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源山,毗邻沁州府城,两者相距十里。
一阵急促马蹄声踏雪出城。
有白衣飞天尾随,鼓荡御空。
城楼之上,有人窥见夏侯淳出城后,迅速奔回城中。
片刻后,便行至一座高门大宅后院。
吱呀一声,有人将其接纳入内,耳语几句后,接纳之人挥手让他退下。
旋即肃容回身,行至一座主殿。
入内后,跪伏在紫袍中年身后,“太子已出城。”
紫袍霍然转身,凌厉目光闪出一道凛冽杀意,“给陈都督传令,按计划行事。”
那人恭诺出门,似有弓弦声嗡嗡直响,却无响箭射出。
呼吸功夫后,一道灵光遁走无形。
与此同时,沁源山中灵光乍现。
有位身披道袍的留须五旬老者微微睁眼,对着身侧的校尉言道:“那位来了。”
校尉闻言肃容抱拳,转身迈入主帐,单膝跪地,沉声道:“城中传信,太子已前往大营而来。”
营帐内霎时响起一阵阵盔甲抖动声。
仔细一观,沁州驻军所有校尉以上军将竟悉数聚集。
他们齐齐看向上首那位背对着的身影。
观其身形与侧脸,似也不过三旬上下。
有人校尉目光森然,“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可真是胆大包天,居然真敢独自前来。”
旁侧有人嗤笑,“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一群叛贼,都将不得好死!”一道怒骂声忽然响起。
众人目光一转,齐刷刷地看向四肢被绑住的丁仲因。
目光冷冽而淡漠,俨然杀人如麻。
这时,一道幽幽声音响起,“你说我若杀了太子,贵妃娘娘会如何赏我?”
丁仲因冷笑连连,“我不知道你跟太康那位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你若小瞧了殿下,我敢保证,你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缓缓转身,一脸平静与淡漠,俯瞰着丁仲因。
只见其一身盔甲罩身,棱角脸颊,抿嘴不言,“一个废太子而已,果真值得你那么死心塌地么?”
哒哒哒。
他行至丁仲因身前,俯视着他,语气冷淡而漠然,“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待会儿由你刺杀太子,事成之后,我便任你为第一校尉,你觉得如何?”
丁仲因呸地一声,大骂道:“世族的走狗,萧党的爪牙,朝廷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些个犯上作乱的畜牲,忘恩负义、背主求荣,你这种货色,老子以往杀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小子,你有种就别犯到我手中,否则我定然让你想死都难。”
一道淡淡话语落下:“掌嘴!”
“啪!!”
有位武将凶狠上前,直接一巴掌将丁仲因抽倒在地。
“去你娘的,该骂我们都督,老子抽死你。”
骂完便一阵拳打脚踢,丁仲因发出一阵闷哼痛苦声,却死咬牙关,绝不开口求饶。
有位军师参赞打扮的人微微皱眉,对着陈皋抱拳道:“将军,既然已将那位诱出,不妨在营外设伏,否则一旦任由其驰骋军营,必会引起骚乱。”
那冷厉男子负手而立,外间巡视卫队的铿锵脚步不断响起。
他眯眼瞧了瞧账外,白茫茫一片。
他忽然问了一句:“杀了他,就再无回头之路了。”
那军师定定地看着陈皋,缓缓言道:“从将军调遣宋统领前去沁水书堂时,我们便再无回头路了。”
营帐中诸位校尉抿嘴不言,俨然是唯陈皋马首是瞻。
眼见陈皋居然临阵反悔,那军师稍作沉吟后,轻声道:“都堂传讯,今次南燕北上,张老儿突然南下坐镇,调走了关中大部分精锐,实乃我河内诸军入关的大好时机。”
他一字一句地道:“都督,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陈皋微微闭眼,脸上似有挣扎与痛苦之色,“雪夜行军,乃兵法大忌,何况即便入关,倘若后路被掐,我沁州军将陷入绝境,不可不防啊。”
那军师眼中掠过一丝恼怒,暗骂这姓陈的出尔反尔,明明答应了‘举义旗,清君侧’,之前甚至还帮他诓来太子,未曾料到这会儿,到节骨眼儿了居然又要反悔。
合着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儿呢?
这他妈是杀头诛九族的大罪啊。
这时,那位五旬老道掀账进来。
瞥了一眼陈皋后,对着军师轻轻点头:“确实有一道气息往此处来。”
军师精神一振,对着诸位校尉振声道:“诸位,千秋功绩在此一博,定要将那夏侯淳斩杀于此。”
几位校尉面无表情,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后,便将目光落在陈皋身上。
他们心知肚明,都督之所以要‘伏杀’太子,并非蓄谋已久,甚至并非本意。
奈何全家老小都被那五旬老道士控制在手,他不得不就烦。
有几位校尉目光划过波澜,似有潜底暗流掠过,但他们尽皆缄默不语。
自从被都督召至主账后,他们中有好几位因激烈反抗被五旬老道当场镇杀。
而都督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
直到此刻。
终于,有位校尉涩声言道:“敢问都督,莫非我等果真要伏杀太子?”
伏杀靖国太子,勿论成功与否,他们全营五千人都将被打上‘谋逆’的标签,届时除了攻破太康,他们无路可走。
倒是有几位‘忠心耿耿’的副将冷笑,“木已成舟,还有什么好说的,莫非还要临阵反悔不成?”
他环视一周,冷笑道:“我可警告诸位,尔等妻儿老小,可都在沁州府城中,被宋族长死死攥着的呢。”
“可不要自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