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英雄怒
押解陶臣末的卫队到达渝州后果然不再前行,刚进渝州城,留守渝州的中郎将赵毅也即秦相渝州亲信便要接手看押,但被成言吾严词拒绝,虽然赵毅背后有秦相撑腰,但成言吾毕竟是云麾将军左将,且威信甚高,赵毅也只得先行退步,回到府中,赵毅即刻命人将渝州情形速速送达泰安秦相府。
雪狼城虽在千里之外,远比泰安远的多,但陶臣末滞留渝州的消息几乎同时到达宰相府和雪狼城,泰安、雪狼,两城两景。
图兰冰穆最近过得甚是舒畅,北弃境内叛乱已经彻底肃清,由王惊澜率领的十万大渊军队也被他灭了个干干净净,还生擒了王惊澜,他如今正在考虑的是如何利用王惊澜来和秦庸好好谈谈。
正思忖间,突有人来报,说陶臣末因斩杀秦庸门生获罪,现已被押往渝州。
听此消息,图兰冰穆并未有过多震惊,因为陶臣末斩杀褚纯安的消息早就传到了他的耳朵,彼时起,他便料到有今日,但陶臣末具体会受何种处罚图兰冰穆也是难以预料的,所以他才下令密探需要时时汇报渝州消息。
待来人退出后,图兰冰穆迅速命人叫来了殿前尉亦是自己的堂妹、妍冰郡主同时也是自己北归王庭继承王位的功臣图兰骨柔和跟随自己质于泰安十余年的贴身侍卫图兰博拜。
这图兰骨柔虽是女子之身,但武艺高强,虽十指纤纤、容颜倾城,却眸带寒光、英气逼人,这王庭中众多男将都敬之三分。
二人拜过图兰冰穆后,图兰冰穆严肃道:“本王质于泰安十余年,觅得不少谋臣良才,除邱老先生外,唯有颜青摘老尚书和一无名小将最令本王佩服,邱老先生已是我麾下大臣,而颜尚书已被大渊朝廷摒弃下落不明,如今唯有那无名小将最令本王牵挂,今日本王叫二位来便是有重任要交予二位。”
图兰博拜想了想说道:“王爷说的可是陶臣末?”
图兰冰穆点点头,继续说道:“不错,正是此人,刚开始本王只是认为其深沉稳重、武艺超群,可后来云阳一战,本王便已深知此人绝非池鱼,但我这位陶老弟一心忠于大渊,彼时本王未曾尝试说服其一起到我北弃王庭,而如今其得罪秦庸,初定死罪,可谓良机再临,所以本王命你二人率族中高手星夜连赶渝州,定要将陶臣末救离虎口并表明本王心迹,定要将其请到我北弃王庭。”
图兰博拜曾跟随图兰冰穆见过陶臣末,深知此行怕不会那般容易,便问道:“若是这陶臣末不肯来我北弃又当如何?”
图兰骨柔问道:“博拜大哥,这还未成行为何你便没了底气?就算是绑我也得把他绑来。”
还未等图兰博拜解释,图兰冰穆便哈哈笑道:“骨柔不愧是本王妹子,勇气可嘉,然而此事怕并不会如此简单,一来这陶臣末是客,你绑来算怎么回事,再者,陶臣末的武艺本王是见识过的,妹子若是要硬绑怕是占不到丝毫便宜的。”
图兰骨柔道:“王兄看中的人想必一定不是凡夫俗子,这陶臣末自然也不例外,王兄这般看重他,他要是不来,那就只能绑了,王兄能言善辩,绑来之后再慢慢道歉说服,想必也是可行的。”
图兰冰穆笑道:“好好好,王妹不是粗人,若尚有他法可万万不要行此下策,即如此,本王便不再啰嗦,博拜识得陶臣末,你二人到了渝州后便与渝州密探联系,记住,定要保得陶臣末性命并将之完整带回王庭,还有,本王要手书一封,你二人定要亲手交予陶臣末。”说罢便叫来墨宝,提笔述情。
博拜与骨柔二人领命之后,挑了五十高手便直奔渝州而去。
泰安,宰相府。
相比图兰冰穆的日子,秦庸要难过得多,蓉州、黔州、尹州、安州叛军四起,北弃、卫戎又大有脱渊之势,先前秦庸听信谋士安影栋所言,将大渊精锐十万全部交由自己的亲信王惊澜北伐北弃,然而十万北伐大军全军覆没,主帅王惊澜被图兰冰穆生擒,如今生死不明,当今朝廷虽自己一人独大,但如此下去怕是迟早要惹上杀身之祸。
所以当得知陶臣末被押解到渝州之后便停滞不前之时,秦庸便知道程锦尚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
秦庸十分清楚,程锦尚镇守的渝州是中州泰安之护盾,若渝州生乱,必危及中州。程锦尚先祖正是大渊开国功臣、宁安王程离乱,这宁安王称号本是世袭,奈何太平年代,程离乱后人不思进取,权欲熏心,不仅结党营私还圈占民田、欺男霸女,渊昭帝宋成阳继位后,一怒之下取了这宁安王称号,削了大半封地,降为侯爵,至程锦尚父亲程骁隆之时,程家已变成了名存实亡的伯爵了,这程骁隆虽才德有限,但甚明事理,也还算有几分志向,总是想要恢复程家荣耀,奈何自身实在平庸,所以便将希望寄托在程锦尚之上,在其10岁之时便托关系将其送入军营历练,这程锦尚也不负众望,打小便胆识过人,敢作敢当,很快便在军中混出了名堂,当年四夷同乱,大渊三杰童静、颜青摘、梁平川率军南征北战,程锦尚在北伐女柔与元仲联军时巧立战功,深得赏识,自此平步青云,直至两州为将,卫护大渊。
程锦尚能为渝州云麾将军,除了其本身战功赫赫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方面就是他善用权术,秦庸当政数十年,多少性格刚烈的仁人志士要么辞官归隐,要么被秦庸杀害,程锦尚并非阿谀奉承的小人,也非言听计从的奴才,但毕竟这个天下现如今是秦庸的天下,所以程锦尚不得不周旋于秦庸与众臣僚之间,并私下承诺渝州之兵可随时听宰相调遣。秦庸很是喜欢他,因为程锦尚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总是能让他满意甚至受益匪浅,但他毕竟还是小看这位忠良之后,自各地义军四起之后,这程锦尚似乎有些失控了,如今更是拥数万精兵借故留守云阳而不行相令,秦庸深知程锦尚极为赏识陶臣末,当年陶臣末得任云阳宣威将军便是程锦尚首推,也正因如此,现如今办了陶臣末肯定会牵连到程锦尚的,就算他秦庸无此连坐之意,但他却不能保证程锦尚不这样想,要不然这云麾将军为何要将自己的数万精锐留在云阳,想到此,秦庸自然明白了程锦尚的用意。
秦庸甚是为难,便召集府中谋士前来商议如何处置陶臣末,多人建议此是非之时不宜再行为难程锦尚,毕竟如今北界不稳,西境萌乱,且,蓉、黔、尹、安还有叛军要除,若此次再让渝州生乱,那中州必然危矣。
可秦庸最信任的谋士安影栋却一言不发,秦庸甚是奇怪,便询问为何。安影栋眉心紧锁,缓缓道:“杀了陶臣末,渝州或会生乱,但若不杀,怕是诸州皆有生乱之可能呐。”
秦庸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安影栋继续紧锁眉心,一脸愁容的说道:“宰相请想一想,如今褚纯安将军削首,王惊澜将军被俘,生死不明,承领相令前往云阳任职的周伊通大人又被歹人所害,这些事情分立开来看并未见得多厉害,可是相爷是否想过,这些人可无一例外都是您的门下啊,更何况这褚将军还是堂堂大渊的宣威将军陶臣末所杀,虽由云阳送来的文书说是褚将军调戏民女滥杀无辜所致,但此乃一面之词,何足取信?谁又能保证这不是陶臣末为逃罪责胡编乱造的借口呢?如不杀陶臣末何以显宰相威严?何以显陛下天威?更糟糕的是,今后各州将军、刺史甚至府尹衙役皆可编造借口对宰相和宰相左右臂膀不敬,宰相统领我大渊政务,现四夷蠢蠢欲动,若不肃内,何以威降四夷,平复寰宇?所以,属下以为,陶臣末必杀。”
“可若渝州真的生乱,那当如何是好?”秦庸依旧有些不太放心。
安影栋若有所思道:“宰相不急,属下先前听宰相说过,这渝州虽有行台军十万,但有近一半的军士是听赵毅、胡杨将军调遣的,且还有监尉史钟杰大人可以统筹调度,所以程锦尚手中也就区区五万之众,更何况其远在云阳,所谓远水焉能救近火?退一步讲,他若真的敢举兵造反,不妨就放他到渝州,我们便来个瓮中捉鳖。”
秦庸急忙问道:“你已有对策?”
安影栋似胸有成竹,答道:“属下已有主意。”
秦庸一拍大腿,仿似豁然开朗,朗声道:“那好,影栋乃我之臂膀,数年来为本相出谋划策履立奇功,所以就依其所言,陶臣末不到泰安,那本相就向陛下请旨派人到渝州取他人头,至于如何防范程锦尚,诸位便听从安贤士之安排。”
秦庸本意就是要至陶臣末于死地的,只是碍于形势,无奈之下准备要做些让步,所以一听到安影栋说自己有办法阻止程锦尚叛乱时甚至都不问安影栋具体的办法为何便拍板要去请旨斩杀陶臣末。听秦庸已有决断,厅中众人也不好再做辩驳,毕竟这安影栋平日里确是见识独到,说不定此次也能巧妙化解渝州之危,虽如此,众人脸上还是多少有些愁容,只有安影栋嘴角浮笑,且有几分邪魅,不过很快便消失无踪,生怕被人捕捉到了。
秦庸请旨自然是顺顺利利,从宫中出来之后,秦庸一方面安排自己亲信张昭奕带卫队前往渝州,联系渝州行台军中自己的亲信赵毅、胡杨,以敦促陶臣末死刑,一方面急令渝州军中门徒务必拿稳渝州军情,不可丝毫懈怠。不过这秦庸还是留了一手,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想如此着急的激怒程锦尚,张昭奕临行前,秦庸悄悄告诫张昭奕,让其不必急赶渝州,而是正常行军,以便随时查看云阳动向。
程锦尚甚是焦急,不曾想这秦庸还是走了最坏的一步棋,或者说这明显就是要让程锦尚做出一个选择,要么死守忠义,再为大渊之将,要么舍弃声名,以作乱世之争,可每当他犹豫一刻,陶臣末就离地府更近一步,如今好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程锦尚担忧云阳诸将士,特别是王立阳、任蒹葭等人,所以其并未将秦庸下达杀令的事告诉他们,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怕是瞒不久的,因为魏文忠也在渝州,所以他必须要立刻做出决定。
恰此时,白杨渡总委窦明求见。
程锦尚心绪甚乱,所以也就开门见山的问道:“窦总委此来何事?”
窦明缓缓道:“老朽为陶臣末而来。”
“你也为他而来?”
“也为将军。”
“为我?说说看。”
窦明微微鞠躬,说道:“于公,陶臣末乃一无名小卒,将军大可不必为了他而得罪秦相,于私,陶臣末有仁有义,老朽甚是喜欢,所以属下自然希望将军能救他。然而,退一步讲,近来诸事,程将军已然失了秦相信任,就算让出一个陶臣末又怎样?秦相照样会瞅准机会将将军取而代之,所以,将军若是退让,不仅仅是折了陶臣末,在秦相那里怕也是无可挽回的,正所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程锦尚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来回踱着步,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个中厉害,其实今日窦明所言与彼时边向禽的话有些相似,而且自己当日决定押解陶臣末往云阳时其实便已是下了决心的,只是时至今日,真要举兵攻城,又实是需要勇气的。
良久,程锦尚才支吾道:“窦总委言之有理,可......”
窦明道:“是为池中鱼还是九天凤,将军应速速决断。”
程锦尚再一次踱着步,心想:若是此次真让陶臣末折了性命,这云阳诸将怕是真的要失望了,失了陶臣末不仅仅是自己背信弃义,更是会让天下英雄寒心,且正如窦明所言,就算真的让了一个陶臣末,恐怕今后也是再难得秦庸信任了。念及此,程锦尚朗声道:“来人,叫众将士来我厅中,”
外面侍卫禀报道:“禀程将军,诸位将军已在厅外等候。”
这一回答道倒让程锦尚有些惊讶,于是便回头看了看窦明,窦明摇摇头,摊摊手,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众人快步走进议事厅,还不待程锦尚说话,云阳诸人便跪倒在地,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程锦尚。
程锦尚突然觉得有些忍俊不禁,笑问道:“诸位这是为何?”
“请将军吩咐。”王立阳急切的说道。
程锦尚故意问道:“吩咐什么?”
王立阳一时哑然。
任蒹葭接道:“程将军,卑职等人听闻渝州来信,想必是成言吾将军和文忠兄弟遇到了什么麻烦,所以我等愿听将军安排前去支援。”
程锦尚看看窦明,二人竟都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许久,程锦尚才压住笑意,说道:“你等哪像是在担心成言吾和魏文忠的安危,我看明明就是为了陶臣末吧。”
王立阳一脸严肃的说道:“将军,事关重大,哪里还能在此取笑我等,再晚就谁都救不了了,还望将军成全我等心意。”
程锦尚终于压住了笑意,朗声道:“诸位请起,本将心中已有决断。”
随即便下达军令,令王金易速去军营挑选五千精兵,配环首刀,快步马,随程锦尚、任蒹葭先赴渝州,尔后再整顿大军跟随,以作援用,王立阳领兵一万,镇守云阳,以提防杨明珍趁虚来犯,而吴长青则负责总务和军需供应,本来程锦尚想要窦明随行的,但被窦明拒绝了,窦明之意还是依旧回白杨渡做他的逍遥总委,程锦尚也不好强人所难,一切安排妥当,程锦尚便与任蒹葭领五千精兵随即赶赴渝州。
而此时此刻,远在十八里的边向禽听到程锦尚进军渝州的消息后竟兀自笑了,想当初自己与程锦尚初到渝州方还雄心壮志,欲为大渊抛头颅洒热血,可方才五年不到,天下形势骤然转变,他笑自己当年不知深浅,也笑终有机会让秦庸一尝苦楚。
而如今的渝州也是热闹非凡。
陶臣末被押解到渝州之后不久,一路饱受折磨的钟杰也总算是到达了,这一路而来,钟杰也算是眼明了,仔细梳理云阳之事,发现竟有众多巧合,所以回到监尉史府,钟杰立马招来赵毅、胡杨二人,这二人见到钟杰甚是惊喜,因为自打钟杰去云阳宣旨,已近一个月过去,如今陶臣末被押解到渝州,这二人想去接手却被成言吾呵退,钟杰乃秦庸在渝州的帅棋,如今回到渝州府,这二人也算有了主心骨。
待听完赵毅、胡杨二人的汇报后,钟杰更加确信了程锦尚的谋划,深知自己是被程锦尚给耍了,但事已至此,埋怨无用,他认真想了想,这程锦尚既然耍了自己,想必是知晓了其与秦相的关系,既然如此,不如亮明身份,硬碰硬,此刻陶臣末已被押往渝州,就算他程锦尚本事通天,也是鞭长莫及,想到此,钟杰立刻命赵毅二人去南山狱接手陶臣末,想要即刻将其送往泰安,以让程锦尚陷入两难境地。
赵、胡二人领命后立马带上百余将士前往南山狱想去接管陶臣末,刚到大狱前门便被守卫人员拦了下来,这赵毅脾气火爆,大喝一声:“我乃将军府中郎将,谁敢拦我?”
这侍卫也不惧怕,呛声道:“渝州将军府左领将成将军有令,朝廷重犯陶臣末被羁押于此,至即日起,任何人不得靠近南山狱一步!”
“少拿鸡毛当令箭,我等乃俸监尉史钟大人之命前来接手死犯陶臣末,你赶紧给我滚开,否则老子一刀劈了你。”赵毅暴跳如雷,作势要劈。
“什么时候这监尉史可以干涉将军府的事务了?”只听有人冷冷问道。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成言吾来了。赵、胡二人也不下马行礼,只是气焰没有适才那般嚣张了。
成言吾继续冷冷的说道:“大渊如今是这般规矩?监尉史可以管我将军府?中郎将可以不跪上将军?”
这成言吾身材魁梧,声如洪钟,反背双手,立于大狱门前,气势逼人,胡、杨二人竟是有些惧怕了,二人愣了愣,这才下马,微微拱手。胡杨嗫嚅道:“成将军,我等前来并非有意冒犯,只是这陶臣末是宰相点名的要犯,如今滞留渝州,要是秦相不悦,我等怕是要被殃及啊。”
“尔等怕死,本将不怕,何况打云阳而来路途遥远,将士们在此歇息,何来滞留一说?尔等三番两次想要夺人,是何居心?”成言吾字字铿锵,赵、胡二人不禁哑然。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死心,想了想,赵毅继续争执道:“正因为将军车马劳顿,所以我二人才想来接手,将军可继续在渝州歇息,我等便接力将这陶臣末及时送入泰安,如此一来,既能让将军少去车马劳顿,又可让死犯及时受罚,岂不是一箭双雕?”
成言吾冷冷道:“如此甚好,可本将奉的是皇命,要亲押陶臣末到泰安,尔等中途接手可有陛下诏命?若没有诏命,如此岂不是要违抗圣旨,尔等好大胆子,不守军中规矩也就算了,连圣旨也敢违抗?”
“这……”赵、胡二人想不到这成言吾竟如此能言善辩,见实在是无法,便只得怒气冲冲的离去了。
赵、胡二人离开南山狱后便即回到了钟杰府上,钟杰听得二人的回禀后也甚是气愤,可奈何这成言吾在军中威信甚高,一般人不敢忤逆,再加之其能言善辩,所以也别无他法。
钟杰愤愤道:“简直是信口雌黄,陛下的圣旨说的是让程锦尚亲自押送陶臣末到泰安,到他这怎么就变成了自己押送。”
胡杨粗声说道:“即是如此,我们便再去一趟,看这成言吾又作何说法。”
钟杰摆摆手道:“有什么用,谁又知道这位成将军又能想出什么怪招。”
“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撒泼?”赵毅不平道。
“急是急不来的,如今这渝州城内还有数万将士可以听我等调遣,成言吾才区区两千来人,我看他能耍出花儿来?”钟杰狠狠的说道。
胡杨一派脑袋,说道:“对,实在不行咱们就硬抢。”
钟杰遥遥头道:“先别急着枪,咱们有的是时间,这样,你二人速速调些兵士将这南山狱围起来,就说是为了防止有人劫狱,但是不得放任何人进出,包括运送食物军需的。”
赵毅呵呵笑道:“钟大人高明,咱们就这么围着,我还不信这成言吾是神仙,能不吃不喝。”说罢,三人一阵自鸣得意的冷笑。
待赵、胡二人走后,钟杰立马招来府中下人,吩咐道:“你速将渝州情况禀明魅影先生,并马上派人沿渝州至云阳路打探情况,随时报我。”来人领命而去。
程锦尚与任蒹葭领着五千精兵两日不到便到了离渝州城只有十五余里的汉凌,但斥候来报,渝州城附近常有不明身份的人四处查探,且渝州城已被下令戒严,南山狱被重兵围困。此刻冒然入渝必然会打草惊蛇,怕是连城都还未进便就羊入虎口了,程锦尚不得不下令将士在汉凌外的林中扎营,以寻周全之法。在与任蒹葭商议之后,程锦尚决定先派探子入城,打探城中情况,顺便想法联系上被围困在城中的成言吾,也就这两日,王金易率领的三万余大军也到了。
程锦尚一直在等待机会,可探子回报渝州城已然成了钟杰的私人之所,成言吾被围困在南山,而唯一的突破开口南纪门近日的守将也被安排成了钟杰最信任的人,虽然形势危急,但程锦尚还是决定谨慎行事,再看看情况。
就这样大概又过了一日,渝州城北一官道旁的长亭内,一行人也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远处终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群人立马起身,不停的张望,看起来甚是欣喜。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星夜连赶的图兰骨柔一行,见得近了,长亭里为首的一灰衣汉子立刻率众人拜倒道:“属下肖洋拜见郡主。”
图兰骨柔轻跃下马,示意道:“不必多礼,眼下还是尽量隐蔽些好。”
肖洋明白图兰骨柔的意思,便即谢过起身。
图兰骨柔开门见山,问道:“肖统领,现在什么情况?”
肖洋道:“渝州城内有三万余人归钟杰统领,陶臣末被关押在南山狱,由成言吾亲自看守,但成言吾说是看守,实是保护,就在昨日,钟杰突然派人围了南山狱,看这情况是要硬抢。”
“成言吾又是何人?”图兰骨柔问道。
“成言吾是渝州的左领将,也是渝州云麾将军程锦尚的左右手,此人正是奉程锦尚的命令在保护陶臣末。”肖洋答道。
“那程锦尚现在何处?”
“程锦尚陈兵云阳,意在震慑钟杰。”
“云阳离渝州数百里,这样的威慑怕是有些夸大其词了,他若真想救陶臣末不是应该兵临渝州城吗?”图兰骨柔道。
肖洋道:“怕是投鼠忌器吧,不过这程锦尚行事向来谨慎,此次属下也并未掌握到其是否已暗抵云阳。”
图兰骨柔邪魅一笑,悠然道:“程锦尚不来也好,他若真是救了陶臣末。这陶臣末还会背他而去,而随我等北上王庭?既然情况这么紧急,肖统领,我看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入城才是。”
肖洋道:“此事好办,渝州城现在防的是云阳,郡主入城之时只消讲北弃话便可,就说是南下渝州来做买卖的,这渝州城内本就有不少北弃商贾,守城官不会多疑的,不过郡主带的人稍多了一些,得分批入城才好。”
图兰骨柔道:“就依肖统领意思。”
肖洋对图兰骨柔一行再做了些交代后便让其分着三批渐次入城去了。
南纪门守将梁宇已经连续守了半个多月了,心里甚是烦闷,本想去找胡杨告假两天回家睡睡大觉,可还未进到胡杨府,便见另一前往告假的小将被轰了出来,这胡杨向来都是趾高气昂,目中无人,梁宇一见这情形顿时打了退堂鼓,告不了假不说,估计还得遭一顿臭骂,所以只得悻悻回了,走到厚慈街,一脸郁闷的梁宇被一人撞了个蹑瘸,梁宇心中本就不悦,这一撞让他火冒三丈,正准备开口骂娘,抬头一看,原来是同为南纪门守将的丁康阳,丁康阳见自己撞的是梁宇也甚为惊讶。
丁康阳赶紧赔礼到道:“哎哟,梁兄,这街上实在太过热闹,小弟我只顾看风景,没见着你,实在不好意思,怎么样,没事吧?”
见是同仁,梁宇也只好压住心中的火,摆手道:“让丁兄你给撞了我就算有事也的说没事,你小子倒是逍遥,该你当值你不去,却偏偏让我这么守着,都半个多月了,每晚还得合甲而眠,都睡不踏实,这是人干的事儿嘛?”
丁康阳赶紧说道:“梁兄,你这话就不对了啊,这本来原来程将军在的时候你我二人就是轮流当值的,现在程将军不在云阳了,你连续当值可是那胡将军说的,你怎么能怪我,你看,我还想去替你分担分担,可人家胡将军、赵将军不信任我呀,让你去,那是把你当自己人,你就别抱怨了啊。”
说道赵毅、胡杨,梁宇就心中来气,狠狠道:“你就别说风凉话了,自己人?要不你当他们的自己人去?有这么对自己人的?晚上连家都不能回,我那可还有老婆孩子呢,再不回家,我那孩子都管别人叫爹了。”
丁康阳哈哈笑道:“梁兄,你这火气过大了啊,你看看,你不在城门当值在这街上闲逛不也没事儿嘛,你想多了啊。”
“闲逛,我......你小子,我懒得同你讲,你就竟说风凉话吧,我这就去向胡、赵二位将军推荐你,让你 来当他们的自己人啊,也让你尝尝连守半个月的滋味。”梁宇气呼呼的说道,说罢转身边要走。
丁康阳笑哈哈的赶紧拉住他,说道:“行行行,我就不酸你了啊,我知道,梁兄身负胡、赵二位将军嘱托,是要当大任的,也就辛苦这一段时间,你看啊,咱们今天都在这儿撞着了,你呢也心情不悦,这厚慈街上江湖小菜、山珍海味一样不缺,给个面子,我请你喝两盅?”
梁宇犹豫道:“这恐怕不行,二位将军可是严令不许饮酒的,你说要真是......”
“真是什么?你以为程将军当真要来渝州?别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来早来了,你想想看,程将军是什么样的人?那可是为大渊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如今贵为一洲云麾将军,他为了个默默无闻的陶臣末谋反,他调兵云阳,那还是不是怕被奸人陷害,求自保而已,所以你夜不能寐,是自己想多了,胡、赵二位将军还防着我,我一点儿都不介意,用屁股想都知道程将军不可能铤而走险,再说了,现在都酉时了,喝点没事儿,我可听说渝州酒楼的烧鸡公天下无双,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想想?”丁康阳云淡风轻的分析着程锦尚却又故意将酒食说得重。
梁宇想想也是,主要还是这几日给憋坏了,又特别是那胡杨、赵毅甚是不通人情,都这么多天过去了,除了下午来了一群北弃人也没见有什么异常,念及此,梁宇一拍大腿:“去。”
二人在席间你来我往倒也喝得痛快,见此状况,丁康阳向邻桌的两个青衣汉子递了个眼神,这二人便会意的离去了。
两杯酒水下肚,梁宇便开始骂娘,一句胡、赵,一句钟杰,丁康阳也不搭理,只是说些安慰他的话,顺势敬酒,酒满三巡,丁康阳已感觉自己有些醉意了,肯定不能再喝了,这梁宇的酒量与他可是不相上下,要凭自己将之放翻有些困难,见时候差不多了,丁康阳假意突然看见门口进来两个熟人,便招呼过来一起喝酒,梁宇喝得开心,自然也不见外,这二人也甚是热情,不断举杯相敬,为了做得彻底些,趁这梁宇不注意,还往酒里下了些东西,几人酉时入店,酒酣时已至戌时,丁康阳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劝梁宇不要再喝了,可这梁宇已到状态,停是停不下来了,一个劲的要喝。
丁康阳假装为难,想了想便建议带些酒回到南纪门城楼上去喝,这样一来有什么动静能第一时间知晓,二来也可以继续喝点儿,不用担心喝过了不在岗,梁宇自然也就同意了,临走时,后来的那两人特意让店家多装了三四坛酒。
而此时,在汉凌的程锦尚已得到消息,今夜南纪门可用,程锦尚知道丁康阳得手了,随即升帐布兵,经商议,程锦尚决定子时入城,直扑南山,并让人即刻将消息递给丁康阳。
南山狱已被围了近三日,云阳将士勉强度日的干粮已然是断了,以成言吾的威严,要是硬闯出去也没人敢拦,但他却担忧一旦自己出了南山狱,想必狱外苦围多时的士兵就会冲进来,所以他也只能寄希望于程锦尚能够及时赶来。
此刻监尉府中的人也是兴奋异常,因为秦庸请的圣旨到了,黄布黑字,还有帝王玺印,清清楚楚的写着就地处决陶臣末,赵毅、胡杨立刻便要拿着圣旨前去南山狱要人,但是却被钟杰制止了,二人不解,钟杰解释道:“圣旨已临,不急这一时半刻,拿下陶臣末要确保万无一失,否则便是违抗圣意,此乃大罪,而成言吾一夫当关,此刻前去甚是麻烦,若想不出意外,不妨等到子夜行事,成言吾等人已多日未进食,子夜人更倦怠,身体也就更是虚弱。”
赵、胡二人想想也就同意了。钟杰此刻早无顾虑,因为就在圣旨到来前一天,他已收到了那魅影先生的回信,就五个字“杀陶以怒程”,所以他已提前知晓了圣旨大意,不过为保万全,所以挑了个子时而已。
而这边图兰骨柔入了城之后便立即听了肖洋的详细汇报,一路听下来,骨柔不得不感概她这王兄前些年在泰安的活动有多必要,此次事件一发,肖洋便按图兰冰穆的指示大量调用了自己埋下的暗线,而且肖洋在渝州蛰伏多年,也有不少门道,也正因这些努力,让肖洋很容易的知晓了钟杰与赵、胡二人的预谋,一相商量,图兰骨柔决定带着一众人手先混入钟杰的军中,子时再相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