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的手上还有墨迹,垂着脑袋站在那里时,还在使劲的在襦裙上擦拭着,那副样子看在徐毅眼里时,便忍不住让徐毅有些好笑。
这便是女皇小时候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小姑娘,只不过,那份聪明的劲头,却已经显露了出来。
此时的武士彠,脸上全是尴尬的神色,当着徐毅的面作弊也就算了,关键还被徐毅当场识破了!
最重要的是,替两个儿子作弊的,竟然还是八九岁的次女,武士彠便觉得,自己的老脸火辣辣的,都有点没地方搁了。
“还不滚回内宅去!”目光望着站在那里的武媚,武士彠便忍不住使劲的咬咬牙,冲着武媚便压低声音吼道。
武士彠在家中的威严还是有的,听到武士彠的这话,原本站在那里的武媚,登时吓得一机灵,想都不想,便转身准备离开厅堂。
然而,才刚刚转过身,徐毅的一只手,便按在了武媚的肩膀上!
“不急不急的!”徐毅按住了转身准备离开的武媚,目光却转向身旁的武士彠,微微笑了笑道:“测试还没结束,都督这是急什么呢?”
“还没结束?”听到徐毅的这话,不光是武士彠一愣,便是武媚身旁的武家兄弟,脸上也是露出惊诧的神色。
彼此面面相觑一眼,目光便都望向了徐毅,心说刚刚不是已经测试过了,难不成,还能不做数,重新来一次?
然而,徐毅却不理会武家父子的惊诧,目光望向面前的武媚,语气有些温和的道:“我这里还有一题,你可要认真的做答哦!”
听到徐毅的这话,武媚的脸上,便顿时闪过一道惊讶,随即,目光便小心的望向武士彠,似乎在征询武士彠的意见似的。
“既然侯爷这么说了,你便好好做答吧!”看到武媚投来的目光,武士彠的心里,便忍不住叹了口气,继而,便冲着武媚微微的点点头,说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却难免有些失落,武媚的聪慧,武士彠这个当爹的,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可清楚又能如何呢?
武媚即便再聪慧,到头来,不过也是个女儿身,将来也是要嫁做人妇,相夫教子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武士彠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望向自己的两个儿子,看到两人跟个白痴一样的站在那里时,便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这两个儿子,从小到大就不学无术,好的东西一样没学会,坏的东西,都不用别人教,自己个儿倒是无师自通了。
但凡这两个儿子,能有小女儿一半的聪慧,他武士彠做梦都该被笑醒了!
刚刚还有些犹豫的武媚,这会儿得到武士彠的首肯,顿时便冲着徐毅点点头,坐到了刚刚武家兄弟的案几后,一脸期待的望向了徐毅。
看到武媚脸上露出的期待神色,徐毅便忍不住好笑一声,这大概就是聪明人吧!
于是,便也毫不客气起来,微微沉吟过后,目光望着期待神色的武媚,开口便是一道算学题。
依旧是先前的题目,只不过,后面多了一个疯狂放水员的故事,这样的题目,对于如今的武媚而言,自然是有些难度的。
当初,徐毅在弘文馆里时,面对弘文馆的一众人时,都没人忍心将这道题放出来!
果然,当徐毅的话音落下后,武媚原本期待的脸上,便露出为难的神色,一双眉毛微微皱起,整个人便陷入了沉思当中。
而反观旁边的武家兄弟,两人的脸上,便露出犹如听天书一般的神色,目光左顾而右盼,显然都懒得去想题了!
徐毅的余光,看到武家兄弟俩的这表情时,心里便忍不住摇了摇头,烂泥扶不上墙,说的大概就是武家兄弟俩吧!
厅堂里,骤然间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望着沉思中的武媚,生怕弄出点声响,就会打扰到武媚似的。
一名家丁进来送茶时,不小心脚步声大了点,结果,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那名家丁。
武士彠的目光中,更是带着恼火的神色,吓得那名家丁,脸色当场一白,竟是站在当场,动都不敢动了!
然而,就在厅堂里的人,都在静静等着武媚时,此时的厅堂外面,却也有一名妇人,一脸神色紧张的站在外面。
脸上全是担忧神色,双拳紧张的攥起,嘴唇微微的动着,如果靠近些时,便会听到妇人不停的祷告着什么。
这名妇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武士彠如今的夫人杨氏,也是武媚的亲生娘亲!
此时的杨氏脸上,全是紧张的神色,她也是刚刚才听说,武媚在厅堂里发生的事情,当着那新丰侯的面作弊,还被人家直接抓个现行。
杨氏便觉得,武媚这下算是闯了大锅了,她都不敢想象,老爷会如何的大发雷霆!
事实上,她这些年都过得小心翼翼的,而原因自然就是,她到武府里这么多年了,都没给武家生下一个子嗣。
老爷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即便不说,杨氏也能敏锐的察觉到,老爷不时露出的遗憾,所以,她便更加的小心谨慎,生怕老爷会说出来似的。
可偏偏,她却摊上了一个不叫她省事的小女儿,聪慧倒是聪慧,可有时候聪慧的未免过了头,像今日这般场合,竟然也能跑来耍她的小聪明。
杨氏想到这里的时候,便忍不住狠狠的咬了咬牙,心底里便暗暗发誓,等今日之事结束了,定要好好收拾一下武媚。
这才八九岁的年纪,便已经有些无法无天,再要是大了点,那就彻底没法管教了!
不过,心里这么想的时候,整个人的注意力,却都放在了厅堂里面,里面稍微发出点动静,杨氏的心,便会跟着一紧!
此时的厅堂里,依旧是安安静静的,徐毅就无声无息的站在武媚的身后,看着武媚在面前的纸张上写写算算的。
徐毅也不知道,武媚的这算学,到底是跟谁学的,不过,他估摸着,教武媚算学的这人,应该也是个半吊子才对。
看了这么一会儿,徐毅算是看明白了,武媚算学的方向是对的,只可惜,就是公式给算错了,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提醒的,但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武士彠的脸上,开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时,武媚便突然抬起头来,目光望着徐毅时,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神色。
而在武媚面前的纸张上,则是刚刚解出来的题目,好好的一道公式题,愣是被拆解的七零八落的,不过,最终的答案却是正确的。
“这算学你是跟谁学的?”徐毅没着急公布答案,而是,目光好奇的望着武媚,一脸笑意的问道。
听到徐毅的这话,刚刚还一脸自信的武媚,眉头顿时微微一皱,继而,目光便望向了面前的纸张,重新的开始验算起来。
这副样子,看的徐毅忍不住一笑,很明显,武媚这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是她算错了答案了。
“侯爷在问你话,你怎的如此无礼!”这么长的时间等待,武士彠早就有些不耐烦了,此时,眼见着武媚有些无视徐毅,顿时便气的冲武媚吼道。
“回…回侯爷的话,小女是自学的算学!”被武士彠吼了一声,原本低着头验算的武媚,吓得赶紧站起身来,垂头丧气的冲着徐毅说道。
“自…自学?”听到武媚的这话,徐毅的嘴巴,便当场惊的微微张大,目光望着面前的武媚时,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方才见到武媚解题时,他还以为,武媚的算学,是拜了老师的,心里不免还嘲讽了几句!
结果,现在一听武媚的这话,竟然还是自学的算学,便属实是让徐毅有点意外!
听到徐毅的这话,面前的武媚,便顿时小心的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的身后的武士彠,冲着徐毅微笑道:“倒叫侯爷见笑了,武某这小女,性子未免有些跳脱了!”
“都督这是说笑了!”徐毅听到武士彠的这话,忍不住便轻笑了一声,随即,目光望向身旁的武媚时,便微微笑道:“不过,小姑娘这么小年纪,便将算学自学成这般田地,属实是让人有点意外啊!”
这话落下时,不等武士彠开口,徐毅便随手拿起案几上的纸张,冲着武士彠道:“上面的公式虽然乱了,可最终解出的答案却是对的!”
“解出来了?”听到徐毅的这话,武士彠的脸上,顿时便露出惊讶的神色,事实上,刚刚听到徐毅的话时,他也以为是,武媚算错了答案。
可现在听到徐毅这么一说时,目光便不由的望着面前的武媚,脸上全是惊诧的神色,大概他也没想到,武媚在算学一道上,竟然会有如此的天赋吧!
而刚刚被武士彠明显吓到的武媚,此时,听着徐毅夸赞她的话,脸上便顿时又恢复了自信的神色,那双眉眼里,全是被夸赞后的开心笑容。
“对啊!”徐毅听到武士彠的话,顿时便微微一笑,目光望着武士彠道:“其实,能解出这道题,也委实让本侯有些意外的!”
这话落下时,目光便望着武士彠,忍不住打趣道:“倒是本侯要恭喜都督,生了个如此聪慧的女儿呢!”
“唉,侯爷说笑了!”听到徐毅的这话,武士彠的脸上,顿时便露出一抹苦笑,目光忍不住望一眼武媚,冲着徐毅无奈的说道:“聪慧又能如何,武某倒是希望,她这份聪慧能让给她的两个兄长一点呢!”
武士彠的这话,听着让人很不舒服,可徐毅却也知道,这也是怪不得武士彠,世风如此,女性地位低下。
如今的大唐还算是好的,这要是再等上几十年,随着程朱理学的出现,估摸着,到了那个时候,武媚估计连进厅堂的资格都没有的。
“都督这又是说的哪里话呢!”虽然能够理解武士彠,可徐毅还是忍不住,冲着武士彠道:“不管是谁,那还不都是都督的子嗣嘛!”
“是是是!”听到徐毅的这话,武士彠顿时便反应过来,赶紧便冲着徐毅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倒是武某一时失言了,侯爷千万别取笑!”
“哪里啊!”听到武士彠的这话,徐毅顿时微笑着摆摆手,继而,便忽然望着武士彠,开口问道:“难道都督就不关心,测试的结果如何吗?”
“啊?”听到徐毅的这话,武士彠的脸上,顿时便露出惊疑的神色,目光诧异的望着徐毅时,一脸不解的问道:“不是都已经有结果了吗?”
两个不争气的儿子,简简单单的一道题,都需要小女儿作弊,还没徐毅当场识破,即便是不用问,武士彠也已经明白,两个儿子再也无望书院了。
可现在,突然听到徐毅的这话,武士彠虽然嘴上说着话,可脑袋里却是飞速的运转着!
几乎是话音落下同时,脑袋里便突然灵光一闪,目光惊喜的望着徐毅,有点不太确定的冲着徐毅问道:“侯…侯爷的意思是?”
“本侯的意思是,都督可否能忍痛割爱!”听到武士彠的话,徐毅顿时微微一笑,继而,目光转向旁边的武媚,忍不住拍了拍武媚的脑袋,笑道:“本侯有点喜欢都督的令爱了!”
“这…这恐怕是不妥吧!”徐毅的这话落下时,武士彠脸上的惊喜,刹那间,就变成了震惊之色,目光望着徐毅时,一脸惊讶的开口道。
不光是武士彠,此时的厅堂里,武家兄弟、老太监等人,在听到徐毅的这话后,脸上惧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武士彠的反应,似乎早就在徐毅的预料当中,明明说好了,要带走他两个儿子的,结果,最后却换成了武媚,估计,换个人也会跟武士彠一样吧!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大唐,还没有谁公然收女学生的的先例,但为了武媚,徐毅便觉得,他要首先打开这个先例。
“本侯也知道有些不妥的!”想到这里的时候,徐毅便忍不住冲着武士彠笑笑,说道:“不过,这也算是本侯的一个不情之请吧!”
这话落下时,徐毅的目光,顿时便转向旁边的武媚,眼神有些温和的开口问道:“媚娘愿意去长安吗?”
听到徐毅的这话,武媚的眼底深处,便迅速的闪过一道惊喜,然而,随即便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便不由的望向了武士彠。
看到武士彠的双眉紧皱,面沉似水的模样后,武媚才露出惊喜的脸上,迅速便出现一丝黯然,继而,便飞快的低下了头。
“侯爷的心意,武某心领了!”此时的武士彠,脸色看上去有些难看,微微的沉吟着,似乎在斟酌着用词,片刻后,这才叹了口气道:“但此事,武某依然觉得不妥,还是从长计议吧!”
“都督何必如此固执呢?”听到武士彠的这话,徐毅的眉头,顿时便皱了起来,目光望着武士彠时,语气都有点不满的道:“媚娘这个年纪再是合适不过,若是再耽搁几年,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固执的人,该是侯爷才对吧!”此时的武士彠,眉头紧皱着,听到徐毅的话后,目光中甚至出现了一丝温怒之色,然而,却还是极力克制着怒火,冲着徐毅道:“侯爷如此做,就不怕陛下跟公主生气吗?”
“陛下跟公主生什么气?”徐毅听着武士彠的这话,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自己无非就是将武媚带去书院,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可能招来李二跟襄城的生气呢!
只不过,想到这里的时候,脑袋里突然灵光一现,目光下意识的望了望厅堂的众人,发现此时的众人,望着他的目光中,微微的带着些怪异。
徐毅便顿时反应了过来,当场便忍不住重重的叹口气,目光冲着望着武士彠时,有些恼火的问道:“都督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好家伙,他费劲吧啦的废了半天口舌,无非就是起了爱才之心,结果,到了武士彠等人的眼里,就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的无良之辈!
目光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武媚,才不过七八岁的小姑娘而已,心里越发有些为自己叫屈,即便自己真的无良之辈,也没必要对个小姑娘下手吧!
“误…误会?”听到徐毅的这话,再看看徐毅的神情,武士彠原本温怒的神情,也不由的变得犹豫起来,一脸疑惑的望着徐毅,小心的问道:“那侯爷的意思是?”
“本侯想收媚娘为徒!”徐毅原本的意思是,将武媚带去长安,然后直接交给李纲教导,但现在看来,只能是自己收下了。
有了师徒的名分,武媚今后的身份,便不会再引人遐想了,吃瓜群众的热情,从来都是不分时代的,武士彠尚且都能误会,更何况还是别人了。
但现在,一旦有了师徒名分,所有的一切,便都可以不存在了!
“侯爷这又是何必呢!”武士彠已经知道,刚刚是自己误会了徐毅,这会儿,脸上便全是尴尬的神色,然而,即便是如此,却还是一脸疑惑的望着徐毅说道。
“都督这是不答应了?”听到武士彠的这话,徐毅的心里,难免也有了些恼火,自己这么做,完全就是看在武媚的份上,可武士彠如此的固执,难免让他有点想放弃了。
“侯爷莫要生气!”似乎是看到了徐毅眼里的恼火,武士彠的脸上,顿时便露出一抹讨好的微笑,目光望着徐毅时,犹豫着说道:“武某只是觉得,媚娘不过一介女儿身,侯爷实在犯不着如此的!”
“女儿身又怎么了?”听到武士彠的这话,徐毅的嘴角,便顿时微微一撇,目光望着武士彠道:“都督可千万别小瞧了女人,女人能顶半边天,将来说不准,都督会在朝堂上看到位女相也说不准呢!”
“侯爷说笑了!”徐毅的这话落下时,不光是武士彠张嘴大笑起来,便是那白痴一样的武家兄弟,脸上也露出了一抹轻笑,目光望着徐毅身边的武媚时,眼里全是嘲笑的神色。
“老爷!”然而,正当厅堂里,武士彠等人张嘴大笑时,厅堂的外面,便忽然传来一名妇人的声音,随即,便有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一直在厅堂外的杨氏。
“夫人怎地来了?”武士彠眼见着杨氏进来,眉头便不由的微微皱起,目光不解的望着杨氏,疑惑的开口问道。
他这位夫人,向来都是知书达礼的,很少有像现在这样,直接便闯入厅堂的时候,这使得武士彠,满心的有些不解!
听到武士彠的这话,杨氏先是冲着这边的徐毅,微微的躬身一礼,继而,这才转向武士彠,柔声的开口道:“老爷不事时常念叨,咱家媚娘性子跳脱,难以管教吗?”
这话落下时,杨氏的目光,便这才转向徐毅这边,再度微微一躬身道:“可如今,既然媚娘被侯爷看中,老爷为何不将媚娘送去长安侯府,让侯爷代为管教呢?”
“胡…胡闹!”听到杨氏的这话,武士彠的眼里,便顿时露出一丝温怒,目光瞪着杨氏道:“侯爷乃是什么身份,怎还有闲心管教媚娘,传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
“都督此言差矣!”徐毅在杨氏进来说话时,便原本不准备再说话的,可现在听到武士彠的这话,顿时便忍不住开口道:“媚娘乃是本侯自愿带去长安的,都督只要愿意,谁还敢说都督的不是?”
这话落下时,目光便转向旁边的武家兄弟,眼底深处闪过一道厌恶,但还是叹了口气,冲着武士彠道:“再者说了,同去长安的,也非是只有媚娘一人啊!”
听到徐毅的这话,武士彠原本皱起眉头,陡然间舒展开来,目光望着徐毅时,露出一脸的惊喜之色,道:“侯爷的意思是,元庆、元爽也可以去?”
徐毅很不想答应的,可看看旁边的武媚,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冲着武士彠毫不客气的道:“都督应该感谢,夫人给生了个好女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