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绍崇一百七十八年五月,盛连朔迎娶丞相嫡长女季春半为正妃。绍崇王宫到处都挂满了红色,喜气洋洋。
自从郑蕖离世后,盛连朔与盛云枝这些闹腾的孩子安稳了几年。宫里除了举办宴会之外,其余时候都冷冷清清的。虽然后来他们都走了出来,但到底都大了,也回不到从前那般。
虽说盛连朔一年前娶了都统禹珂嫡女禹静棠为侧妃,但这亲事当时盛连朔也不甚在意,所以丝毫没有改变绍崇王宫的冷清。
然而季春半之事一是由盛连朔亲口提出,二是由盛闻赐婚,宫人们自然不敢怠慢,才让这多年冷清的绍崇王宫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不过娶季春半一事并非盛连朔本意,他只是不想让盛闻带着更深的愧疚离开。
如今盛闻由于长期劳累,身上有多种顽疾,医师说怕是活不久了。
盛连朔知道盛连荀以及郑蕖中毒而亡都是盛闻心中的痛,自己若是不在盛闻离世前成婚,怕是又要增加一件令盛闻愧疚的事情,才如此容易就答应了丞相季仁提出的婚事,亲自向盛闻求娶。
然而盛云枝不知道盛连朔的良苦用心,现在正在临风殿后院,也就是盛云枝自己寝殿的后花园,跟她的贴身侍女茯苓说着盛连朔的坏话。
“你说我哥也真是的,明知道季仁他有什么心思……”
“郡主。”茯苓听到这儿赶忙打断了盛云枝,示意她不能这么说。
“丞相,丞相行了吧,哎呦我刚才说到哪了?”盛云枝想了想又道,“明知道丞相这个人没安好心,还非要同意他把自己亲女儿塞来,他这是想死得再快些吗。”
这些年来,明里暗里季仁与绍崇王侧妃许绣均都对盛连朔使过不少绊子,还有一些季仁与许绣均勾结的传闻,盛连朔与二人也一直不和。盛连朔还一直怀疑当年郑蕖的死是许绣均一手造成的,但苦于没有证据,也一直没法扳倒许绣均。
当年郑蕖临死之前同盛连朔说的话中,便有一条是让他小心许绣均,盛连朔也告诫过盛云枝,因此盛云枝也对许绣均没有半点好感。
“许是世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他有难言之隐?他能有什么难言之隐。真是苦了禹姐姐,嫁来一年多了,我哥还对她不冷不热的,既然不喜欢人家当初干嘛还要同意。我倒要看看这个季春半是何许人也。茯苓,走。”说着便拉起茯苓往临华殿去。
“盛神医,这是又怎么了,发那么大火?”说话的是程郁,其实他早就来了,只是看盛云枝气冲冲的,没敢上前来,怕盛云枝拿他来出气。
至于为什么程郁会喊盛云枝“盛神医”,还要从郑蕖离世那年说起。
虽然当时宫人都瞒着盛云枝任何关于郑蕖离世的事情,但盛云枝还是缠着傅尧,得知了郑蕖是中毒而亡。在那之后,盛云枝便发愤图强想要学习医术。
想要学医,那必不可少的就是医书,外面寻常的医书自然比不得王宫藏书阁的医书珍贵,而藏书阁的钥匙在程章手中。
因此在那之后程郁便每日向程章要来钥匙,带着盛云枝去藏书阁。
也是从那开始,盛云枝和程郁开始厮混在一起。他们常去医馆偷听医师讲学,还经常闯祸,让盛连朔十分头大。
当时程郁问盛云枝为什么要学习医术,盛云枝便说她长大后想治病救人,不想让别人也经历她的痛苦。
若是学好医术,便能解百毒治百病,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人死去而无能为力。
那时的程郁便半开玩笑地喊盛云枝“盛神医”,说她以后若真成了神医,自己便当她的小跟班打下手。
两人便从此约定,长大以后若是可以,便开个医馆,治病救人。
虽说是小时候的话,可能也只是说说而已,却是盛云枝真心所想。
“程公子。”茯苓看到程郁前来,行了一礼,退到盛云枝身后。
“还不是我哥,明明知道季仁的为人,还要娶他们家的人,真是不想活了。”
“好了好了,你哥那么聪明的人,跟丞相斗了那么久都没事,还怕她一个姑娘吗?”说完拍了拍盛云枝的肩膀,跟她一起去了临华殿。
此时,许绣均的安泓殿倒也不太安宁。
许绣均对着铜镜正在梳妆,满脸的不甘心,许繁宁站在旁边不敢说话,似乎刚被许绣均训斥完。
“如今大好的机会,竟让旁人占了去。”许绣均又转头看了看许繁宁,叹息道。
“姑母,您别气了,丞相对您用情至深,选的人自然是好的,那季春半定不会背叛您的。您就饶了宁儿这一次吧,宁儿是真的不愿嫁。”许繁宁见许绣均没有刚才那么气了,便上前来,替许绣均捏肩。
“唉,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旁人都上赶着想嫁嫁不来,你倒好,还不愿嫁。姑母当初让你去学堂便是想着让你与盛连朔培养培养感情,没想到你这个不争气的竟然喜欢上了他旁边的侍卫。罢了罢了,我们宁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姑母也只能依着你喽。”
“是是是,姑母最好了。”
待许绣均梳妆完毕,许繁宁也随着许绣均去了临华殿。
一时间,临华殿来了不少的人。
盛闻虽说身体抱恙,但亲生儿子娶妻,还是要来的。
左右不过是些繁琐的仪式,许绣均今日安分些,到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晚上,大部分客人走了后,盛连朔也来到了寝殿,此时季春半正盖着盖头,坐在床上。
盛连朔走了过去,掀开盖头。
他知道季春半是季仁安插在临华殿的人,若是用好了这枚棋子,说不定还能让季仁,甚至许绣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盛连朔先前便让暗卫私下查过季春半的底细,知道她有什么主意,便决定先试试这季春半。
该有的流程都结束后,嬷嬷们也都离开了寝殿,独留下盛连朔与季春半。
盛连朔向前几步靠近了还坐在床上的季春半,盛连朔身子慢慢弯下,向季春半的脸凑近。
季春半似是惊了一下,她来之前,丞相季仁为了让她答应,便向她承诺盛连朔不会碰她。
不过季春半也不傻,她知道自己左右也躲不过,索性就带了把匕首,盛连朔若真的乱来,大不了一死了之,也不用受季仁控制了。
此时季春半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匕首。
此时盛连朔与季春半的距离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季春半咬咬牙,将匕首抵在自己脖颈处,仰头看向盛连朔。
“世子妃这是何意?”盛连朔停下动作,离开了季春半一些。
季春半什么也没说,只是拿着匕首的手又紧了紧,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如此便做了许绣均的人,你母亲还能安息吗?这样岂不就是顺了他们的心思,你说呢?”
既然季春半不说,那盛连朔便挑明了。
季春半先是震惊了片刻,后又明白了,将要继任绍崇王的人怎么可能没点儿手段,这些年盛连朔同季仁与许绣均的斗争季春半也是有所耳闻的。
“虽然你是季仁的女儿,但我知道,季仁让你来,不是他的意思,而是许绣均的意思吧。”
盛连朔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季春半也懂,欺君之罪不是她能担得起的。既然盛连朔早就知道,证据定是有的,但盛连朔并未向盛闻禀告,无非就是想让她做点什么。
“世子想让臣妾做什么?”季春半这便知道盛连朔对她并没有什么兴趣,将匕首拿了下来。
“本世子不过是猜测而已,这么说来季仁与许绣均倒真如传言那般了。”盛连朔轻蔑一笑,“明日许绣均问时,你只需说今晚本世子宠幸了你,伪造得宠样子便好,其他的不用你管。这也是她期望的吧?”
季春半还是有些吃惊,眼前这个人竟然连许绣均想要她做什么都一清二楚,背后势力也不是她能想象的。
“是。”季春半一语双关,便是两个问题一同答了。
盛连朔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被他说中了。他本以为许绣均让季春半来还有什么更深的意图,没想到只是用美色诱惑他为求自保罢了。许绣均如今也这么畏首畏尾了吗,盛连朔有些看不起她。
事情办妥,盛连朔便去了一旁,让季春半睡床,不再与她有什么交流。但他是不能离开这间屋子的,不然用什么让许绣均相信今晚他宠幸了季春半。
盛连朔困了便趴在桌子上睡了会儿。
第二日,盛连朔与季春半一同拜见了盛闻与许绣均。
郑蕖离世后,盛连朔便过继在了许绣均名下,虽然许绣均并没有照顾过他,盛连朔也没有将她当作养母,但名义上到底许绣均是他养母,还是要拜一拜的。
果不其然,在他们离开后,许绣均将季春半传去了安泓殿。
季春半聪慧,对答如流,减轻了许绣均些许顾虑。话虽如此,但许绣均还未完全信季春半,日后还是会试一试的。
盛连朔那儿,像许绣均一样,也没有完全信得过季春半,毕竟人都是多疑的。
几个月后,盛闻终于撑不住了,走之前叫了盛连朔,嘱咐了些事情,便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