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薛子墨还在营救桃子的路上时,另一拨从临淄出发的王伦与陆莳,此时已经到达即墨,如今正在薛家府中暂歇。
他们在临淄一带,倚靠着山川地利,已经纵横的水道,与金人在益都府一代周旋。然而随着征战时日日久,三十多万的大军每日耗费粮草无数,短短半个多月的粮草用度,已经是惊人的数字。
行军打仗,粮草先行,没有充足的粮草,一支军队如何能够坚持长久的作战?赵开山原先打算一路攻下济南府,然后据城而守,攻打附近州县。然而金人大军来得比预想的要快,赵开山的大军初时如同一条过江之龙,一路上行军作战节节胜利,让赵开山误认为如今的女真士兵也不过如此,自己带令起区区几十万的乌合之兵,也能够攻占一座座县城。
然而金人终究不是羸弱腐朽的宋军,当赵开山真正遇上女真人的大军时,才发现自己这些乌合之兵在女真精锐面前,就如同土鸡瓦狗,一触即溃。
到底是当年有着“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赫赫威名,即使这些年新一代的女真人带领的部队,也不是普通汉人军队可以比拟的。
当赵开山意识到金人大军的凶悍真实的时候,他们的大军已经在益都府与金人迎头交战了。汉人经受金人多年的摧残压迫,生活苦不堪言,多年来郁积的怨气,促使他们与金人交锋后,不至于一触而溃。然而真实的战况也相差无几,当仅仅一千多人的金人骑兵如一支利箭直插入义军阵营中,将其一分为二后,义军才真正认识到金人骑兵的强悍。
这还不是金人的重骑部队,仅仅是扎古朵率领的一支千人骑兵,便差点将当时足有几万人的义军杀得溃散而逃。幸而当时王伦在阵前指挥得当,临危不惧,又有赵开山的亲卫部队顶在前部,才堪堪抵住了扎古朵骑兵的袭杀。但这也只是保住了大军没有真正溃败,对于那支强汉的金人骑兵,赵开山这些步卒,却无法奈何其左右。
那一战,赵开山首次惨败,勉强收拢义军大部逃往临淄一带大山之中,连益都府城也直接拱手送还。非是赵开山不想守城,而是益都府非是易于坚守的大城,若是执意留守在益都府,届时赵开山的几十万大军,一旦被金人大军合围,就只能被困孤城中,孤立无援,最终将成为瓮中之鳖,难以自救。
而面对金人大军,最好的办法便是躲入山中,那时金人大军将无法发挥他们的优势,金人骑兵也将战力大减,赵开山想战就战,想避就避,反而金人需要处处提防赵开山率军袭扰。
这也是赵开山与王伦等人一早的计策,只是没有想到,如今还未攻打进济南府,便在半途受阻,难以寸进了。现如今大军进退两难,无处可去,而这一片大山中,粮草匮乏,若不及早解决粮草问题,不久之后,这三十万的义军将一朝溃散,起义大事功败垂成。
赵开山在攻打益都府前,路过密州时,在王伦的建议下,他派出陆莳去往即墨与薛慎结盟。只是没有想到,结盟之事未谈成,陆莳反而带回来一个意外消息:即墨薛家虽不愿意公开与义军结盟,起兵反抗金人,却愿意暗中帮助义军解决粮草问题。
要知道,义军起事,原本就是因为沂州洪涝,百姓流离失所,饥馑不堪,金人非但不救助百姓,当地官府反而处处打压当地百姓,致使百姓为了活命,为了能有一口饱饭,而纷纷聚集起来,反抗金人的暴m政压迫。那时候,赵开山等人本就不满金人的统治已久,反抗金人之心日盛,眼见时机已到,便趁机收拢灾民,共抗金兵。
为了一口饱饭,义军作战虽不及金人真正精锐大军,但面对一些汉人守军,却作战犀利勇猛,气势如虹,吓得一路上附近的守军望风而降。就算有抵抗的,在义军的凶悍面前,也只能抵挡一时半刻,便被击溃而逃了。
一路上,赵开山没攻打一座城池,都要收刮殆尽当地的粮草,而当地百姓也会因为没有了粮食,而纷纷加入义军队伍,令赵开山的大军如滚雪球一般迅速扩充。
然而终有一日,赵开山意识到了粮草不足的危机,不得不改变曾经的计划,由首先一路攻占济南府,转而保存实力,扼守临淄一代,并试图与薛家人展开探讨,商议当日薛子墨提出的海上运粮一事。
薛府,王伦在陆莳的陪同下,已经在薛府住上了两日,这两日在薛慎的招待下,王伦已经体验到了薛家的不凡之处。薛家虽处在即墨僻壤之地,却对即墨之外的消息颇为灵通,连赵开山大军在益都府打了败仗,退守临淄一带都知晓一二。对于此番王伦上门拜访之事,薛慎更是早已知晓,王伦本欲与薛慎商谈运粮一事,却被薛慎推脱,只让他们在府上多住几日,过几日后,自有安排。
王伦倒并非是个急性子,只是碍于赵开山率领的三十万大军在深山密林中,所备粮草已然不多,自己能等得,但是三十万大军的三十万张吃饭的嘴巴却是等不起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上门拜访薛慎:“薛知县,王某忝为赵开山赵大人掌书记,管理军中大小事务,此次我义军已经陷入粮困马乏之危,若是不能尽早解决粮草问题,我义军大部危矣。此次王某日夜兼程,一路上承蒙陆莳兄弟照顾,避开金人斥候,才能侥幸抵达即墨。王某非是急性子,只奈那三十万义军实在是等不起了。”
“我已经在贵府上叨扰多日,若今日薛知县还是不能给王某一个确切的答复,王某只好无奈请辞了。”
薛慎命人给王伦和陆莳奉茶,道:“王军师,请坐,非是薛某故意拖延怠慢,而是前些日子确实有紧要之事,王军师此番前来所为之事,需等到此事完成,方能进行。”
“何事,竟然如此紧急?”王伦故作惊讶地道,他心中却认为此话定是那薛慎的推诿之词。
薛慎哈哈一笑,接着道:“此事今日大体已经完工,王军师若是今日没有要事,不如跟随薛某一起前往一探究竟,如何?”
“好,王某正好也向知道,薛大人那所谓的紧要之事,到底所谓何事,也好让王某开开眼界。只是希望此番过后,薛大人尽早与我商议那运粮之事,此事耽误不得,王某在此先谢过薛大人了。”王伦眼见那薛慎不似作伪,便也起了探究之心。
午后,王伦和陆莳在薛慎的安排下,一路来到了红岛之上的墨渔坊,为了遮掩王伦和陆莳两人的行踪,他特意安排了几辆马车,更是有暗哨在盯梢可疑之人。毕竟薛家和赵开山义军的来往,是暗中接洽之事,如今赵开山与金人打得不可开交,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薛家与叛军头目来往,那薛家必定要遭受来自金人的大军的清剿,这可不是薛慎现今希望发生的事。
墨渔坊经过一个多月的兴建,已经初步完工,各处坊市都已经初具规模,自然,如今的墨渔坊并不是最终的模样,按照薛子墨当初的预想,这墨渔坊是要成为一座新兴的海鲜城,可不是一个土房子扎堆的小村镇。如今的模样,只是为了符合当下需要的兴建而已。墨渔坊的东边是一排排的住宅区,这是薛子墨规划的居民小区,主要用于前期留守于墨渔坊打工的一部分百姓免费居住。而西边则暂定为坊市,中心区为各种商业区,南边为海鲜贸易区,北区为管理即墨的府衙所在地。
南边一处地方水面开阔深洼之地,是现今的墨渔坊造船之地,被薛子墨称为船坊。当薛慎领着王伦和陆莳来到墨渔坊船坊前,看到的就是几十人热火朝天工作的场面。其中一个头花半白的老人带着另外几个老人,拿着一张图纸,在那艘还在建造的巨大轮船周围四处走动,并对其指指点点,而他们的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像是在负责传话。
巨船仿若一座狭长的小山,王伦在远处望去,又仿佛一只巨兽匍匐在前,好不壮观。
王伦忍不住问道:“薛大人,这巨船是?”
“哈哈,这就是我这几天来的紧要之事。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叫做墨渔坊,专为服务于即墨的海上渔业发展,而这个船坊,这里的工匠在这里造的巨船,就是主要用于海上捕渔之用。这些巨船,可以在海上过不惧风暴航行,若是可能,甚至可以带上百十人跨越山东,到达宋朝境内,也并非不可能。而你想要的运粮之事,非靠这些巨船不可。”薛慎微微带笑,自豪地看着眼前的巨船道。
“薛大人,您是说,就凭借这巨船,可以到达宋朝,运来粮食?”陆莳也问道。
“没错,起先,我们也没有想过能够造出如此巨船用于远海的航行,然而后来犬子找到一位高明的造船师,如今这首巨船就是在他亲自督造下,花费短短时日就快完工了。”