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成看着张世弃骁勇的身影,突然提气高呼:“阁下如此堪称天下之雄!可是万军当中,勇力并不足恃。今日汝不过数十骑,而俺拥大军过万!你这数十人,能支撑多久?投过来罢,这辽东,将是俺大金的天下,这富贵,俺与汝共之!”
张世弃一声不吭,只是咬牙拼杀。在他身后的庄客们却听不得了,纷纷破口叫骂:“去你娘的认了畜生为父的狗鞑子!你的坐骑,还在老爷这里拴着!趁早把脑袋送过来,省得老爷麻烦!”
“俺们卖命,总有块牌位将来吃香火。你们死了,女真鞑子连个坑都不会替你们刨!你们也是汉人,背弃祖宗先人跟着姓范的到处去认爹有瘾?”
“俺们后面还有大明朝廷,还有千千万万的汉家儿郎,不要溃逃,有种停下来与俺们干一场,不知道谁刚才在俺们张小爷枪下连滚带爬!”
张世弃提声冷喝:“俺是汉,你是胡奴而已,别说这等辱没自己的话!只要俺张世弃在,这身后,就永远是汉家之地!你不懂得这些,可俺懂得,俺这些叔伯弟兄,也全都懂得!这是生养俺们的地方,有俺们亲族,有俺们朋友,有跟俺们一般,辛勤劳作的百姓,俺绝不容你们糟践!”
李家成微微变色,大声冷笑:“百姓,蝼蚁耳。土地,有力者居之!命运,有力者才能主宰!既然如此,俺在前面等着你们,你们是没机会活着回到南边去的。”
张世弃抽出了才刺倒一人的大枪,在他身后,同样跟着十数名死士。对手已经拼命了,按照自己人数,实在经不起这样以命换命的打法。唯一能坚持下去的办法,就是将对手拼命的气焰打下去!
李家成为什么如此疯狂,张世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斗,所持理由,堂堂正正。正是这个民族千年以来无数仁人志士所为之拼杀的原因。书中读到过,师傅也教导过。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被这疯狂的对手压倒?
自己拼杀的地方,是伫立百年的汉家藩篱,华夏沃土!
自己不像辽东诸公,能决定方面,他们的每一个决断,都能影响这场辽东战事。所以他要考虑许多。自己只是被朝廷遗忘的罪臣后代,所能做的事情,就是拿自己的性命拼杀而已!用自己的性命,赢得祖先的荣光,为辽北汉人争的一丝活命机会。
张世弃猛的扑上,直直冲向李家成。而李家成麾下,也拼命的阻拦着他。不知道多少人被他长枪刺破,被他马槊击倒。可就是有更多的人涌上来。这些人,同样是为了生存在拼命。
在自己手下的遮护下,李家成高大的身躯,结果一名亲卫的巨斧,挥舞而上,拼命的将庄客盾阵劈散。在他面前,同样没有一合之将。涌过来的庄客,拼命的想在张世弃身形周围遮护援应他。
可他们已经战斗得太久,每个人都只是大口的喘着粗气,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在拼死而战。敌人不断涌来,将他们最后的努力淹没。
双方在这一刻,都没了阵型。杀到如此搏命的程度,已经不是作战了。只是想拼命的将对方压倒!无数人丢了兵刃扭打在一起,滚在血水泥泞当中。呼喊怒骂的声音已经分辨不出意思,每个人都仿佛只是在直着喉咙拼命的喊叫!
张世弃一枪挥出,扫开了一个小小空隙。身侧却有两名甲士一前一后扑上,大张着嘴已经不知道在吼着什么。张世弃一槊刺出,从其中一名甲士嘴里没入,在他脑后凸了出来!接着也来不及拔槊了,纯用手劲,挑着那甲士尸身微微一转,再用力一送,说头凸出来更多,直没入后一名甲士咽喉,张世弃最后猛的大喝一声,声震四野,劲力一吐,将两具尸身连着马槊就钉在了地上!
如此惨厉的景象,让红了眼睛的李家成手下士卒都是微微一顿,张世弃已经弃槊,左手持枪,右手拔出短剑,合身直朝李家成方向扑过去。
等别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靠近了李家成身边。而李家成已经丢了斧头,抢过一面盾牌迎了上来!
张世弃一剑,深深斫入盾牌当中。盾牌后面李家成大声厉笑:“你杀不了俺的!只要俺在,看你能支撑多久!两命换一命,俺们也能耗尽你们!”
张世弃也不吭声,只是拼力厮杀,一剑一剑,只是砍在盾牌上头。旁边不断有人涌上,就被他长枪刺倒。李家成只是举着盾牌,苦苦撑住。他只要缠住张世弃,对方已经杀得筋疲力尽,完全没有了阵型的敌人,就只有崩溃,被淹没在血海当中!
他和张世弃,都是万人敌的猛将,张世弃之骁勇剽悍,甚至远远过于他。可张世弃也到了极限,在今日,胜利者是他李家成!
山风冷冷掠过,吹拂在这酷烈到了万分的战团之上。两名李家成甲士,晕头涨脑的只是挥舞着兵刃前冲,突然眼前一松,再无挡路之人。几人怔怔的回头一看,背后是依旧惨烈的战团,每个明人,都已经加入了进去。被淹没在其中。
他们已经冲过来了?眼前只有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兵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那女孩抖得厉害,被老兵护在身后,两人呆呆对望一眼,仿佛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
左边甲士刚张开嘴,还没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冲出,手中寒光闪烁,竟是一把锋锐的匕首,直刺向其的咽喉,在生死线上挣扎求生一二十年的老兵,一向六识敏锐,当寒光乍现之际,他已经做出了反应,自然垫步后撤,斜转半身让开要害。左手伸出就去叼对方腕子,而右手就跟着左手而进,去打对方鼻梁方向。
另一道寒光后发先至,如电射一般直指胸口,这次却是丝毫未曾有遭到攻击的警兆,匕首透破胸甲,直没至炳。
来袭身影猛然后仰扬首,避开对方这一击。
另一名女真汉兵甲士看到成龙诡异的身法,突袭同伴,一拳击在成龙的后背,成龙顺势借力逃开,还是抵挡不住对方的重拳,身体向道旁的斜坡倒去。
欢呼声音还未曾落下,一支长枪就撕破了冷冷的山风,如电一般飞来,正中这名亲卫胸口,这一枪劲道好大,从他背后凸出,将他所有的声音都扼杀在胸中,带着他的身躯,直朝后面撞去,重重的定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