用铁檀树树干制成,坚硬而直,不受任何风向干扰,箭头全由精铁打造,吹毛断发,十分锋利的同时,而且穿透性和稳定性都极强。
好钢自然要用在刀刃上。
淮安军竖起层层盾牌,弩箭在三百丈距离仅仅能穿透盾牌,想要杀人就难如登天了,不如放近一些再来一番箭雨齐射,要知道,如果这些淮安军没有盾牌阻挡,并且冲入三百丈之内或者更近,一只弩箭就可以连带十几人尽数穿死。
王全有些请功的看了一眼大将军,“爹,他们放慢了步伐,等他们挪到二百丈内,我再来一次弩箭齐射,等他们到一百丈内,箭矢就可以劈头盖脸的射下去,这一万人马我吃定了。”
王毅摸着胡子,他摇头指了指这个儿子,这小子还是没有什么带兵经验,以前打仗让这小子在身边看着,全都看到屁股里去了,全然没有进那猪脑子。
王毅骂道:“放近一百丈内再箭雨齐射?你怎么不直接放淮安军进来!”
“爹,我做的不对吗,可能你误会错我的意思了,我这几天还让人凿了一些石块,他们敢上来我就敢砸他们个头破血流。”
王毅实在忍不住了,他一脚踹在王全的屁股上,心中也暗自庆幸,辛亏把指挥使交给他之后自己不放心又过来看看,否则自己正在家研究如何追击淮安军的时候,淮安军已经打上高地,淮安刀砍向自己的脖子了。
王全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被踢一脚,脸上挂不住了,他有些不悦的说道:“爹,你说说,这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对的多了去了!”
王毅又是一脚踢上去骂道:“二百丈距离,丘连军镇没有城墙,咱们只有梯田可守,你倒好,直接放近二百丈才射弩箭,射完之后放近一百丈才射弓箭,一百丈!步卒一个冲锋瞬间就冲上来了!”
王毅说着下令道:“传我命令,所有人搭弓!”
王全急道:“爹!二百丈太远了,你没读过书,书上有句话说,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弓箭一百丈才有杀伤力,二百丈是弩箭的最佳地方!”
“我看你小子读书读傻了,书上的能和实战一样吗,这些年让你在我身边看着我打仗,你真是全都看到猪脑子里了。”
王毅冷哼一声,“你那些什么弓箭一百丈弩箭二百丈,在平原州城之处还有用武之地,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是居高临下的地势!你好好看着我怎么打仗。还有,这些年我杀的读书将领少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各个都自称儒家,最后还不是全都被老子杀的片甲不留,小子,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这次老子再教你一次。”
王全被说的面目通红,前些年他确实没有刻意去学习如何带兵打仗,都沉浸在兵书之上,甚至他还觉得自己父亲打的仗,大多都是有勇无谋的硬仗,全是靠运气才赢的。
王毅甩开王全,注视着两侧如同铁乌龟一般的淮安军,他冷笑一声,看着他们缓慢挪动,高举双手,迟迟不放。
于有俊遥遥看向丘连军镇,那个老将亲自出马,小将站在老将的身后,虽然听不到这一老一小在说些什么,他也能猜到,必定是小的差点酿成大错。
于有俊刚刚就注意到,丘连军镇的人竟然在射了一批弩箭之后就任由自己人往前挪动,他都替柳庆匀公孙剑二人心急,他们两个人显然是没有这种作战的经验,但是也应该在敌军放缓攻势之后,派人出去查看一番,这样既能防止有陷阱或者是请君入瓮,又能看看敌军将领是不是傻子,自以为是的放自己上去。
如果将柳庆匀和公孙剑任意一人换成于有俊,恐怕现在总攻的号角已经吹响了。
这就是大将与小将的区别。
于有俊叹了口气,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自我感觉良好了?他摇了摇头不在胡思乱想,得之我命失之我幸,让他们吃一些亏长一长记性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有俊召来传令官,一个穿着简练的汉子纵马而来,他吩咐道:“你去给前线传达命令,让二林两人不要操之过急,看情况再补上去。”
传令官得令一声又退去,于有俊身边还有一位将领,此人和柳庆匀同级,名叫黄海平,出征之日王爷突然调过来的,只是平日里不爱说话,没什么存在感,今天他破天荒问道:“于将军,你认为那公孙小将和柳将军必败撤退?”
于有俊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这位黄将军,他轻笑一声,“打仗嘛,哪有不受到挫折的,这头一场攻击只是试探而已,能登上去就上,登不上去就回来商谈便是,总结失败教训和经验。”
黄海平讪笑一声不再说话。
“对了,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