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身为名门望族的荀攸所无法想象的。
他们这些名门望族,所娶的妻子,不仅出身要好,而且还要守身如玉,一生只能侍奉一个男人,即便她们的丈夫死了,这辈子也不能再改嫁,必须要守一辈子寡。
这就是所谓的妇道。
但这一切在平民百姓眼中,却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渴望而不可及的。
平常人当然也想过上和名门望族一样尊贵的生活,也想让妻子一生为自己守节,但现实的残酷,根本不允许他们这么做,这些人一旦战死沙场,那他们的女人和孩子就得跟其他男人过了。
唯一能庆幸的就是,他们的孩子不会因此而失去生活的保障,他们的妻子改嫁的同时,他们的孩子也将跟随而去,继续生活。
这就是乱世之中不成文的法则。
底层的百姓,在战乱之中,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当荀攸体会到底层百姓的无奈与不易之后,才明白他们为何会因为喝上这样低劣的浊酒而这么开心了。
因为这可是他们为数不多能畅饮的时刻了。
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喝上酒,即便那只是辛辣苦涩的浊酒,但在他们看来,却如同琼浆玉露一般甘甜美味。
明白这些事情后,荀攸心中五味陈杂,他摇了摇头,一口气将酒樽里的酒喝完。
顿时,一股强烈的刺激感直冲脑门,竟将他呛得流出眼泪来。
郭嘉笑道:“公达,慢慢喝嘛,又没人跟你抢,这里虽然没什么好酒,但这些浊酒还是管够的。”
郭嘉身为临仙楼的主人,品尝到的美酒世间没几个人能比。
但他却没有因为这个原因,而嫌弃这些低劣的浊酒。
相反,他和其他将士一样,痛快畅饮着这些酒,就像平时喝那些美酒一样。
荀攸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他一脸痛苦的表情,说道:“我不是怕别人来抢,而是想知道大口大口喝这种酒是什么感觉?”
郭嘉微微一笑
,问道:“那么,公达现在有什么体会?”
荀攸认真地说道:“太强烈了,这么喝酒还是头一回,我看我很久都不会忘记这种感觉了。”
郭嘉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声爽朗,声音洪亮,即便是在人声吵杂的宴会中,也清晰可闻,毫不亚于那些声音洪亮的武将们。
郭嘉笑后,随手扔掉了手中的酒樽,然后拿起一只大碗,斟满了酒,然后说道:“那公达该试试用这种碗来喝一喝酒了!”
郭嘉说着,将斟满酒的大碗递到荀攸面前。
看着满满一大碗的酒,荀攸暗自心惊不已。
平时他喝酒,最多也就是一两樽而已,他明白自己的酒量,根本不能和那些上战场厮杀的将士们相比,更不能和有“酒神”称号的郭嘉比。
如果一味逞强,喝醉了不说,说不定还会做出些丢人现眼的举动,这对极其注重形象的荀攸来说,可不是能够接受得了的。
但如今的场合,不仅一众将士们都在欢天喜地的喝着酒,就连主公曹操,还有寡言少语的程昱也喝个不停,更别说坐在他身旁的郭嘉了。
这个郭嘉已经喝了不知道多少酒了,放在他身边的那些空酒坛子,都已经成堆了。
而荀攸却只是喝了那么一樽酒,就已经头昏脑涨了。
但今日不知是不是受到周围气氛的影响,荀攸也变得豪气冲天了起来。
他一改往日冷静理性的作风,面对郭嘉递过来的这碗酒,竟然毫不推辞,干脆地接了过来,然后大声说道:“好,那我也试试这大碗喝酒的感觉!”
话音刚落,荀攸便紧闭眼睛,大口大口喝下了这碗酒。
一时间,荀攸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就像被火烧着了一样,辣痛难当。
接着,就有一股强烈的酒气直扑上来,往所有有孔的地方直冲而去。
荀攸只觉得自己的七窍都通了气,十分畅快。
他内心无比激动和兴奋,就想大声高歌起来。
只见他突然站了起来,正想着开口高唱
,却两眼发黑,耳边嗡的一声,不省人事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荀攸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喝醉了。
当他醒来之后,发觉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抬着一样。
荀攸猛然睁开眼睛,突然发现四周都是身着铠甲,全副武装的战士,而他自己,此时竟躺在一张藤制的床上,由两位强壮的士兵抬着,快速地行进着。
看这些人的衣甲装备,自然是虎贲军无疑了,但他们此时不知正要带自己去哪里?
满是疑惑的荀攸,正想开口询问,却发现正在行进的队伍不止是虎贲军,在这只队伍之外,还有更大规模的部队在行动。
借着朦胧的夜光观察,荀攸发现,那些军队都是他们自己的,看这规模,至少有数万人一起行动。
他们整齐的步伐,和衣甲碰撞时发出的声音,犹如鸣奏的战歌,鼓舞着人们的内心。
荀攸心中一惊,猛然坐起。
但是当他刚坐起身后,脑袋却疼痛异常,就像是被人敲打过了一样。
“公达,酒醉过后当用清茶醒脑,不宜匆忙起身呀,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自荀攸身旁响起,荀攸转头一看,正是郭嘉。
原来那天荀攸一时冲动,大口将碗里的酒都喝下后,很快便不胜酒力,醉死了过去,甚至连数万军队动身出发之时,都没能将他从醉梦中惊醒。
所以曹操便让虎贲军将士,用藤床将荀攸抬起来,带着一起上路。
直到此时,荀攸才突然从熟睡中醒来,猛然发现自己正随着大军一同行进在陌生的地方。
“奉孝,这是何处,我们要去哪里?”
发现情况不对劲,荀攸急忙对郭嘉问了起来。
郭嘉笑道:“公达莫急,我们正要回家呢!”
荀攸听得莫名其妙,但很快,他就醒悟了过来,大声喊道:“奉孝,你是要夺回濮阳?”
这荀攸才智不在郭嘉之下,并且论谋略尚在叔叔荀彧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