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至今并不知道,自家公子竟然也在这山寨之中。自从自己被人掳走,一路上担心受怕,不知自己将要被带往何方。
每次在深夜那些掳掠她的人熟睡之后,她都会偷偷思念公子在身边的时候,一想到从此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公子,便会深深地绝望。但她又太喜欢公子了,总希望公子能够想到什么办法,破除重重险阻,一路找到自己的身边,就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如今她身处的地方叫小苍山烟云寨,自己当日被一队金人士卒带上马车后,一路上已经放弃了再次见到公子的希望,她甚至偷偷想好了,若是自己要被玷污,那就选择一死,绝不忍受被人欺凌。
只是那晚,行至河水上时,突然从四面八方杀出一伙贼人,这些人熟知水性,从河中突然发起攻击,船上的金人很快纷纷掉落水中,任人宰割。有金人士卒逃到岸上,也很快被早已埋伏在侧的贼人一拥而上消灭了个干净。
正当桃子自觉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惊呼:“好一个水灵的小娘子,正好可以带回去当压寨夫人。”然后就见一个身材并不怎么魁梧的黑衣人,来到桃子的面前,解下绑缚桃子的绳索,桃子又惊又好奇地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长得俊美异常,下一秒,她便被打晕在人家怀里。
等桃子幽幽醒来,已经身在这被称作小苍山的烟云寨中,但之后却并未再见过那位在黑夜中惊鸿一瞥的俊美男子。
桃子虽然身在烟云寨中,按照身份,当是俘虏,但除了不能随意出入如今居住的院子,其他的都并未有过多的限制。反而桃子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伺候着生活一般,平日里会有几个侍女帮忙料理事物,这令在薛家做惯了丫鬟的桃子颇有些不适应。
刚到这里的几日,桃子面对几个侍女的服侍,还显得颇为诚惶诚恐,一度央求不需要服侍,自己就可以做,但那些侍女一听桃子要自己动手,都惶恐地哭着说若是桃子不需要她们服侍,她们会遭到处罚的。桃子信以为真,天性善良的她,不忍这些人挨罚,也就渐渐适应下来。
清晨,简朴的小阁楼窗台边上,一个穿着粉色罗裙的年轻女子,小手撑着脸庞看着窗外的风景,那一双明亮且圆润的眼睛,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这里是一处较为靠内的小阁楼,桃子只能看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却看不到院子外面的景色,此时院子里已经装点上了红色的喜庆装饰,院子里几个侍女在四处打扮着。
这时,一个侍女打开了房门进来,见到坐在窗台边上的桃子,顿时叹了口气,继而道:“桃子小姐,该换衣裳了,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你不早点打扮,就要错过今日的时辰啦。来,让奴儿给你洗漱打扮一下吧,今日桃子小姐,一定是咱们山寨里最美的美人。”
奴儿踩着轻快的步伐来到桃子的身边,桃子却无动于衷,她此时虽然没有做出拒绝,但也无心主动去做些什么。只是想要再见到公子,真的是遥遥无期了吧,自己今日就要被嫁做人妇了,公子可否知晓。
佳人的寄语,在桃子的嘴边化作无声怯语,也不知道这寄语能否传递给远在他方的心上人。
“奴儿,你见过那个副寨主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桃子仿佛已经认命,任奴儿在她身上随意摆弄,装点头饰。
奴儿边给桃子梳着头,边随口道:“奴儿见过啊,副寨主可英俊啦,而且能文能武,一身武艺在山寨中,除了寨主,就数副寨主最厉害。副寨主可是咱烟云寨的智囊,山寨中的事情,常常要请教副寨主才行。据说副寨主这次是带着人去见那赵开山的义军,咱烟云寨虽然是一个山寨,在外人眼里是一个山贼窝,可我们自己都知道,我们是一群在金人统治下活不下去,才被逼上山做了山贼的。我们平日里从来不骚扰附近的乡民,反而一心想要杀金人,杀那些投靠金人的汉贼……”
“桃子姑娘这次听说也是被金人掳了去吧,幸亏这次寨主正好救下了你,将你带了回来,否则一旦落到金人手里,那我们这些弱女子,真的就是生不如死了。听寨里的人说起,被金人迫害的女子,死状凄惨、衣不蔽体,奴儿便是被人杀死,也不要落在金人的手里遭受凌辱。”
桃子点了点头,她也有想过,自己若是一旦面临那样的情况,一定要尽快自杀才行。随后,桃子听着奴儿讲了一些关于副寨主的一些往日事迹,都是一些令人赞叹,艳羡的英勇经历。只是如论在奴儿嘴中说来,这位副寨主如何英勇,如何文武双全,如何俊逸非凡,在桃子的心中,都不及自家公子半分,更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
…………
“副寨主回山咯,副寨主回山咯……”几个烟云寨的人兴奋地在四处奔走告知,足以显示这副寨主在这烟云寨中的地位以及受到众寨民的欢迎。
这些声音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不大烟云寨,传到寨主之处,以及关押着薛子墨等人的山牢之地。
“寨主,副寨主刚刚回山了。”一个男子进来禀报道。
“哈哈,终于回来啦,小鬼终于回来了,正好给他准备的新娘子现在也在安排中,晚上正好可以按时举办婚礼。这次小鬼劳苦功高,我给他带回来的媳妇,正好可以犒劳犒劳他,他这次一定会对我感激涕零的。”寨主放下装模作样在写字的毛笔,兴奋地站了起来。
不多时,当全寨子的人都听闻副寨主带着兄弟回山,沉浸在欢快的氛围中时,一个英俊挺拔的年轻人,独自来到寨主堂前。
只见他迈着自信沉稳的步子,来到屋内,看到那个一身男装的寨主,不由有些微微愣神,随后他不等那寨主说话,便道:“寨主,幸不辱命,高嵬这次见到了赵开山,我与他……”
高嵬正想将自己此番的收获报与对方,不料对方满脸洋溢着遮掩不住的笑容道:“不急不急,此事不及,待明日之后,慢慢道来便是。此次你带着山中弟兄冒险前往探访赵开山,一路上艰难险阻,实在是幸苦你了,此番你回山,我正好有一礼物要赠与你,正好对你这些年来对寨中所做贡献做些奖励。你不要急着拒绝推诿,此事也是山中兄弟一致同意的,你不可以拒绝。还有一事,便是我在几日前,抓获了一伙潜伏上山寨的汉人,听他们自报是即墨薛家人,你曾经说过你来自即墨,我便将此事记在了心中,不曾为难过他们,只是将他们暂时关押在山寨中。也幸好他们未曾做出伤害山寨弟兄的事,这些人的身份,我便打算等你回山之后,再行确认,若真是你的老乡之人,且无害于山寨,那便将他们一并释放了。”
高嵬听完,道:“即墨确实有一户薛家人,其家主更是即墨知县,若真是薛家之人,与我高家,也算是有一定交情的,我必然认得一二。待我等会便去确认一下,免得屈待了我这些老家之人。”
“还有,寨主可曾知晓,为何今日我见寨中多红色喜庆装点,可是寨中哪位兄弟大喜之日?若是如此,我定要好好讨杯喜酒喝。”
寨主一脸便秘的样子,实在是想笑,又要憋住,张口道:“确实是一位弟兄的大喜之日,你正好回来,今日喜酒自然是少不了的……噗噗,哈哈……”
“寨主为何如此发笑?可是此事有何不妥之处?”高嵬被寨主一脸神经质的发笑弄得一头雾水,疑惑着问道。
“没有,没有……我,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比较有趣的事。这样吧,你先去见见你的老乡之人,若是你的老乡,正好一起请过来吃晚上的喜酒,也算是对这几日来的屈待做赔礼了。”
“那行,我便先去见见这些自称是我老乡的人吧,高某三年前离了即墨,至今还未回过即墨,此番若是见到老乡之人,也算是一件幸事了。”高嵬告别了寨主,径直去了后山的山牢。他确实对这些所谓的即墨老乡有些好奇与期待,三年前,他随着钟思淼一路结伴上济南府求学,然而在济南府见到了太多的金人对汉人百姓的屈辱迫害,他性子直率,忍不得看着百姓的凄惨之状,一年后便愤然告辞离去。只是南下的路上,本想行侠仗义,不料一次惹了几个金人士兵,被一路追杀。他不想带着这些追杀他的金人回即墨,便东躲西藏,来到了益都府附近。幸而遇上了烟云寨的人,被当时出来打秋风的寨主带人围歼了金人士兵,救下了高嵬,而高嵬正苦于自己没有去处,便跟着烟云寨的人回了山中。
此后,高嵬渐渐喜欢上了烟云寨中的生活,他们打家劫舍,劫金人救济贫苦百姓,正是高嵬理想的生活,便一拍即合,替烟云寨的发展出谋划策起来。高嵬毕竟是读过书的,对于治理寨中事物有一点的见解,原本乱糟糟的烟云寨,在高嵬的治理下,逐渐变成了一个富有韵味、寨民和谐的小山村。
而且高嵬由于自小喜好武艺,更是粗识兵书,每次烟云寨带着兄弟下山打秋风,都有高嵬在其中指点谋略,加之高嵬自身武艺不低,打秋风时一马当先,维护兄弟,颇得寨中众人的好感。
也因此,高嵬从一开始的普通寨民,很快便被众人推举为寨中唯一的副寨主,可见高嵬在烟云寨中的地位以及威望。
…………
山牢中,两个普通巡守的寨民,打开了山牢的大门。薛子墨见了,如往常一样立马从茅草铺上翻身而起,道:“两位大哥,今日可有你们寨主的传话,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啊……”
薛子墨本以为今日和往日一样,都两个寨民面对自己的问话,都会装作听不见,不料这次他们却一反常态地开口了:“有人来看你来了,你们不是说你们是即墨薛家之人吗?今日我们副寨主回山,他曾经也是即墨之人,若是你们当真是即墨薛家之人,我们副寨主一定能够认得你们。只要你们真是副寨主的老乡,自然可以将你们释放。而且今日是我们烟云寨的大喜之日,还能够攀上我们副寨主的身份,一起讨杯喜酒喝喝。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们真如你们自己所说,是即墨薛家之人。否则,一切免谈……”
还不待他们说完,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对着那两巡守之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先下去。黑衣男子踱步来到薛子墨的牢房前,疑惑地朝薛子默望去,望着对方的脸看了几息,突然激动地张口道:“果然,你是薛子墨,子墨,你怎么来益都府了。”
眼见薛子墨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高嵬急切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高嵬啊,你、钟思淼,我高嵬,我们三人从小玩到大,我三年前和钟思淼去了济南府,当时你身子虚弱,去不了济南府。只是三年后初见,未曾想我们兄弟竟然是在这里相见。”
“高嵬?你是高嵬?我,我前段时间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便遗失了一些记忆,我前段时日见过钟思淼,听他提起过你。”薛子墨道。
“哈哈,兄弟,对不住了,我这就叫人将你们放出来,我们兄弟三年未见,一定要好好聚一聚。”高嵬兴奋地道,招手让两个在门外的人进来开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