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相国师
马为邦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一战连损三将,士气大落,回到帐中,已然全无斗志,此刻的他心中盘算的是如何向秦庸交差,而渝州城攻与不攻已然不会太重要了,另一边,陶臣末以一己之力连斩三将,渝州城士气大涨,回到城中,将士们赞不绝口,程锦尚尤为高兴,感叹自己孤注一掷确是没有枉然,这陶臣末真乃神人,今日一战,为渝州赢得了一线生机,接下来,只需再震慑这马为邦一两日,待城中将士体能恢复,便可痛快与之一战,而图兰骨柔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马传书,将渝州战况第一时间转达兄长图兰冰穆。
军帐之中,除了奔走忙碌的士兵,最疲累的当属苏木了,自任蒹葭将之留下,她便主动跑到军中整日查问将士状况,马为邦攻城,渝州守军也有不少伤亡,她又忙着与军中医官一道为受伤士兵疗伤止痛,听闻陶臣末出城应战,心中突然隐隐不安,她也说不清楚这是何故,待陶臣末大胜归来,悬着的心也算落了下来,其实一开始,听到众人都叫任蒹葭“夫人”,她还以为这任蒹葭是陶臣末内人,所以还在任蒹葭面前闹了笑话。军中皆是男儿汉,任蒹葭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女孩子自然也是十分开心,几日相处下来,任蒹葭便把如何到云阳,如何结识陶臣末,陶臣末又如何到了渝州等等故事一五一十的都讲给了苏木,二人俨然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不过这苏木聪明伶俐,心思细腻,从任蒹葭的一言一行,她能看出来,每次提到陶臣末,任蒹葭的眼里都是光芒,她很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不过任蒹葭不说,她也不问,只是每日尽量到军中帮忙,寻些事做。
程锦尚心里十分清楚,赶走一个马为邦,朝廷还会再派其他人前来,如今这天下,不决出最后一个胜者,怕是永难安宁了,刚返回城中,便急着与陶臣末、成言吾等人商量对策,成言吾的意思是趁马为邦士气低落,集中兵力再杀他个措手不及,从而将马为邦彻底驱赶出渝州。程锦尚、陶臣末也自然有此打算,然而他们却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城中将士此刻的战力完全没有把握拿下马为邦的六万大军,所以他们只有等,可是万一这马为邦缓过神来,突然再次强攻渝州,恐怕是很难招架的。
思虑良久,程锦尚和陶臣末还是决定再等等,可是如何等?过了今晚,只需再拖一日,城中士兵的体能几乎就可以康复大半,马为邦今日受此大挫,恐怕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缓缓神儿的,今晚应暂时不会攻城,所以关键就在明日,陶臣末以为,这马为邦初次攻城吃了大亏,要想让他不敢来攻,何不来一个故技重施,即明日城墙之上依旧只让少数人来晃荡晃荡,马为邦上过一次当,这一次怕是更拿捏不清楚状况了,所谓假亦真时真亦假,虚虚实实,够他马为邦受的了。
果然如此,第二天,马为邦冷静了些许,想着这才攻了一次,而且还是匆忙之下,虽然自己主将受了伤不能出战,但自己麾下六万大军并未受损,就算最后攻不下来渝州,也总比这样毫无收获就班师回朝的强,一番思虑之下决定再攻,但左右回禀,渝州城头依旧守卫者寥寥,马为邦心里翻起了嘀咕,再加之陶臣末之前故意放生,他更是摸不清这渝州城中到底是何状况,一番犹豫之后还是决定再等等,询问之下,安影栋自然是统一了他的想法,其他诸将见主帅都败在了一无名小将手下,心中早就没有了主意,所以主帅怎么说也就怎么办了。
熬过了一日,程锦尚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天一黑,便立马召回白水营的王金易,抽调了白水营部分守军,并收编了部分归降士兵,同时宣布宵禁,一切准备妥当,便传令行军,决定夜间一战。
张昭亦回到城中投毒之后便又被封在城内,出去不得,渝州宵禁,明知事有蹊跷,却又动弹不得,只得祈祷马为邦能尽快攻城,不要再贻误战机了。
子时,宇宙城门缓缓开启,数万大军全部徒步而行,程锦尚、陶臣末、魏文忠、王金易、成言吾、任蒹葭等人排头而去。
两日无战事,再加之主帅重伤,马为邦的大军懈怠了不少,子夜正是人疲马乏之时,程锦尚神兵天将,征缴大军瞬间慌了神,一个时辰不到,马为邦的大军便被杀得四处逃窜,翟曲等人因深受重伤,逃避不及被乱刀砍死,马为邦在侍卫保护下勉强捡得一条性命,而安影栋早有谋划,所以未遇太多问题便已抽身离去。
击败马为邦,程锦尚彻底掌控了渝州,紧接着便着手收编渝州降兵,剩下的全部遣散。渝州一战,很快传遍了天下,白衣小将连斩三人,渝州大军大胜秦庸爪牙等等被传为佳话,这天下,凡敢公开对抗秦庸者,无不民心所向,籍此机会,程锦尚大肆收兵买马,吸纳贤士,渝州军军力大增,与此同时,传令云阳,令王立阳也开始着手征召兵员事宜。
马为邦败逃回泰安,却不敢向秦庸复命,只得躲在客栈之中,先派人打探秦庸口气,秦庸自是气急败坏,说要马为邦提头来见,马为邦哪里还敢去招惹他,只得先躲着,待秦庸消气了再想办法。
安影栋潜回泰安,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相府,而是想办法进了宫,不过他并非是去拜见皇帝,而是去了玉宁宫拜见贵妃娘娘。
玉贵妃本名戚凝玉,乃十年之前卫戎进献给德帝宋继的妃子,这戚凝玉出生卫戎皇室宗亲,琴瑟武艺样样通透,再加上身段轻柔,面容姣好,刚进宫便深得德帝恩宠,很快便晋升成了大渊贵妃,可奈何这德帝终究不是好色之徒,一心只爱自己的木工雕刻,时间一久,戚凝玉也就跟其它妃子没有两样了,但是此女手段高明,她深知宫中情形,所有的嫔妃皆是差不多的情况,就连当今皇后,也就是秦庸的长女秦牧如也都如此,皇帝不宠,戚凝玉便主动投靠皇后,时常从西境进些奇珍异物献给她,闲来无事便去皇后宫殿走走,说说话,皇后说什么她便听什么,皇后有什么困惑她也积极帮忙排解,因此,这皇后也是十分喜欢她,后宫的一些事务也都放心交给她去打理,有皇后和秦相做靠山,戚凝玉在这宫中也算如鱼得水。
见安影栋求见,玉贵妃屏退左右,急问:“情况如何?”
“目前来看,程锦尚是有备而来,渝州一战,惊险,不过他最终还是赢了。”
“依先生看来,现在可否下赌注?”戚凝玉问道。
安影栋摆摆手,说道:“不急,如今程锦尚是要举旗撼动大渊根基,他过往的战功不足以参考当下,渝州这才一战,依秦相性子,这渝州往后怕是大战不少,程锦尚道行如何,还得再看看。”
戚凝玉点点头,然后继续问道:“先生此去未为秦相立功,回到相府可如何交代?”
“娘娘放心,小人自有说辞,”说到这里,安影栋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对了,此次渝州之所以惊险,全因一件意外,不知娘娘是否知情?”
“什么意外?”
“有人给渝州驻军投毒,据小人掌握的消息,用的好像是伯寒散。”
“伯寒散?自己人做的?可先生计划里并无这一环。”戚凝玉甚是惊诧。
“不错,所以我才想问娘娘是否知情,如果娘娘不知情,那很显然就不是自己人做的,我得查查这个张昭奕是从何处得的此毒。”安影栋缓缓说道。
“可会影响大局?”
“险些影响大局,不过好在程锦尚化险为夷,娘娘无需担心,宫外之事小人会安排妥当的。”
“那就有劳先生了。”
“娘娘,外人不宜在宫中久留,小人先行告退,若有要事,再行拜会。”安影栋拜别,准备转身离开。
戚凝玉突又叫住秦庸,吩咐道:“卫戎国师过两日便要到了,先生还要做好迎接。”
“无相国师要来泰安了?”安影栋有些惊讶。
戚凝玉缓缓道:“消息传来之时你在渝州,本宫这便与你说了,宫外各处应接便由你亲自去安排,本宫不再另行传令。”
安影栋躬身道:“请娘娘放心,小人这就去办。”说罢便转身出了宫去。
安影栋出宫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到相府,而是招来手下询问府中情形,得知马为邦已派人进过相府,他这才去拜会宰相。
见到秦庸,当然是免不了一顿臭骂,可张昭奕在渝州投毒却给了他为自己开脱的理由,他苦诉说自己本来已经计划好如何攻打渝州,可张昭奕投毒却让程锦尚有了警觉,这才使得自己的计划落空,再加上马为邦鲁莽挑战使得士气受挫,所以最终才无功而返。这一说倒是让秦庸理亏了,他派张昭奕到渝州本来就是自己私下的决定,并未与安影栋商量,这张昭奕到渝州之后如何行事多少有些自己的默许,再说了,渝州兵败,主要责任在马为邦而不在安影栋,何况如今这局势,还少不了安影栋出谋划策,所以尽管心中不快,也不得不自己先忍着。
秦庸为官数十年自然是有自己的本事,他并非是一个完全糊涂的人,他深知,黔州已经彻底落入杨明珍手中,如果再不灭灭渝州的气焰,恐怕南方诸州将会彻底失控了,可奈何如今朝中能堪大任者实在是少之又少,王惊澜才从北弃放归,元气还未恢复,马为邦已经战败,他不想再提,自己手下最有能力的大将是驻扎在靖州的冉明栗,可是他又不敢轻易将他调回,因为这冉明栗在靖州掌控的十数万大军是他手中最后的王牌,也是自己帮助亲外孙宋骁争夺皇位最重要的筹码,此外,最有可能胜任者便只剩渤州的陆守夫了,然而陆守夫却称病不出,要是放在以前,自己总会有办法让这陆守夫吃些苦头的,可如今自己要对付的事太多太多了,他还腾不出手来收拾这个陆守夫,苦思冥想,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主意拿定,他便急匆匆的进宫觐见去了。
拜见皇帝之后,还不待他开口,宋继便问道:“宰相,朕听说渝州可是完好无损啊。”
这一问倒是把秦庸吓得不轻,于是刚起身还没站好的秦庸又赶紧跪拜道:“臣无能,陛下恕罪。”
“恕罪?难道这渝州朕不要了?”宋继有些怒气。
秦庸伏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渝州自然还是陛下的,臣今日前来便是为渝州而来。”
“说吧。”
“陛下,微臣错信马为邦以致渝州战败,臣有罪,然臣心中无时不在想着为陛下分忧,程锦尚如今虽然是大渊叛贼,但其着实谋略过人,要想拿下渝州,臣以为,如今大渊恐只有一人稳有胜算。”
“你想说谁?”
“梁平川。”
宋继身子一震,带着几分怒气问道:“秦庸,当年可是你要朕将梁老将军免官遣乡的,如今你又来让朕启用他,你是让朕出尔反尔吗?”
秦庸再次跪伏道:“陛下息怒,当年免去老将军的官职实是因其朝堂之上冒犯陛下,过了这么些年,老将军想必也自是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了,再说,陛下能中用冒犯自己之人,反能显陛下宽宥。”
宋继冷哼道:“是是非非都是由宰相来说,就算你说得对,可这梁平川都七十有余了,还拿得动刀吗?”
“重新启用梁平川,不在于要其冲锋陷阵,而在于用其军政武略,退一步讲,老将军老骥伏枥,神勇不减当年,让他去收复渝州是最好的选择了。”
宋继叹叹气,说道:“我大渊当真无人可用?小小渝州竟然要靠一个年过七十的老人来收,我说宰相,这么些年,你给朕推荐的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这一问,秦庸再次伏地,自请其罪道:“陛下息怒,微臣自知用人失察,所以才尽力补救,再说这个程锦尚确实是难以对付,无论是武艺还是才略,如今大渊诸将中鲜有对手,本来渤州陆守夫可以与之一论,奈何这位陆将军一直称病不出,臣也拿他没有办法呀,这才想到启用梁平川。”
“称病不出?好嘛,都是朕的好将军,我说宰相,你就没有一点儿好消息告诉朕?”
秦庸本想借此机会参这个陆守夫一本,奈何今日皇帝却好像是和自己杠上了,所以只得嗫嚅道:“有能者不闻圣意,臣也别无他法,微臣一心为陛下、为大渊,却被群臣嘲讽,心中也甚不是滋味,所以只得另谋他计。”
宋继把玩着手中的木雕,显得有些不耐烦,说道:“行了行了,你也别哭丧个脸,启用梁平川之事就依你意,渝州要尽快拿下。”说罢便即起身去了,秦庸也不用想,这宋继定然又是跑到御花园去摆弄自己的物什去了。
秦庸本是抱着两个目的进宫的,一是让梁平川替自己救火,二是想借机参陆守夫一本,虽然最后没有全部实现,但也不是一无所获,只要启用梁平川,他就可以想到更多的办法。
梁平川重被启用,自己也有些不理解,尽管家中儿孙反对,他还是决定再上沙场,一展雄威,被牢笼困久的狮子哪有不想重回到草原大杀四方的。
自戚凝玉交代后,安影栋便一直细致的准备着迎接无相国师的事务,这两日,无相国师的先遣护卫已陆续到达,众人各自联络,都在为这位卫戎国师的到访做着准备。
无相国师,本名聂无相,卫戎王庭首辅大臣,因其同时兼任卫戎宗庙祭祀长司,所以人称无相国师,此人四十有三,面白无须,长年不苟言笑,甚是威严,其在卫戎王庭的地位几乎只在卫戎王一人之下,此次卫戎派他前来朝拜渊廷,自是大有深意,渊廷也较为重视,所以早早的便准备好了接待。
在宋继眼中,四方戎狄皆是蛮族,再加上卫戎近年来的朝贡明显减少,所以其心中还是十分不满的,所以当聂无相拜过之后,宋继便故意质问卫戎减贡之事,这聂无相竟然十分谦卑的认了错,还让人宣读了此次朝拜的礼单,无外乎几十万辆黄金,数千匹战马,数万匹绸缎等等,当然,还有宋继最喜爱的木雕石刻,并且一再认错,解释说这几年卫戎内斗,加上天灾,收成减半,所以才少了朝贡,并承诺两年之内便恢复之前的朝贡标准,宋继颇为满意,再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原本有些紧张的朝会也缓和了不少,大家便又喜笑颜开的相互敬酒庆贺。见时机差不多,聂无相以拜见故国皇室宗亲为由请见玉贵妃,宋继正是高兴时,自然便答应了。
聂无相进得玉宁宫,拜见了玉贵妃,戚凝玉早就恭候多时,只是左右在侧,只得先抑制住自己的兴奋之情,待行过礼,屏退左右,戚凝玉娇柔的一声“师兄”便扑到了聂无相的怀中,二人许久未见,干柴烈火,一阵拥吻便即退到床沿,聂无相拉下床帘,二人尽自享受这许久未曾有过的炽烈。
风息云止,二人略做温存便又穿戴齐整,重回主仆之位。
“师兄此番朝见可还顺利?”戚凝玉依旧娇柔的问道。
“渊帝心思不在我等身上,自然是一切顺利。”聂无相也叫平日温和了不少,惨白的脸上此时也有了几分血色。
戚凝玉温柔的看着聂无相,继续问道:“那卫戎边境之危解除了?”
“当年卫王一意孤行,擅自减少朝贡,大渊皇帝震怒之下大军压境,几乎关停了所有边境关口,令卫戎遭了大难,也让为兄的计划受了不少影响,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正因如此,才让二公子在王庭有了不少作为,以前,为兄只有四分胜算,如今至少七分。”聂无相缓缓说道。
“那师兄此行与二公子争夺王位可有直接相干?”
“自然是有的,如今大渊有六万大军在凉州边境,靖州冉明栗更是领有十万精锐,如果不安抚好渊帝,他一声令下,皆朝卫戎而去,二公子争来王位又有何用?只有先安抚好大渊朝廷,为兄才有精力在卫戎打好根基。”聂无相继续说道。
“安抚大渊,师兄何必亲临,你这一走,卫戎要是出了什么状况又该如何是好?”
“师妹放宽心,要是没有十分把握,我是不会轻易离开王庭的,再说了,上次一别,已有两年不曾见着你了,为兄此次前来,一来是打探大渊实情,二来就是来看看师妹你。”
“师兄有心了,小妹心中也甚是挂念,奈何形式所致,身不由己。”
“看这情形,最多也就一两年,这一切都会结束的,”聂无相安慰道,他温柔的看着戚凝玉,继续说道“靖州的冉明栗是我们最大的威胁,师妹还要继续加把火让宋骁和宋尧斗得激烈些,只有如此,秦庸才会有理由将冉明栗调回泰安,只要冉明栗将精锐带离靖州,凉州六万大军的威胁就算不上大。”
戚凝玉起身倒了一杯茶,温柔的递到聂无相手中,缓缓说道:“如今形势之关键在渝州,程锦尚渝州起兵,秦庸焦头烂额,只要程锦尚能扩大声势,秦庸定会想方设法对付他,如今大渊朝中无人,能与程锦尚掰掰手腕的便只有冉明栗和陆守夫了,冉明栗是秦庸的底牌,所以他不会轻易调遣他回来平叛,秦庸能想到的自然便是陆守夫了,可陆守夫是二皇子宋尧的亲信,为保二皇子争位希望,他也万万不会轻易出兵渝州,如此一来,秦庸与陆守夫的争斗迟早会激烈起来,这二人争斗,冉明栗迟早会被牵涉进来的,所以我已让安先生尽快弄清渝州情形,能助程锦尚一臂之力便尽量相帮,他是这局中之关键。”
聂无相赞赏的看着戚凝玉,点点头,说道:“程锦尚当年镇守靖州可谓是犹如神兵,如今他在渝州搅局,有得大渊朝廷受的,师妹做得不错,不过万事不可寄于一处,渤州那边也要再使使力,如果能让陆守夫主动反了秦庸,那便对我等十分有利了。”
“陆守夫这个老狐狸,几乎是毫无破绽,我们在渤州的人已经尝试过数次可是都无法进入陆府。”
聂无相饮了一口茶,缓缓道:“也不必急于一时,十数代人三百多年都熬过来了,我们是最有机会的,越是如此越不能出任何差错,渤州暂时无法插手便先缓一缓,如果能把握渝州之势,便多在渝州想些办法。”
戚凝玉很享受聂无相的这种宽慰,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情到浓时又是一番翻云覆雨。
而这边梁平川领了旨之后便即刻带着自己的小儿子梁云碧进宫请命,多年未见,宋继看到满头银发的梁平川心中竟然也有些苦涩,他虽然有些玩物丧志,不理朝政,但自己心中也还是清楚梁平川对大渊的功劳的,略作寒暄,宋继便作了任命,梁平川任剿敌大军元帅,其余人选由梁平川自己选任。
这时,秦庸便又起了主意,他向梁平川推荐了两个人,一个是王惊澜,一个是陆守夫,梁平川何许人也,秦庸的用意他自然清楚,推荐王惊澜,一是为了将相府亲信安插在军中督军,以随时把控军情,二是为了给王惊澜兵败北弃的耻辱捞些功劳补偿,至于推荐陆守夫嘛,自然是因为秦庸已不能调动这位渤州将军,想借他梁平川之手让这位云麾将军出出血。
梁平川冷哼一声,当着宋继的面大声道:“王惊澜败军之将,为求寸功,莽撞冒进,害我大渊十万将士葬身雪原,若用此人,十万亡魂难安,至于陆守夫嘛,本帅自要去说道说道,既然陛下让臣决定用人,宰相就无需操心了。”
短短几句话,说得秦庸的脸是青一阵红一阵,朝中众臣无不对秦庸惟命是从,宋继也多年未见有人敢这么跟自己的宰相说话,听得梁平川这么说来,竟然觉得有些畅快,所以哈哈笑道:“多年不见,老将军还是这股性子,宰相,若论带兵打仗,你比不过梁老将军,要怎么用人,让老将军自己决断吧。”
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秦庸也只得先压着心中怒气,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成,至少梁平川答应用陆守夫了,他倒要看看这个陆守夫面对战功赫赫的大渊老将又要作何说辞。
梁平川领兵攻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得此消息,戚凝玉甚是不安,她十分清楚梁平川是个什么样的人,程锦尚是当朝战功第一人,可如果和梁平川比,就显得有些寒碜了,她的希望在渝州,如果梁平川出马,渝州很难兴起太大风浪,渝州平定,自己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想到此,戚凝玉立马派人通知聂无相和安影栋,这二人接到消息也无比诧异,哪里想到秦庸突然启用梁平川,不过二人也很快冷静了下来,不管怎样,梁平川毕竟七十多岁了,这个世道是在变的,更何况程锦尚也非一般的流氓草寇,有些事情,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不过聂无相也想着要做些其他准备,一方面让这个安影栋多在相府活动活动,另一面立刻将梁平川挂帅的消息传至渝州,并要保证让程锦尚知晓。
和戚凝玉等人一样诧异的还有陆守夫,他哪里会想到这个秦庸竟然如此多的鬼点子,老将军出马,自己也不可能向对付秦庸那样出招了,当年梁平川征战四夷的时候,自己可是亲眼见过这位老将军的风采,自己现在能够镇守一方也得感谢这位老将军当年的知遇之恩,所以老将军要征调自己入军,也不能明着拒绝。但陆守夫能在秦庸把控的朝政中寻得一线生机,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手段的。梁平川没明说让自己亲上战场,所以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沉思良久,陆守夫决定让自己的长子陆文霆领兵一万响应梁平川的征召,不过他有个条件就是这一万士兵可以任凭梁平川调动,但是必须由陆文霆领兵。陆守夫足智多谋,他此行一是为了响应梁平川以报当年知遇之恩,二来则是为了好好让陆文霆跟着梁平川学些本事,毕竟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可以有机会跟随这样的老将军南征北战的。
这下该轮到秦庸傻眼了,他本以为这陆守夫又会想些什么法子虚与委蛇的,不曾想陆守夫竟然这么痛快的答应了,虽然说只出兵一万,但拿如今大渊兵力捉襟见肘的情形来说已实属不易了,梁平川深知渤州可以调用更多兵力,可毕竟不能让人把自己家底都交代了,所以也自然只能是先收下这份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的礼了,剩下的便只能从泰安京畿军中拨调了,如此,东拼西凑,梁平川调集十万人马,简单誓师之后便南下平叛了。
渝州,将军府。
梁平川挂帅南下的消息自然已传至程锦尚等人耳中,虽然他不确定这些消息是谁透露的,但起码不是道听途说,而是有理有据,梁平川自不必多说,其帐中两位都将梁云碧、陆文霆皆是一等一的高手,甚难对付。梁云碧是梁平川的四儿子,年刚三十,一身武艺都是梁平川言传身教,兵法战阵也都来自自己的父帅,其战力不言而喻,而这位陆文霆则是陆守夫的长子,师从大渊棍棒教头肖振林,一根熟铜棍使得是出神入化,当年鲜真人作乱,仓丹一役,陆文霆率五千之兵大胜鲜真五万大军,并生擒鲜真首领,名震天下,所以,虽从未交过手,就凭此也可断定这陆文霆实非常人。
将军府内自是十分压抑,虽说上一战大胜马为邦,并借此机会将渝州兵马壮大到了八万人,可梁平川领的是十万之众,这十万人有一万是渤州精锐,五万是大渊的京畿军,这六万人的战力是最强的,剩下的四万余人乃各地拼凑,战力不较前者,然而,领兵者是梁平川,他有的是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成言吾却不以为然,梁平川虽然领十万之师气势汹汹而来,可大渊军力早就今时不同往日,更何况这十万人各有心思,在梁平川的统筹下看似同心同力,真到了关键时候说不定就会各自为阵。陶臣末也同意成言吾的观点,论单兵作战,一万渤州军是最强的,可其数量小,有各方牵制,其威力自会大打折扣,京畿军是常年驻守在大渊都城泰安的皇属军队,向来都是大渊的精锐,可是近些年来,因为秦庸专政,特别是童静辞官远游之后,京畿军的实权便落到了秦庸的手中,秦庸是弄权好手,但是对于军队操练却是个外行,二十余年来,京畿军从未参与过实战,操练也日益松散,战力早就江河日下,所以无需先灭了自己志气而担忧这五万京畿军可以兴起多大风浪,至于其余四万余人皆是各地拼凑,各怀鬼胎,只要找准机会各个击破,这十万人也并非不可战胜。
众人分析一阵之后,皆以为渝州接下来自然是有一场硬仗,但是十万征缴大军并非不可战胜,只是需要做好各种应对策略,毕竟来者不是一般的庸才草包,而是一生之中几无败绩的梁平川,且军帐之中还有梁云碧、陆文霆等青年才俊。主意拿定,程锦尚便着手各方安排,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