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焕撇了撇嘴,一时间不敢言语。
宋翎儿起身 走到爷爷面前,轻轻给他揉了揉肩膀,展颜一笑说道:“爷爷别生气,公孙·公子会解决的,他可厉害了,不信你问青儿。”
老翁疑惑的“哦”了一声,“这中州城何时又出现一位公孙·公子,哪门子的公孙·公子?”
青儿自知小姐嘴笨,而且很有可能说错,把公孙剑说的是一个小官兵那样不堪,她对宋浮游施了个万福说道:“回老爷,不是什么公孙·公子,那人姓公孙名公孙,倒是有几分军旅气,一个管理着三四百人的校尉都要听从他的吩咐。”
“是啊,他可厉害了,那些太守府家犬恶奴不过是他一合之众,随便施展两下拳脚就把那些奴仆给打退了,后来太守府来了个老头,竟然能让碟子悬空,也被公孙·公子打落了呢。”
宋翎儿欢呼雀跃的说着,“总而言之,公孙·公子特别厉害,而且他身上还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有一种很安全很靠谱的公孙热感,女儿也不知为何,在他身边的时候心头就热,不像爹,整天就知道骂我……”
青儿扶额一阵无奈,她比宋翎儿年长几岁,也懂得一些小女儿心思,现在小姐不过年芳二八,不懂那种感觉是萌生出了情愫。
小姐啊小姐,你说公孙剑厉害就算了,你还把自己内心想法说出来干嘛。
宋祁焕也是错愕,怎地就出门一天,女儿就不是自己的了?处处向着别人说话,把自己这个爹贬的一无是处?
宋浮游轻笑一声,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这孩子果真是有了心上人。
不过最让宋浮游感觉讶异的是,这年轻人竟然可以对着一个校尉呼来喝去,他自然比青儿见多识广,一个校尉,整个大军中也没几个,统率着千人之众,校尉上面可就是将军职称了。
而且听孙女的语气,那小子在太守府高手吕郑手下丝毫不落下风,那吕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是太守最强力的看门狗之一,其功力深不可测!
这让宋浮游突然产生一种结识的念头,将军职位还是一位高手,这谁都眼红,如果那年轻人真是各方面不错的话,未尝不能让孙女嫁给他。
宋浮游呵呵笑道:“明日我与你们一起去太守府看看他王春来想要做什么,然后在拐道去将军府登门拜访一下经略使大人和宋老将军,顺便看一看那小子。”
“爹,这事就不劳烦你了吧?”
“闭嘴!你去给人家送金子送地契?你若是一直想着墨守成规,动不动就息事宁人,宋府可能在一时间风调雨顺,但是以后还能发展到哪里去?咱们离世家大族可还差一些火候!被你这么固守中庸之道,宋府这辈子都不能跻身官场,祁焕,你若真不想在官府之下苟活,家中必须要有官府之人,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婿,只要有了靠山,宋府还需要怕什么?这些年你真是不懂变通!孙子我就不敢想了,你那夫人到现在都没给宋家生个带把的,也只能靠孙女婿了!”
宋祁焕眉头紧皱,他岂会听不懂亲爹的话中有话?自己那夫人自从诞下翎儿之后,肚子十六年都没动静了,什么补药都吃过就是不见再次隆起,宋家这么大商贾,仅靠一个宋翎儿定然是支撑不起来的,而且宋祁焕也不想让女儿挑起这么重的担子。
宋浮游那意思就是现在靠不住宋祁焕也靠不住宋家夫人能再产一子,只能靠有权有势的孙女婿来撑起宋家一片天。
这不就是大家族之间的联姻吗,那宋浮游去太守府讨公道与登门将军府,不过是个想看未来孙女婿的借口罢了,若是宋浮游真看上了公孙姓小子,他可不管翎儿喜不喜欢,肯定会定下姻亲。
宋祁焕破天荒反驳了宋老家主,他沉声道:“这样是不是对翎儿太无情了些?”
“好啊,你有情,等到宋家真的没落的时候,我看谁对你有情!”
宋翎儿也是一脸疑惑,怎么问题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青儿给小姐使了个眼色,两只手掌在衣袖下轻轻摆动,这是她们之间的密语,见势不妙逃跑为上。
宋翎儿看书房越来越大的硝烟味道,她告退一声,带着青儿像逃难一般匆匆走出书房。
宋祁焕对亲爹的贴身侍女挥了挥手,“你也暂退一下,我与老太爷有事商量。”
宋老家主冷哼一声,拄着拐杖坐在空出的椅子上,他是真动了肝火,这小子竟然敢忤逆自己,真是怪哉。
“要商量什么事,你说吧,如果你还是不想我去太守府的话,这事没商量,宋家就算再无奈,也不可能这般没有底线。”
说着宋浮游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顿时间吹胡子瞪眼,他指着宋祁焕说道:“这次是被我撞见了,先前你送了多少?”
宋老爷子的怒色吓得宋祁焕一哆嗦,“没多少,就是为了摆平翎儿闯的祸,赔的银子罢了。”
宋祁焕也是被这种送银子就能解决事的简便方法给消磨了心志,觉得什么事都能送点礼钱打点一下。
宋浮游松了口气,现在大周查处贪官污吏可是十分严重,不仅受贿者有罪,行贿者罪也不小。
宋祁焕一直在观察他爹的神色,见老人没了怒色,他轻声说道:“我是想和爹商量一下,能不能让翎儿自己幸福,我作为翎儿的爹,也不想让她活的那么累。”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宋家到你这一辈,就断了?”
“不是,可以让翎儿自己找心上人,到时候再培养一番就是了。”
“翎儿的心上人就挺好的。”
宋祁焕一时间没听出老爷子是什么意思,既然是心上人挺好的,那为什么还要有意去将军府见那小子?
知子莫若父。
宋浮游起身,贴身侍女将貂裘重新披在老太爷的身上。
宋浮游笑道:“你这小子,情理还是那么不开窍。”
说罢,整个书房只留下一个满头雾水的宋祁焕,拼命琢磨其中味道。
他摸了摸山羊胡下巴,“难不成真要牺牲女儿的幸福?”
竖日,这才吃过饭,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公孙剑坐在台阶上,身上披着宋翎儿送的貂裘也不觉得有多冷。
他手里还有半个葱油饼,吃过早饭顺手从饭桌上拿过来的,就当赋闲时的小吃食,这玩意是他来了中州之后最爱吃的,以前全是干巴巴的馒头配稀粥榨菜,这种油水大的饼十分合他胃口,他第一次吃葱油饼的时候暗暗腹诽,这一张葱油饼放的油水,比一个月吃的都要多。
朦朦胧胧中,雪雾之中走来一个人影,于有俊还是穿着一身简练的官袍,相境实力的他早已冷暖不侵,此时只觉得凉爽,并没有多少寒冷之意。
“你小子就爱上这口儿了?”
“这玩意又香又脆,以前可吃不到。”
公孙剑咬了一口凉透的葱油饼含糊不清的说道:“那年我大概七八岁,和赵苟同初次相遇,就是他捡了一小块葱油饼,被野狗给抢了,当时我天将下凡,手持一根打狗棒挥的虎虎生风,那体型比我还大的野狗被我打的落荒而逃,也是那一次是头一回吃到这种饼,没想到再次吃到的时候,已经是十年后的中州了。”
于有俊来到公孙剑身旁坐下,“按理说,广陵道前面是还未背叛的淮安军,应该不至于民不果腹,什么时候广陵道遭受战乱,那淮安军肯定也一败涂地了。”
公孙剑笑了笑,抬头望着天上的雪花,轻声说道:“这冬天来临的时候还未飘雪,人们就已经穿上了厚重的衣服,怕什么?怕冷呗,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于有俊点了点头,虽说广陵道之前还有淮安军,但是那时的百姓谁能相信大周真的能打赢南朝?纷纷逃难,就连远在东州的百姓都继续往北逃命,恨不得一直到北海孤岛上才罢休,而现在呢,广陵道依旧没有遭受战乱,东州也还是国泰民安。
“怎么?于将军今天没有政务缠身?”
“就如你所说,大冷天的都在家躺着,谁闲着没事找事,况且经略使手下还有一系列的文官主簿刀笔小吏,小事情在他们那里就解决了,到我这里来的都是大事。”
公孙剑点了点头,于有俊上任经略使以后,一直在处理上任刺史留下的任务,连校场都不怎么去了。
其实这些事情本该由太守处理,可于将军一声不吭的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了,让那太守清闲了许久。
公孙剑又问道:“什么时候能南伐?”
“不知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
于有俊突然侧目,“现在读文识字怎么样了?”
“赶上常人了。”
“等这段时间没什么事了,我带你去东州,感受一下那里的文士氛围。”
公孙剑点了点头,他知道光有一身武艺是不行的,脑袋还要灵活,现在他不过就是比平民百姓多认识几个字而已,和真正的文人差距不小。
于有俊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雪花,“漱漱嘴,王春来一会要去厅堂,你也来,把话给说清楚了,太守是留是下,就看你的表现了。”
公孙剑笑了笑,“完全没问题。”
王春来故意迟些出门,他心里还在打着算盘,昨天说什么等伤了他儿子大腿的人回来再算账,典型的一个不严惩,不罢休的嘴脸,可当他住在这将军府的别院中,心情平复下来之后,他琢磨出些许味道来了。
一个太守去找经略使的麻烦,这不是找死是什么,而且这个经略使和宋老将军关系看起来不错,因为一个败家玩意儿去得罪两个大周官场上顶尖的人物,显然是不值得的。
但是昨天那些话都说出口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他盘算着故意迟些出门,故意摆出一副气势汹汹来为儿子找厂子的父亲形象,而不是以太守的身份来说教。
三品官之下皆是平民,这话不假,王春来一个小小的太守在两个封疆大吏面前,还不够塞牙缝。
王春来住着的房屋大门紧闭,一夜没怎么睡好的他在床前来回踱步。
敲门声突然响起,王春来一惊,他整理了一下衣物,缓缓走向前打开房门,面带笑容的问道:“请问有什么事要知会一声吗?”
敲门丫鬟暗自咋舌,这太守大人怎么突然转了性,昨天入住之前还凶巴巴的,俨然一副整个将军府都是凶手,他来问罪的模样,现在倒好,文质彬彬而且还十分有礼貌,虽然看起来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