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宽等人也离开断魂林,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走的还是南城门,守城的还是郭雄下边的巡拦张公起。
“郭头,沈兄弟,你们回来了?”见沈宽他们回来,张公起连忙殷勤地上前询问。
“是啊,昨夜亏了兄弟你私开城门,放我等出城,哥哥承你这份情。”郭雄说道。
“郭头客气了,这都是兄弟分内之事。”
张公起说着,探头看了眼板车上的尸体,脑袋都被砸得稀巴烂,忍不住一阵嫌恶。
郭雄笑道:“兄弟,我等先去交差复命,天黑之后,你到迎来酒肆喝酒,哥哥自有好处分你。”
“那就先谢过郭头了。”张公起连忙笑着应下。
进了南城门,郭雄带着沈宽等人迅速往县衙赶,顺利地回到了监牢。
他们先将“翻天鹞子”的尸体暂时放在之前前关押他的牢房里。
接着郭雄带上沈宽,去县衙后堂找县尊老爷复命。不过却被庞师爷挡在了后堂外。
庞师爷说,县令大人用过晚饭之后就不办公务,若非特别紧要之事,就不要打扰县令老爷休息了。
郭雄递给沈宽一个眼色,沈宽立马会意,偷偷从腰间掏出约莫三五钱重的碎银子,悄无声息地塞到了庞师爷手中。
然后沈宽说起了监牢有采花贼越狱之事,先是陈老三被重金诱惑做了内应,接着迷倒同僚私放贼囚,最后惨遭贼囚灭口,幸亏班头郭雄发现及时,带领沈宽他们几人追回人犯。谁知采花贼囚拼力拘捕,抓捕时失手被他们打死,只得拖回一具尸体。
剧情倒是合理。
庞师爷掂了掂手中的碎银,很满意沈宽的机灵,随即微微颔首说道,“好在没有让贼囚逃脱,酿成大错,最终不过是一桩意外罢了。你们明日白天再来向县尊老爷汇禀此事,老朽自会从旁帮衬一二。”
“那就有劳庞师爷了。”
他俩一听,心里顿时踏实了。
随后他俩回到监牢,发现老泥鳅已经回家。于是叫上麻杆和铁塔,提着存放二百两银子的包裹,出了监牢。
大家伙儿昨天夜里匆匆出城,到现在回来交差,几乎是一天一夜没进过像样的饭食了。
所以一行人直接去了迎来酒肆。
“伯伯、小叔叔,你们可算回来了,”
昨天晚上监牢出事,宋卿娘见沈宽被老泥鳅急急叫走,心里就一直挺担心的,现在见他们安然无恙回来,悬着的心已经放下了。
沈宽一进酒肆,就问道:“嫂嫂,昨晚没制完的肥皂……”
“这个时候还说甚的肥皂呀,你们都饿了吧,赶紧坐?奴家先去给你们准备些吃食。”
宋卿娘路过沈宽时,轻轻耳语了一句:“小叔叔走后,奴家去叫来了伙计小六,一起将剩下的肥皂连夜赶制完了。”
宋卿娘在沈宽耳边轻声细语,吹气如兰,弄得沈宽耳朵痒痒,心里也有些痒痒。
她的酒食是提前就准备好的,不一会的功夫,一大桌酒菜便陆续端了上来。
“嫂嫂,坐下来一起吃吧。”沈宽招呼了宋卿娘一声,让她上桌一起吃饭。
“叔叔就不用管奴家了,你们多吃点便是。”宋卿娘浅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去后院,一大帮男人喝酒谈事,她一个女人家留下同桌并不合适。
沈宽也没有强留,大家忙活了一天一夜,当真是是又累又饿,立时开始杯来盏去,大吃大喝起来。
“郭头,在吗?”
正吃着,张公起的声音酒肆门外传来,紧接着,他探头进来看了一眼,见郭雄等人都在,便侧侧身子进来酒肆中。
他的手里,还提着一坛子酒。
“来来来,兄弟,快来,就差你了。”
郭雄见着他,脸上瞬间堆起了笑容,放下手中筷子,起身过去热情地勾着张公起的肩膀 ,将他拉扯到酒桌。
“张巡拦。”
麻杆和铁塔起身冲他拱了拱手,别看县衙这么小小一个地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就那么些人,但上下尊卑观还是要讲究的。沈宽是牢头,可以不用向张公起见礼,但麻杆和假弥勒两人不过是监牢狱卒的身份,对张公起还是要行卑下之礼的。
“嗯。”
张公起淡淡地回应了两人一声,转而对沈宽一拱手笑道:“沈兄弟。”
“张巡拦,快些坐下吃酒。”沈宽也起身回了一礼,嘴里调笑了两句。
寒暄了几句,张公起也落座了,一帮人开始觥筹交错胡吃海侃起来。
约莫喝了有那么几分醉意,张公起突然问道:“郭头,昨夜如此着急出城,最后事情办得如何?”
“嘿,一桩好买卖,险些让金万钱那厮给搅黄了!不过有惊无险,算是勉强办成了。”
郭雄一说起这个,整个人立马暴怒起来,骂骂咧咧起来:“这金万钱也不知怎得消息如此灵通,居然在回城的路上截堵我们。要是让老子知道谁告的密,老子一定生扒了他的皮!”
“是是是,我平生也最看不得这告密小人!”
张公起双眉微微一跳,脸上闪过一丝惊惧,不过稍纵即逝,很快便面色如常,愤愤不平地说道:“不过金万钱爪牙耳目众多,他要有心盯郭头你的梢,那么行踪走漏了风声也是正常的。”
沈宽一直注意着张公起的神情,他任何细微的变化,全落在沈宽的眼中。
“兄弟,你说的有道理。行了,咱们不说这些扫人兴致的烂糟事了。”
郭雄说着,看向沈宽说道:“贤弟,昨夜老张开城门放我等出城,也算出了力,自然该分润一份咱们的好处。”
沈宽闻言起身:“兄长放心,我已经将张巡拦那一份准备好了。麻杆,把包袱给我。”
“好嘞。”
麻杆一直负责看管着装银子的包裹,就算刚才喝酒,他也是包裹不离身。
沈宽接过包袱,当着张公起的面打开,哗的一下,里面露出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晃得张公起一阵眼花,眼中顿时升起一抹掩饰不住的贪婪。
沈宽嘴角微扬,从包裹中摸出一锭十两的银锭,推到张公起面前:“张巡拦,这是你的。”
“啊?使不得,使不得,张某寸功未立,怎能收这银子,沈兄弟快收回去。”张公起重重地咽了口唾沫,不舍地将十两银子重新推回给了沈宽。
“沈巡拦,昨夜开城门放行,便是一起做了事,不要再推辞了。”沈宽再次将银子推了过去。
“这不好吧?”张公起还是没有拿银子,不过这次也没有把银子再推回去了。
“行了行了,都是一起做事的兄弟,当然是有好处也要一起分润了。老张,这银子你且拿着,别婆婆妈妈的,推来推去的了。”郭雄不耐烦起来。
张公起见状,笑着连说恭敬不如从命,快速地将银子收到怀中。
接着,宋卿娘又温了三壶沧州酒送上来。
众人又是痛饮一番。
张公起喝完手中最后一盏酒后站了起来,以今晚还要去南门值夜,不能再喝为由,向郭雄和沈宽拱手告辞,先一步离开了酒肆。
等他一走,刚才还微醺的郭雄,眼神清澈了起来,问向沈宽:“贤弟,观瞧出来没有?是不是这贼厮鸟向金万钱告的密?”
沈宽苦笑一声,道:“兄长,刚才我观他面有惊惧,眼神闪烁,恕小弟直言,怕是你一直都对此人看走了眼。这个人,不单单是心胸狭隘那么简单了……”
原来在回城路上,郭雄和沈宽一直在琢磨,为什么金万钱会在他们回城的路上堵截他们。
昨夜他们就是担心会走漏了风声,所以连壮班的人都没有召集,就带了铁塔、老泥鳅等人出了城。
知道他们昨夜出城,还往南去西乡的,除了他们自己这几个人之外,就剩昨晚南门值夜的巡拦张公起了。
他俩在路上复盘了一番之后,都觉得问题就出在南门这里。
要么是昨晚守南门的衙卒向金万钱告了密,毕竟金万钱的爪牙耳目,的确遍布县衙。
要么就是张公起这厮……
如果真是他的话,郭雄就不敢想象了,毕竟他一直都将张公起倚为手下心腹。
不敢想归不敢想,但郭雄觉得还是有必要勘验一番此人,所以在下午进城时,才邀请他来天黑之后来迎风酒肆吃酒。
现在听沈宽说出勘验结果,郭雄的脸都黑了!
“这个贼厮鸟,亏老子一直拿他当手足兄弟看待,他竟干着吃里扒外的勾当!”
郭雄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震得一盏海碗直接落在地上,咣铛一声,摔个细碎。
宋卿娘闻言,踩着小碎步,匆匆跑出来。
沈宽冲她摇摇手,示意她无需理会。
暴怒过后,郭雄又带着几分懊恼地骂道:“这吃里扒外的贼厮鸟,刚刚还得走了咱们十两银子银子,真他娘的憋屈!”
“兄长不用心疼这点银子,我反倒觉得这银子咱们给得值,咱们就假装此事没发生过吧,先留着这厮!日后,他定是你我收拾金万钱的一着妙棋!”沈宽笃笑起来。
郭雄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兄弟,如何用他来收拾金万钱?”
“兄长听我筹谋便是,其他今日不可说,也不需说。”沈宽故作神秘起来。
“郭班头、沈头,我回来了!”
正在这时,酒肆门口传来假弥勒的声音。
“胖子,快点坐下吃酒。”麻杆赶紧起身,把张公起刚才坐过的地方简单收拾了一下。
“喝酒不忙!”
假弥勒拖着肥硕的身子进来酒肆中,手里还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嘭的一声!
他将包袱重重地放在酒桌上,不理会其他人的满脸狐疑,径直对沈宽说道:“沈头果然料事如神,我假弥勒也幸不辱命,东西我分文不少,全给你带回来了!”
“假弥勒,干得漂亮!好兄弟,快坐下喝完酒润润嗓子。”
沈宽兴奋地给假弥勒递上一海碗沧州酒,然后搓着手对一脸懵逼的郭雄笑道:“兄长,咱们又要发上一笔横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